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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经年-故意的

发酵酒余留的苦涩,交缠的灼热呼吸,体温和**一路攀升,理智无法主宰便任由本能操纵。

被拉扯,被淹没,被放逐,随之沉溺。

气泡水从手中滑落,滚下扶梯转角,撞到拐弯的石坎,炸裂,充斥细密气泡的液体留出,气泡的沙沙破裂声充斥着狭小昏暗的楼道,就像猫爪划过玻璃,一瞬间在心口留下难以抚平的斑驳。

那是一道难忘的记忆。

“咔哒。”

行李箱被上了锁,柳溪拿着一叠刚收的衣服站在苏槐的房间门口:“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些不带着吗?”

苏小刚拿着电话无不遗憾:“明天明明就可以一起吃个午饭出发。非得这么着急?你江伯伯还因为你特意腾出了时间。”

苏槐说:“我订的机票,时间赶,得提前。”

柳溪沉默地把手里的衣服放到他的衣柜,顺带整理了隔层的其他衣物,她抚平堆叠衣服的褶皱,直到自己看着满意才慢慢合上柜门:“明天让你爸送你去机场。”

苏小刚不依不饶:“真有这么急吗?”

柳溪摊手:“机票可不好退。”说完便推着苏小刚回客厅。而隔着一道门,苏槐又听见了苏小刚的絮絮叨叨:“这次这样,上次也是这样。你说你们娘俩怎么就喜欢搞这种突然袭击,每次订票都不提前打招呼?”

但是苏槐并不是无端生事,他确实接到了导师的通知下周要去南京听一位海归老教授的讲座,以及借着这个机会和那边开展一下学术交流。

“机会难得,我觉得苏槐可以往那方向发展发展,简教授的讲座会让你受益匪浅。”

张导发话,苏槐自然不再推脱,索性定了最近一趟飞机先回学校,至于去南京的路程,据说张导向上申报让学院报销。

时间不是很急迫的时候,苏槐会选择高铁。因为火车站相较于机场离学校更近,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合理把自己安排的理由苏槐也不想这么急匆匆地往学校跑。

他对江黎,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尽管这些无理取闹的行为并非本心,但当时就是让他如此为难,以至于不得不捏造一次又一次刚好错过的巧合去逃避。

高考完的那年夏天很燥热,但是有风,有冰镇的气泡水,多少能吹散一些积压的焦灼。

无聊的日子苏槐喜欢呆在楼上享受整日的空调,他坐在房间里盯着桌上的一分一段表发呆,楼下传来一阵钥匙相碰的哗啦声,苏槐起身趴在窗台看见隔壁的江伯伯和楼阿姨上了车。

高中时楼家有些难缠的家务事,大概是关于姐弟赡养长辈的责任分配不均,最后楼霞和江海商量让出了镇上的房子,他们依然住在这间老旧的带院小洋楼。

苏槐往下面看时,苏小刚正勾着江黎脖子压的对方微微弯腰:“你爸妈估计这几天都不回来喽,今晚要不来我们家过夜?”

柳溪端着菜篮子用院子里的水龙头洗菜,她心里多少有些偏见和忌惮,对此无法发表任何意见。

江黎笑着拒绝,一边说着回家还有父亲走之前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完,一边又任由苏小刚推搡着他进了屋。

柳溪给新鲜蔬菜沥水,路过他们时说:“晚饭就一起吧,别听你伯伯乱说。”

苏小刚不想又惹柳溪唠叨,笑着坐回沙发给电视换台,原本是招呼江黎坐下,话到一半又想起来:“槐槐在楼上,后天成绩出来后过几天不是该去填志愿了?正好你俩还能讨论讨论,给点建议。”

柳溪从冰箱里端出一碗绿豆汤递过来:“一起带上去,解暑。冰柜里还有雪糕,如果想吃让小槐自己下来拿。”

江黎应:“好。”却不知柳溪说完为何突然叹了声气,但随后柳溪就转身进了厨房,似乎这声叹气只是一个不经意流露的几分抱怨,或许因为天气,或许因为琐事。

江黎走到楼梯转角时,那只猫正趴在上面一点的台阶伸懒腰,在江黎开门的间隙它趁机钻进了屋子,而苏槐却早有所料,在猫还未撒开奔跑就逮住了它。

他把猫放在外面关上门,也想学着刚刚鬼鬼祟祟的小猫趁机溜回房间时又被江黎伸手拽住把他拉到沙发上。

江黎攥着他的手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苏槐眼神闪躲:“看看表,选选专业。”

