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左右苏槐被一通电话吵醒,他有点起床气,接电话时态度又向来恶劣。以至于对面的人沉默半晌,慢吞吞来了一句:“我打错人了?”
苏槐这才借着上方台灯眯着眼看清楚来电人,是个他不认识的名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应该不是他的电话,头脑昏沉间思路将将理清,手机就被旁边的人抽走了。
江黎:“喂,学姐,什么事?”
赵玲珑奇怪道:“没道理睡这么早啊?”她的话卡了一下,话锋一转问:“额……我是不是打的不是时候?”
江黎难得沉默了一下,觉得他这位学姐似乎对他提前离场的理由有些误解。
他说:“……没有。没事挂了。”
说着把旁边苏槐伸到被子外面的胳膊塞回被窝,耳边赵玲珑连忙留人:“有事!你离开之后自己吃晚饭了吗?”
江黎问:“你要给我送来么?”
“对啊。你学姐我天生就是劳碌命。”赵玲珑的高跟鞋声从电话里传来,听起来像是走进了空旷的地方,“简导顺便让我来跟你商量对接的事……嗯,听起来现在没有商量的必要了。我上电梯了,要不?你抓紧时间先收拾收拾?”
江黎:“……先挂了。”
赵玲珑挂的比他更快,生怕慢了之后自己会涉及到一些非礼勿闻的场景。江黎看着掐断的电话有些不明白他这位学姐一天到晚脑子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视线一转就看见苏槐翻了个身,半截胳膊搭在床沿。
江黎穿上衣服,又默默给他把手放好。
苏槐抓着他伸进被窝有些凉意的手含糊道:“很热。”
江黎反抓住他的手问:“之前谁喊冷的?”
苏槐不情愿地掀开眼皮看着他:“之前是谁不插房卡就扒我衣服的?能不冷吗?”
江黎立马改了态度:“我的错。”
他被苏槐虚抓着手窝在被子里,趁着苏槐没完全醒透捏着他腰上的软肉。
苏槐不胜其烦,他手一放上来就捉住推下去,但手上又实在没什么力气,倒显出几分欲拒还迎。后来干脆翻身挪窝,直到江黎在床边抓不住了,才被人直接捞了回来。
苏槐被他翻的头晕:“本来早上六点起床一天赶了好几个场听讲座就很累了,能不能让我再睡一会?”
他抱着江黎在他后腰蹭了蹭,如愿感受到对方僵硬了一瞬,骚扰他的动作停下来不再折腾苏槐,那只手只是替他掖了掖被角,顺便将他蹭到大臂的袖子放了下来。
江黎站在床边推了推他:“先起来,饭还是要吃的。”
苏槐闷声道:“太晚了,吃不下。”
江黎捏了捏他的耳尖,又伸手捏了捏胳膊,在苏槐抬眼看过来时开口问:“先前就想说,你是不是瘦了?”
苏槐松开他翻身躺平,无奈反驳:“过去这么久,还能用以前的标准来衡量吗?”
他被江黎拉着聊的几句把人聊清醒了,索性坐起来穿衣服,“每天按时一日三餐,学校也有规定每日运动。很健康,别操心。”
话说着,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江黎走过去时赵玲珑正粗着嗓子说:“你的外卖到了,劳烦开门取一下。”
江黎:“……”
南方的冬天说冷也不冷,但是气温变化一下子让人应对不急。苏槐和导师回去时正值流感频发时段,机场外江黎把围巾在他脖子上圈了两圈,又被苏槐嫌剌脖子给扯开。
“你们那边气温更低,注意保暖。出门别穿太少了。”
苏槐手插在口袋里,任由他重新圈好围巾。末了回一句:“我不觉得冷啊?”
江黎替他拢好外套:“不冷手还这么冷?”
苏槐搓了搓手往他手背上贴:“还挺暖和的。”
江黎握住他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摩挲:“你自己多注意,别长冻疮了。”
小组的人在旁边也交谈完,苏槐不便让他们多等,抽出手状似安慰地拍了拍江黎的手把他压下去:“回校待几天就能回家过年了,没必要现在还恋恋不舍。”
江黎:“现在舍得回家过年了?到底是谁大学四年,年年借口不回来?”
苏槐想了想:“也不全是我的原因……你那几年不也在国外么?”
