不知道睡了多久，从0401世界线脱离之后，他就陷入了沉浮的混沌中，没有意识，没有记忆，不知日月。
直到睁开眼，天花板的灯光重新回到双眸里，驱散迷茫，记忆才慢慢回来。
多记起一点，痛苦就多一分。
等记忆全部回到脑海中，窒息感扼住他的喉咙，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慢慢蜷起身子，张着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洇湿枕头。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进来的人注意床上缩成一团的他，愣了愣，随后惊喜的跑了过来。
“戚宴！你醒啦！”
戚宴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见一脸喜悦朝他奔来的人，抹了下眼泪，“楚荆，你回来了。”
楚荆把托盘放到一边，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道：“你下放之后没多久我就回来了。”
看到戚宴哭红的眼睛，他顿了顿，眉间染上一丝担忧，“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你回来之后一直沉睡不醒，灵魂也破损得很严重，一直在虚空里徘徊，还好01把你带回来了。”
“主系统看你一直昏迷，特意批准我不出任务，留在系统空间陪你。”
戚宴失神的垂着眸，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抓住楚荆的手，“01呢？01在哪儿？我要见他！”
楚荆被吓了一跳，从他们两个认识以来，他从没有见过戚宴这样魂不守舍的模样，“你怎么了？01被主系统下放到世界线了，不在系统空间，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戚宴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他无法决定自己的去留，现在想回到谢礼峙身边，只能让01重新把他下放到0401世界线里，可现在01不在。
他盯着雪白的被子，脑子里全是谢礼峙重伤的样子，压根静不下心来想解决办法。
旁边的楚荆不忍心，他们从世界线回来之后觉得空落失望是常有的事，但这么久以来，他们早就学会了怎么调整自己的状态和情绪，很快就能从世界下里抽离出来。
但如今戚宴人是回来了，魂却像留在了0401世界线里。
“戚宴。”楚荆轻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握住他的手，“你能跟我说说怎么了么？以往你的任务都是做的很好的，为什么这次会受伤这么严重？”
他这么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正常情况下攻略者是不会在世界线里受到真正的伤害的，除非攻略者在濒死关头感到绝望，产生了巨大的，足够影响灵魂的悲伤和不甘，才会把上海的带到灵魂上。
“到底发生什么了？”楚荆问，“01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的灵魂都快散了，透明得几乎看不见，我快吓死了。”
戚宴目光落在楚荆圆润的娃娃脸上，楚荆跟他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了，在这个冰冷又充满规则的系统空间里，他只有楚荆这么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可此刻，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摇了摇头，缄默不言。
楚荆显然看出了他抗拒提在0401世界线发生的事情，他是唯一能懂戚宴的人，自然知道戚宴不是不信任他瞒着他，而是痛苦到不能提起。
于是他也没逼问，只是扯出个笑容，安抚的拍了拍戚宴的手，“不想说就算了，你再躺会儿，主系统已经给你安排了休眠仓了，本来SSS级别的任务就不是你该出的，主系统说不会克扣你的积分，等你咋休眠仓里休息好了，再给你安排新的任务。”
戚宴点了点头，瞳孔颤了颤，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忽然抬起头，松开楚荆的手就要下床。
“你怎么下来了？怎么了？”楚荆看他着急忙慌，也跟着站了戚宴，伸出手扶着他。
戚宴站稳之后快步往门外走，声音嘶哑，“找主系统。”
-
“你说你想回到0401世界线？”
看不到尽头的偌大空间里，主系统坐在高座上，宛若执掌生死的王，弯着唇，怜爱地垂眸看着戚宴。
跟只有一团火焰的01不同，他有实体，一头曳地的长发温顺的四散着，面若观音，眼含悲悯，与黑暗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个长身玉立的神明。
“是，我要回去。”戚宴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坚定道，“我知道您有办法把我重新下放到0401世界线。”
主系统没急着回答他，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黑暗中飞出数只青鸟，托起他的长发。