江黎便松开他,未等苏槐松过一口气,他搂着苏槐的肩把他往房间里带:“一起看看,正好苏伯伯让我们好好讨论讨论。”

苏槐:“……”

苏槐被他重新压回椅子上,看着江黎翻开那册一分一段表,犹疑询问:“你以前有这么死皮赖脸吗?”

江黎坐在旁边拿着笔在苏槐写了字的草稿纸上涂涂改改,闻言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槐说:“我最近发现,追你太要脸了可不行。”

“我……”苏槐被他直白一句弄得诧异语塞,发懵的大脑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江黎又问:“你自己算算躲了我几天了?”

苏槐心虚反驳:“我有吗?”

江黎嗤笑,毫不留情戳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每天早上你都要在窗边确认我去诊所了才会下楼。”

苏槐:“……”

他倔强解释:“我……刚好这个点起床。”

江黎拿着笔,笔帽戳在苏槐脸上点了点他:“这么防着我不累吗?”

“你说,你总这么躲着我,我不豁点脸面怎么抓得到你?”

苏槐抓住他越戳越起劲的笔将它抽出,也不直接回答江黎的问题。只是不太协调的动作确实暴露出了他挣扎的内心。

而江黎却趁虚而入,抓住他放在页脚的手,指着上面的目录排名问:“真的不考虑把我算进你的未来计划了吗?”

那一刻,苏槐又体会了瞬息的呼吸骤停。就如那天江黎重复问他“真的醉了吗?”一般,那时他被过近的呼吸弄得心猿意马,还有因为空间被放大的摇晃气泡水的嘈杂让他原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一团糟。

他不记得自己是否在不停追问下浑浑噩噩说了句“不是”或是沉默。反正那天下午之后的事情他印象不深,除了回家路上江黎拉着他问是背着他走还是叫车。

苏槐当时从公交下来,蹲在路口限距的石墩子旁说:“别太让我丢脸。”

于是江黎打电话叫了村里跑出租的电三轮,那时下车江黎自然搭手拉他,但苏槐扶着车门,并没有回应。

而现在江黎换了问法将他的诉求又抛到苏槐面前,他平静地等着苏槐的选择,对方也在等待中煎熬。

室内温度趋于稳定,空调也进入缓冲。制冷系统的运转声安静下来,唯余窗外蝉鸣喧嚣,骄阳刺目,夏日的风姗姗来迟。树欲静而风不止,紧闭的窗帘上印着枝叶乱舞的投影,像某人正在挣扎的混乱心境。

江黎看着苏槐扶着书页的手,指尖时不时在页面滑动,他觉得他想要的答案明明呼之欲出,可是苏槐依旧因为某种原因停住了握上门把的手。

他总是莫名地有许多顾忌,所以江黎才任由他逃避,迟迟未将这层关系戳破。但是有时松开太久,一不留神就会让他跑远,错过太长,可能永远就追不回了。

他趁热打铁:“苏槐,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

江黎说,他抓住的那只手在一瞬间想要抽开,幸好被他提前按住。

苏槐盯着书本上的几行字,有些空洞地无意识地寻找借口逃避:“你是不是有什么错觉?有时候两个人相处久了难免会……”

“难免会?”江黎重复:“……难免会不由自主地亲在一起?”

“……”

沉默,又是无止休的沉默。

握住的手开始变得滚烫,贴合处是弥生的一层浅薄汗水。苏槐突然就开始苦恼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但又无力于覆水难收的事实。

当他开始犹豫时,选择的天秤已经偏颇,恰到好处的暧昧煽风点火,顺势让江黎的话变成蛊惑心神的咒语。

于是苏槐此刻心一衡,不再纠结于后果,随波逐流,将抓着书页的手松开,任由江黎的手指挤进掌心将他牵住。沉默间,是迟疑收紧的手指贴紧手背,无声打消所有带着疑虑的猜测。

客厅的门不知何时开了,被“丢”出去的猫擦着门框小心翼翼探进来。路过半掩的房门时却被里面一阵窸窣的杂物掉落声吓得飞跑出了客厅。

相册、笔盒、堆叠的草纸全都随着拨动掉落,苏槐惊讶于江黎的来势汹汹,他被圈禁在座椅上,被牵制住手被迫仰着头回应这个吻。至少比上一次,少了几分强硬。

换气间隙,苏槐提醒:“你能不能有点作为客人的自觉?不要得寸进尺好吗?”