大一的时候苏槐确实有几分逃避的原因,加上那段时间家庭关系僵硬,有时候和父母联系不稍两分钟就能吵起来。
当时过年前一不小心和柳溪吵过火了,又把以前那点子烦心事翻来覆去地念叨,苏槐气不过,索性赶上实验室有前辈寒假留宿试验便报名助手顺便赚点外快也图个清静。
后来便是时运不济,不怪他自己不想。
对于苏槐而言,想让别人联系不到他是件很容易的事,他的手机里固定的联系人就这么几个,翻来覆去能做的事情就那么些。无聊的时候书打开,铺张草稿纸,也能过一天。
当初朱旭东费经心机才把他重新加上,还是柳溪给他发消息告诉他寒假吃席的时候偶遇,朱旭东和柳溪吃的同一家碰巧遇到了才让柳溪给了他的联系方式。
那时候苏槐正好借口不回家过年,他先前的联系方式已经作废,苏槐也懒得重新花心思找回来。他对情谊这东西看得随性,说来说去不是必要的人他常会讲究一个缘字。有些人,就算一直不联系时隔多年相见也不会影响,有些人费尽心机接近或许会适得其反。
他想,若是相见。总会有碰到的那天,他们的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有意,定然转角也能遇见。
朱旭东和苏槐加了联系方式后就是急不可耐的一通电话,在对面深情并茂抑扬顿挫谴责了他这种失踪失联的行为实在绝情,到底还是不是兄弟了之类的夸张言辞。
“我问江哥,你怎么不回消息。他那时没明说,大概就是你很好但别打扰的意思,我也没追问他听起来心情好像也不好……我就问他最近和你联系没有,他说你去旅游了。天,去旅游结果音信全无,这多少还是有点恐怖,不过听说你和你堂姐一起,我还以为是什么没考好或者什么其他原因要摈弃过往静心修行之类的……”
苏槐打断他的滔滔不绝:“你多虑了。”
朱旭东也觉得自己有些浮夸,干巴巴笑了几声收住这段话题,然后在手机上一番操作:“之前高考完大家突然都联系不到你总归心里有个事揣着,我跟他们说了声,把你联系方式给他们了,你到时候记得同意一下。啧,大学群聊有点多,我们闲聊还是以前那个企鹅群……要不把你拉进去?”
苏槐:“不了,一个社交软件就够吵了。”
朱旭东虽觉得哪里不对却很会自圆其说:“也是,你以前的丢了,总不能为了这一个还重新注册一个号,没什么大用。”
上了大学各奔东西,都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以前的人,能全部凑到一起的时间很难匀,便没人提着拉一个群聊。或者说这种方案已经被淘汰了,马昊闲暇时吐槽:“有啊,怎么没有,之前一个的聊天记录,哈哈哈还在大学开学第一周……”
提起来还挺悲哀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忙什么,怎么连冒泡的闲暇都没有了。
和江黎再遇的那几日苏槐有时也思考这个问题,想了想还是归结于他们选择的方向有所不同,每个人都在自己邻域内修行,大抵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那时江黎翻着他手机寥寥无几的联系人,本是开玩笑地点开他消不掉红点的新朋友一列调侃:“怎么有这么多想和你认识的?”
苏槐挑着碗里的辣椒还未作声,江黎就半真半假地叹着气笑:“难怪看不见我的。”
苏槐一下就听愣了。
心口就像被抓了一下,连嗓音都紧邦邦的:“你……你说什么?”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抓住江黎的手把手机拉到自己面前,看见下滑的好友申请里有个眼熟的头像,眼熟的昵称。
眼熟,但不是他以前熟知的个人简介,不然不至于不知道这是江黎。
眼熟,是因为在他上大学不久这个用户就申请添加他为好友。大抵是在其他人印象中苏槐和江黎最为要好,所以他们竟半分没提江黎换了联系方式,以至于苏槐未能及时反应。
那时苏槐因为结训仪式发言后有不少添加他的人,人多了,自然不会每条都看,只会在熟人打招呼或者面对面添加时苏槐才会同意。所以这个头像当时也被埋没在众多申请里。
后来苏槐眼熟是因为他会反复申请,但是申请里面多半是在重要节日,带上一句:中秋快乐、国庆快乐、降温了、冬至了、愿平安,或者新年好、元宵快乐、春日宜踏青、夏日宜避暑,生日快乐等……
因为许多单纯想引起注意苏槐的也会用这种方式,不是特别说明苏槐不会随便添加不清底细的陌生人。但这个号特殊之处在于每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他都不缺席,苏槐就深刻不少。
但现在苏槐一时情绪复杂不知如何开口,想哭,却又觉得好笑。一瞬间便不知道这几年的纠结在何处,当然,许多事回首时便都不明当时用意,这也是为什么感时伤怀容易得来愁绪遗憾。
是那点良心作祟么?因为觉得亏欠于母亲所以苏槐才收敛不少只字不提也不去做那些让她觉得反感的。还是心里想太多,放不下那点脸面又厌弃自己行为过于无耻,害怕后果才不肯踏出那一步?
他一时又开始神游,竟未注意到眼泪滴落到屏幕上,微暗的屏幕闪了一下重新明亮,苏槐眨了下眼,便有指腹擦过眼尾抹去了眼泪。
江黎说:“你是不是又乱想了?”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
“总会说穿的,不过早晚的事。别自责了,也不用自责。”江黎替他拂眼泪又捏了捏他的脸:“不要总是动不动怪自己,就算你不去做,我也会……”
“那我还是情愿我去。”苏槐打断他:“万一她一气急还把你伤着了。”
江黎趁热打铁,捧着他的脸问:“心疼了?”
苏槐故作为难地沉思:“嗯……还是有那么点点。”
江黎在他没说完前堵住了他的嘴。
末了苏槐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发申请,江黎说:“在你胡思乱想试探我的反应之前好让你知道我的想法。”
是了,若是苏槐惴惴不安想去找江黎前,必然会问那几个常联系的朋友要他现在的联系方式,那时候瞧见个人信息苏槐便能明了也不必一直纠结下去。
他在等你,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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