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筠考研失利后便参加工作,过年闲谈便从工作变成了找对象。
拜新年,走亲戚,把酒言欢,话题炒起来之后就把矛头对准了在座小辈里面年龄最大的苏梦筠。
薪水,假期,社交,对象。
苏梦筠向来是沉得住气的,不管长辈问得多无礼多冒犯,她只是轻飘飘一句:“我暂时不考虑这些,等工作稳定再谈。”
于是话题又转到了苏槐头上,但针对他的问题就简单许多。
高考,大学,学习压力,学习目标。
四伯给他例举了许多适合就业的专业和大学,还拿出了一些他应该叫几声哥哥姐姐的远房亲戚做参考想听听苏槐高考的目标。
他确实很少思考过这些事情,所以被问起时只能以沉默缓和。
苏小刚说:“江黎多半是选医学方面吧?家里人都是医生。”
苏槐并不作肯定:“或许吧。重要的是他自己想要学什么方面。”
苏小刚问:“你呢?你想学什么?”
问倒他了。
但让苏槐犯难的其实并不是自己对前路的迷茫,而是这种供自己选择的机会真的就能够完全从心吗?
马昊说他想学经济,因为父母说容易就业。朱旭东说他想学计算机工程,因为未来发展可能有前景。汪绍丞说他大概率会选化学方面,说不定以后往医学科研那边靠,不愁未来找不到前路。
但这真的是自己想学的吗?他问到每一个人,所有人无一不是从这个东西能给我的未来带来更多的机会与选择而思考,而不是我是喜欢所以主动选择了它。
所以,苏槐对这个问题依旧犯难。
苏梦筠问:“你当初选择文科,不是因为喜欢吗?”
苏槐说:“不,只是因为非得选一个它更适合。”
想要的前提是喜欢,想要的结果是得偿所愿。
只有提出的这个条件得到满足,想要的概念才算成立。
但大环境压迫的人,很少不去考虑效益与收获。
各路亲戚拜访的差不多后,一家人闲聚在家的下午坐在烤火的房间准备食材,苏槐和柳溪坐在另一张桌子旁择菜。苏梦筠被自己母亲念叨得实在烦,躲到苏槐这边看小说。
大姨便换了一种迂回的方式,开始聊起苏梦筠以前的同学,隔壁村的八卦。
然后说到一半突然激动起来,碰了碰柳溪:“之前七组老高的侄女你认识吗?前两天我碰到老高大丫头,你猜他们这有个什么事。”
柳溪往那边凑近些许:“什么事?”
“说老高侄女进医院了。”
“得什么病了吗?”
大姨悄声说:“精神病院,疯了。”
柳溪惊讶:“啊?前几年见不是还好好的?她老公呢?”
“早就离婚了……前年离的婚,离婚之后就断了联系,前些日子有个老表从广州回来,说见过。”
“是联系那个老表把人找回来的吗?”柳溪听着八卦,手上的活也没停下。
“你说这事荒唐就荒唐在这。老高他们要了地址,直接去广州找人。”
—一个二十六七的小姑娘,独自在外一年没有往家里递交联系,长辈自然着急。于是托人找了地址和电话直接去住处探望。偏偏是因为这份急切的关心,惹了一个大麻烦、大丑事。
“……听说那个侄女疯了,这里不太正常。”大姨点了点脑袋:“本来今年是打算给他们家签个线做个媒,他们家大丫头跟我说的时候还不肯透露。我是今天上街听到的风声,说那个女的在外面乱搞,你说这就算了,她搞得对象……也是个女的。女、同、志。”
最后几个字压的很低,生怕这些流言蜚语一不小心又要传播千里。
柳溪肃然唏嘘:“这种话可不能造谣……怎么传出来的?见过?”
“哎呀,我刚才就是没说,他们去广州,上门见到的。两个女的合租,然后回去之后相亲就说到这事上面去了,前几天刚办了住院手续回来就跟我讲了这事。幸好没上赶着做媒,这不是造孽么。”
柳溪牵强笑了笑,显然不打算凑合此事:“给人做媒也有风险,我反正不喜欢做这事。成了好说,要是没成,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啊对对对,说到这个,她前夫前几天听说这事骂上门了。现在都要报警怀疑他们当时是不是骗婚……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讨嫌呢?女的喜欢女的也太丢人了吧,要是搁我这里我直接当我没养这个女儿……要在以前,这在村里发现可是要浸猪笼的。”
沉默。
只听柴火在火炉中被烧得咔哒作响。房间里面温度太高,容易口渴,苏梦筠清了清嗓子问她妈妈递过来水杯。
大姨把茶杯递过去时半开玩笑地问:“筠姐你不会发这种神经吧?”
“嗒”。
苏槐手里的菜芯被掐断,柳溪接过他择下来的菜叶放进垃圾袋,拿着洗菜篮示意他把嫩叶子放进来。
苏梦筠接过水杯,回了一个轻蔑的“呵”。
柳溪打断这个话题,招呼苏槐:“把这些菜拿去洗洗,然后放在厨房。”
苏槐端着菜篮站起来,拉开门时苏梦筠抬头叫了声:“槐槐。”
她不知到底是为确认什么,沉默看着苏槐几秒,而苏槐也沉默着等她开口。
大约是这样有些奇怪,苏梦筠思考一会恢复往常慢悠悠的语调:“唔……回来的时候顺便把客厅的零食拿一点过来。”
苏槐被她目的性太强的眼神看得有些没底,目光垂落在桌面询问:“具体哪些?”