江黎捏着他的耳尖想了想:“也对,作为客人,理应享受房主的款待。你觉得呢?”

苏槐:“……”

见苏槐吃瘪为难的表情,江黎见好就收,松开和他纠缠的五指,未撤退的脚步却被对方拽着衣领拉回。江黎还未来得及惊讶就感觉被苏槐重新贴紧的下唇传来一阵刺痛,短暂被舔舐。但江黎还是在口中尝到了一丝甜腥。

他看着苏槐靠着椅背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抬手擦过破皮的嘴角:“……你还真是,‘牙尖嘴利’。”

苏槐哼笑:“一点报复。”

楼道传来脚步声,躺在门口的猫见到来人开始绕着腿不停撒娇。

柳溪走到门口抱起猫关上门,在客厅出声询问:“外面门没有关屋子里能进冷气吗?”

房内迟迟未听见回应,柳溪走到沙发拿起空调遥控器看了看温度。被抱在怀里的猫挣扎着跳下来,先一步钻进苏槐的房间,半掩的房门被挤开,柳溪端着一杯绿豆汤站在外面,迟疑地观察里面手忙脚乱收拾书柜的两人:“……怎么突然想到收拾房间?”

苏槐弯腰捡地上的笔记本,闻言心虚舔唇不做回答。江黎整理着桌面,局促轻咳一声,脑海中搜刮着尽量合理的理由。

而沉默空挡,跑进来的猫跳上了书桌,攀着上层的书脊往柜子顶端跑。

宽大厚重的相册挤在书本间格格不入,被猫爪攀着有些摇摇欲坠,终于在那只猫蹦起时被踢出来往下掉。

江黎手疾眼快,平稳接住了相册。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柳溪看着加厚的烫金封面了然:“原来这本在你这边。”

苏槐奇怪:“不是你放的吗?”

柳溪拍手唤上方伸着懒腰打哈欠的猫,想了想:“可能是整理时看见你这边有位置顺手放了吧。”

那只猫根本不予理会,扭着身子调整姿势后在上方的狗熊玩偶怀里满意躺下。柳溪见此也作罢,她垂眼看蹲在地上摸索几支滚进床下的水性笔的苏槐,若有所思地说:“房间里果然还是有点热吧。”

江黎目光游移,翻相册的手顿住了。

苏槐紧着心慢吞吞地整理掉落的笔,故作疑惑问:“有吗?”

柳溪沉默一阵,见苏槐动作迟疑,好心提醒:“桌子后面还有支笔芯。”

苏槐又伸着手去找,江黎跟着不自然地翻了一页。在摸到笔芯的时候,苏槐心里叹着气想着一些糟糕而尴尬的后果认命起身,却因动作太猛不小心磕到了书桌一角。

江黎听见声音便合上相册,跨步到苏槐旁边关心伤势。而早已转身离开的柳溪只是在镂花置物墙边停住脚步回头,一言不发。

上了年纪的人总会有些视力上的毛病,比如柳溪,已经逐渐要眯着眼睛看手机,显然是俗称的老花眼。

所以她远视时视力很好,能看清侧身后江黎衣领遮盖处新鲜的牙印,是个很不安全的位置,稍不注意就会暴露无遗。

打瞌睡的猫被摇晃的书架弄醒,不满地甩着尾巴伸长脖子。

柳溪惶恐、紧张且茫然地转身,开始不由自主寻找话题:“我还是觉得有点热,是不是把客厅窗帘拉上会好一点。下午西晒,空调温度得低一点才行。”她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外走,似乎这些话更像是转移注意力的自言自语。

而苏槐下意识抬眼看江黎肩前露出的那半截牙印,眼神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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