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疫情他们在山上封锁一整年，十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将过往都要说烂。
要真谈到往事，苏槐一时也觉得遥远，不如说那些过往因为都与江黎有关，才让他觉得遥不可追。
究竟是何时让他觉得自己和江黎相隔甚远？源于母亲的阻挠？源于自己的脱责？还是这种关系成功的可能原本就是天方夜谭？
高考那段时间，柳溪的怀疑从不是捕风捉影，好像自从学生因爱跳楼人心惶惶，学校加强了对高三学生早恋的排查，柳溪有时面对苏槐也多了几分欲言又止。
但又常在苏槐好奇追问时搪塞而去，直到成人礼，学校开放校门，许多家长也能在操场外围围观或是进行最后的加冕仪式送上学校准备的成人卷轴。
而那天最先过去给予苏槐成人的肯定和贺谢的并不是柳溪，而是穿越人群拥住他的江黎。
那时柳溪拿着一卷纸，站在花坛边双手颤抖。但她极力遏制自己奔腾的情绪和高涨的怀疑，抬手捂住脸调整表情。家访时年级副主任玩笑似的提醒在耳边重现。
柳溪原本信誓旦旦的保证被三言两语挑拨的摇摇欲坠。
她迟疑开口问主任此话怎讲。副主任端着茶水笑：“现在的年轻人思想比我们丰富，感情这种事情是不看性别的……”
一些不在意的往事与细节闯入柳溪脑海，她端着水一时手足无措，牵强笑着岔开副主任的话题。等送走老师，柳溪慌张焦虑地在客厅踱步。
此刻她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犹豫，整顿一番心情后还是决定走过去将那封被红绳缠绕的书信递给苏槐。
“黎子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吗？怎么没见到你妈妈？”作为长辈柳溪依旧要得体，那些猜忌在未得到肯定证据时就不要多想，她还是如常寒暄，如常看待他们之间的情感。
可事后她翻出回忆，一幕幕都让她心跳加速。
兄弟？朋友？竹马？
到底是她想太多还是这些关系本身就容易引发不必要的误会。又或许是因为从小的依赖和纵容，让他们彼此之间产生了一些错觉。柳溪自己都想不通，于是她头脑一热去百度百科，看见一些回答更让她觉得惶恐危机。
但她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如常准备着午饭，不管是什么事情，她都得等高考过后。而且她上次问过苏槐这些感情方面的问题，苏槐回答得很肯定，没有半分遮掩，或许是柳溪自己多想了。
毕竟从前这样很好，现在这样又怎么就不妥了。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任何模棱两可引人猜忌的细节都成了灌溉的源水。不论柳溪如何装作不在意，她也无法完全将这种关系归为清白。
而高考过后的发展，偏偏又超出了柳溪的预料。就像那只突然闯入厨房的猫，一不小心就成了他们家的常客。
六月份下组的藕池开始收藕肠，诊所不忙的时候苏槐和江黎被拉去割鱼草。卢晓颖的爷爷承包了两片鱼塘，苏小刚暑期有空，便会去帮忙，顺便带上家里结束了三年奋战苦尽甘来后的闲人。
晚上忙活完了，便会集体去肖姨家吃晚饭。黄昏庭院的满汉全席配上去年的杨梅酒，一桌人开始谈天论地，卢晓颖拿着筷子沾爷爷杯子里的酒，尝到后又皱着脸到苏槐面前抱怨“难喝。”
家里来的不速之客很是好客，不管见到谁都会跑到对方腿边绕着蹭一蹭，卢晓颖很喜欢小猫，总是抱着猫到处找乐子。后来猫见了卢晓颖便开始躲，偶尔钻到楼道的平台偷懒，苏槐上楼时才能发现这个藏在角落的小家伙。
高考成绩还未出来，同班同学便开始办升学宴，吴晶晶正好也想借着这次机会将以前的同班聚齐，地点在县城，苏槐和江黎自然会去。
苏小刚早起去藕池帮忙，所以他们只能自己坐车过去。路上马昊给他们发消息聊八卦，据说吴晶晶和雷万雨分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段关系名存实亡。
朱旭东想了想诚实回复：“大多数都会这样吧，要是真有从初中一路走到大学毕业的，估计得是那种青梅竹马。比如我老家后面那对。”
汪绍丞倒是不意外：“毕竟学校不同，也没多少机会聚。”
苏槐不合时宜想起柳溪经常揶揄的话：“这个年纪的，真的懂什么是爱么？”
江黎沉默看着他，等苏槐继续开口。
就真如柳溪时不时的旁敲侧击或是含沙射影的一些劝导，苏槐大概也理解了柳溪偶尔的抱怨：“心动很正常啊，人有时候就是容易被感动被触动，但偶尔的一两次或许只是一时冲动。冷静下来想想，那时候你的情感真的不是精虫上脑吗？”
苏槐当时靠在沙发上调电视，不太能懂柳溪这段有感而发是不是因为屏幕里的家庭伦理剧太令人气愤。又或者她心里总还是在意了些什么以此在影射苏槐。
等苏槐问起时，柳溪又装作无事般解释：“你之前见过的红阿姨，她女儿早恋了。”
苏槐便又收回了探究的心思。
柳溪便在一边抱怨：“你们这个年纪，真的懂什么是爱吗？”