“旺旺的那袋,还有豆腐干。”
苏槐:“好。”
大姨:“你倒是会享受,几步路啊非让槐槐过去。”
苏梦筠坦然接受批评:“是啊,我就是懒。”
关于“女同志”的话题并没有成为多大的爆点。很快那些饭后闲谈又回到了给苏梦筠明里暗里撮合对象。
苏槐的三表叔很久没回来,那天他开车路过苏槐他们家,给他留了两盒巧克力。
苏槐和柳溪正在阳台晒棉被。听到楼下动静赶下去,苏小刚已经和三表叔聊上了。
“槐槐,叔叔给你放了两盒巧克力。这不是刚过完情人节,有个很听很多人介绍说很好吃的那个,给你带了一盒。”
柳溪客气回:“京弟怎么还是这么客气?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每年带这些甜食回来。”
“就是趁着还没长大能多送些礼物就送,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三表叔来得匆匆忙忙,没说几句便要开车回老家:“很久没去老家了,我先走了。看看三爷,过几天再一起吃个饭。”
说完扬长而去。
柳溪看着放在桌上的巧克力回忆:“京叔叔每年回来都要给你们这些小辈带巧克力。今年还带了这么多……哎,你待会分一些给黎子拿过去。”
苏槐迟疑:“……我待会有事。”
柳溪说:“那你忙完了记得拿过去。这么多也吃不完。”
苏槐左右为难。
好在命运并没有过多刁难他。当天晚上隔壁两家便来串门拜新年。
对门的肖姨一家和隔壁的江家。
肖姨坐在桌子边嗑瓜子:“本来是打算前两天过来你们这边拜新年,结果江医生他们不在家。我就想我们来了也没什么意思,麻将都凑不齐,今天总算赶上都在了。”
肖姨的孙女卢晓颖刚上小学二年级,进门便自发让小辈一起到另一边玩,苏小刚收拾出了麻将桌,她们没聊几句便上了牌场,剩下一桌男士玩三五七。
苏槐拿着遥控器给卢晓颖调动画片。
柳溪用碟子装了一些巧克力放在桌子上:“本来说让小槐中午给你们分一半过去,他非不肯。也不知道扭捏个什么劲。”
苏槐调频道的手一滑,卢晓颖在旁边喊:“过了过了,舅舅,我要看刚才的动画片。”
苏槐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没注意。看哪一个?”
“巴啦啦小魔仙。往后调一下。”卢晓颖说,“还有,这个巧克力剥不开,你帮我把它撕开。”
苏槐看着电视屏幕无暇顾及,摊开手让侄女放上去,但那块巧克力刚接触手心,就被江黎从旁边拿走:“怎么?有我在你还非得麻烦你槐舅舅?”
卢晓颖辩解:“我离他近。”
江黎把巧克力塞到她嘴里:“我离你很远吗?卢晓颖,你今天进门是不是还没叫人?”
卢晓颖哼哼唧唧地说:“没有吧?我明明叫人了,六奶奶,溪奶奶,苏爷爷,江爷爷……”
卢晓颖摆着手指头数,然后故作夸张地喊:“哦!我还没有叫亲亲江舅舅和槐舅舅。”
“算你识相。”江黎象征性地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拿了块糖放在她手上:“奖励你一颗糖。”
卢晓颖撇着嘴说:“这又不是你的糖,你只是拿槐舅舅家的糖敷衍我。”
江黎:“他的就是我的。”
卢晓颖反驳:“胡说八道,你又不是他对象,怎么能说他的东西是你的呢?”
苏槐:“……”
“你小小年纪脑子里一天装了些什么?”他忍无可忍地捏着卢晓颖耳尖,“好好看你的小魔仙。”
卢晓颖却对这个让苏槐产生情绪波动的话题来了兴趣:“电视里都是这样啊。我班里的同学都是这么觉得的,姓不同的两个人,不就是要像我爸爸妈妈那样的关系才可以你的是我的,我的是你的吗?”
江黎在一边快笑疯了:“你每天就在电视上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同学都看,怎么能说是乱七八糟。”
苏槐:“小孩子还是多看点单纯的动画片吧。”
卢晓颖哼了一声,一扭身,从桌子下面钻出去了。
苏槐看着她跑去旁边的牌室开始捣乱,没忍住叹气,然那口气却被递到嘴边的巧克力塞了回去。
“新一年的好运气都要被你叹没了。”
苏槐把那块巧克力叼进嘴里,眼睁睁看着江黎用舌头将手指沾上的一点融化的巧克力舔干净,他下意识避开目光。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晓颖,电视还看吗?不看我换台了。”
在房间里的卢晓颖激动地跑出来,看神色似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着急分享:“我知道了。”
苏槐疑惑:“知道什么?”
“前几天情人节!你的巧克力是不是你女朋友送的,我记得那天你还和苏爷爷出门了,不会是去约会了吧?”
苏槐差点被呛到。
江黎连忙帮他顺气,把杯子递给他。
卢晓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继续说:“看吧,这么激动。肯定被我说中了。”
苏槐:“……”
苏槐:“你还从电视剧学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有!这个是我推测的!名侦探柯颖的超级推理。”卢晓颖摆了个正经poss,甚至无实物推眼镜:“快说,是谁?哪个班的?漂不漂亮?”
苏槐言简意赅:“没有。你的推理没一点靠谱的。”
卢晓颖不相信,跑到江黎跟前求证:“真的没有吗?江舅舅快告诉我。”
江黎拳头抵着唇轻咳几声,忍着笑:“真的没有,你别为难你槐舅舅了。”
卢晓颖随之自然而然脱口:“那为什么溪奶奶说你不愿意送巧克力!要不是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你怎么会不愿意给我们分享呢?”
一瞬思路打开。
江黎觉得小孩子的直觉总是异常敏锐,很多不显眼或是没有必要去追究的地方她们总是能捕捉到异常。
于是江黎也不知是否有意地轻喃:“是啊,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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