他缓步走下长梯，捋了捋雪白的衣袍，“很久没有人想重新回到世界线过了，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戚宴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系统空间里的规则成千上万，其中有一天，就是不能对世界线里的人物动情，戚宴显然熟知这一点，所以面对主系统的询问，难以启齿。
所幸主系统没有追问下去，在他踌躇之间，站定在他面前。
“虽然你任务失败了，但是你的表现很让我满意。”主系统嗓音温柔，“0401世界线多次崩塌已经很脆弱了，我不能把你放进去，你成功阻止了反派黑化，也算完成了一半的任务，我理应给你奖励才对。”
戚宴抬头望着他。
只见他衣袖一挥，场景瞬间变换，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身处一条精致的走廊里，高耸的展柜布满了走廊墙壁，说是走廊，这里倒更像展馆，摆放着昂贵，精致的展品。
主系统微微一笑，转身带着戚宴往前走。
“我的储藏室，你是除我之外，第一个有幸来到这里的人。”他目光丝毫没有落在两边的格子上，仿佛放在长廊上的这些“收藏”对他来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东西罢了。
但戚宴没办法忽略，他一路看过去，格子里散发着荧荧白光的光团像是有生命般上下起伏，越往里走，他内心就更冷一分。
这东西不是其他，是他最熟悉，也是曾经最渴望的东西——记忆。
系统空间看不见尽头，容纳着无数的攻略者，戚宴知道这里的攻略者很多，在成为攻略着之后都被主系统拿走了最重要的东西，当做留在系统空间的筹码，但是他没想到，被夺走记忆的人有那么多。
他拳头渐渐攥紧，看着前面那个从容的身影。
在看见长廊尽头那个立在中间的容器时，他的内心彻底沉了下来。
那是这中间最与众不同的东西，不是记忆，是一具躯体。
那具身体泡在浅蓝色的液体中，紧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液体中泡了多久，但是仍旧俊美得令人叹为观止，忘记呼吸，那张面孔摄人心魄，蛊惑人心，连戚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愣了神，下意识的想要往前走。
主系统显然对这具身体不一样，一路走来他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这间储藏室的其他东□□独在这句身体面前停住了脚步。
他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满意和赞赏，微微仰着头，目光描摹着这具身体雪白清透的脸。
“这是我最满意的藏品，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身体。”
主系统的身影将戚宴拉回神，戚宴轻颤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想干什么，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打了个寒颤。
他刚刚，居然想去触摸那张脸。
他不敢再看那个身体，抿着唇静静地听着主系统对这具身体的夸赞。
主系统赞叹了几句之后，弯了弯唇，回头看了眼戚宴，问：“他真的很美，不是么？”
戚宴苍白着脸点了点头，所幸主系统并没有要说太多的意思，收回目光带着戚宴走到一个架子旁，在高耸的架子里看了看，然后取下了一个格子来。
洁白的光球在玻璃方格里安静的起伏着，戚宴目光落到那团洁白上，熟悉的感觉吸引着他想要靠近。
他知道，那是他的记忆，他遗失的记忆。
“你任务失败了，按理来说我不应该给你任何奖励。”他举起玻璃方格，盯着里头的光球，“但我这个人向来心软，答应你的我可以实现。”
他顿了顿，“但是，只有一部分，我只能还给你一部分的记忆。”
戚宴心沉了下去，看着那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计可施。
得到戚宴的应允之后，主系统没再多说，两指在玻璃方格上轻捻了下，一抹微弱的光线追随他指尖飘了出来，随后被送进了戚宴脑中。
过了几秒，戚宴睁开眼，他能感受到脑海中空白的那部分被填上了些，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记起来。
还没等他发问，主系统先开口了，“要等几天这些记忆才能慢慢苏醒。”
他把玻璃方格放回原来的地方，理了理衣袖，揶揄道：“希望你能继续努力，把自己的记忆都挣回来。”
还没等戚宴再问什么，主系统忽然抬了抬头，表情有些诧异。
“这么快就回来了。”
“什么？”
“你先回去吧。”主系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轻轻挥了挥衣袖，等戚宴回过神来，已经站在苏醒时候在的那间房间里了。
楚荆担忧的坐在椅子上，看见戚宴突然出现，猛地站起身来，后怕地抓着戚宴的手看了一圈。
“怎么样了？主系统没拿你怎么样吧？”
戚宴不明白楚荆为什么看起来很怕主系统的样子，但现在他好奇的事另有其他。
“刚刚，是有谁回来了么？”
楚荆哽了一下，忽然沉默下来，好半晌才压低了声音开口——
“是01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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