苏槐漫不经心地说：“人总要趁年轻体验一次热恋，免得像我姐姐这种年纪天天遭你们催婚。那时候都没有激情了，能不烦么。”
柳溪：“……”
去县城的公交一个小时，到了车站苏槐和江黎打车去了吴晶晶办宴席的酒店。她作为东道主很忙，见到苏槐他们难得有空带他们去了十二楼的娱乐间：“整层都包了，随便玩。”
“汪绍丞他们已经到了，在最里面，十二点开饭，到时候叫你们。”
她说完便匆匆忙忙走了。
朱旭东耳尖，吴晶晶转身时他便打开门探出头：“哎呀！你俩可算来了，麻将正没人换快点快点。”
朱旭东推开门后周文君比他更快窜出来，在江黎和苏槐都还没看清内况时周文君已经拉着苏槐往外面走了，他越过江黎时还不忘多说一句：“借用一下。”
然后在苏槐持续迷茫的神态中将他带到了对面的台球室。
未等周文君解释现状，苏槐先说：“刚刚看见几个熟面孔。你先前的暗恋对象和吴晶晶一个班？”
周文君坐在旁边耷拉着脑袋：“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来。我这不是纯纯找罪受么……”
苏槐梳理关系：“确实听你说过他在三中，吴晶晶也是三中的。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周文君悻悻道：“巧个屁。鬼知道你没来的十几分钟我有多焦灼。”
苏槐雪上加霜：“说得好像我来了你就好受了似的。”
周文君抬头如实告知：“你来了至少还有人能听我抱怨几句。”
苏槐：“……把我当情绪垃圾桶是吧？”
见周文君实在不想回房间，苏槐提议：“要不上街走走？”
周文君来了兴致：“联丰超市后面巷子新开了一家砂锅店……”
苏槐：“十二点开席。”
周文君挠挠头：“也是。这边比较偏，周围也没什么好逛的。哎——不如去前面那个小广场看看。”
苏槐正在给柳溪回消息，被周文君拉着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他收了手机走到门口，刚好撞见江黎他们从另一边走过来。
周文君很有眼见地先一步松开手，见自己名草有主的暗恋对象没一起先是松了一口气，问：“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来试试台球。”汪绍丞很臭屁地将手心的硬币掷起接住，苏槐侧身让开。原本是和周文君一起出去，又被江黎反手捞了回来。
苏槐：“做什么？”
江黎：“别乱跑，待会开饭了还找不到人。”
“我陪周文君转转，又不是不回来了。”
周文君站在旁边想了想说：“我突然觉得我也不是非转不可。”
苏槐面无表情：“你开心就好。”
十一点半时十二楼的空闲娱乐房就开始上菜，安排了两桌。大抵是吴晶晶邀请了有初高中的同学，避免不认识的一桌尴尬便分开了。
她拿着红酒和啤酒站在台球室门口问选哪一个，马昊玩笑似的煽动：“你敢开就都敢喝。”
吴晶晶没跟着他的兴致鼓动，选了啤酒和鸡尾酒。
原本想着酒精度数都不算高，下午还有其他活动应该不至于喝醉。偏偏对桌火热的气氛和对几对情侣的暧昧的打趣让周文君看得眼眶发热，端起旁边的酒就吨吨灌，汪绍丞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们比苏槐和江黎先一步来自然也了解到了一些内情，便跟着起哄要一起拼酒量。
而苏槐坐在周文君旁边端着一杯椰汁等菜来，显得格格不入。
曾经的初中副班长坐在对面表示抗议：“为什么苏槐面前没酒？今天什么日子能不能放纵一次？”
苏槐指了指周文君面前三个空杯子：“原本是有的。”
马昊连忙打个哈哈翻过这个话题，瞧见对面热火朝天的气氛便提议不如在上菜之前他们也搞个团建，正好屋子里有牌，来场国王游戏热热场。
朱旭东好奇：“你想怎么玩？”
“抽牌呗。大小王都放里面，咱们桌子上十二个人就留再留A到10的十张。抽到大王的人可以要求手持小王的人做一件事情。比如给2号喂青椒鱼里的尖辣椒，或者一口气喝完整杯啤酒。”
副班长扫兴回：“够够无聊了。”
马昊：“真心话也可以。比如你想知道小王牌手的某个秘密说不定也能趁机问问。”
副班长环视一圈饭桌的人，暂时确认没什么自己感兴趣的秘密：“那还不是一样无聊……”
话题一转她又问：“话说周文君怎么回事？今天心情不太好？”
周文君率先进入游戏状态：“我不是小王牌手。”
副班长：“……”
而在他们对面，没有参与游戏话题的几个人已经开吃了。
等马昊劝说副班长依旧不见成效想着盛碗汤的时候，转到他面前的莲藕排骨只有一点残渣。他悲愤的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几人：“你们也太不厚道了。”
江黎用勺子舀着鱼肉回：“谁让你话这么密。”
话少的女孩子们提议：“待会不是还要去KTV么，到时候可以这样玩。拒绝任务就给大家唱歌。”
马昊啧啧称赞：“还得是你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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