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寒风凛冽,卷起地上积雪,呼啸而过,似要将世间一切吞噬殆尽。烈如秋眉心微蹙,神识探出,却如石沉大海,瞬间被风雪吞没。
“这鬼天气!”他低声咒骂,胸襟里的小翡翠探出头,滴溜溜的双眼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就在这时,影刃的一名手下急匆匆地赶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大哥,属下在前方树林中发现异样!”
影刃语气冷厉:“说!”
“属下在树枝上发现数枚银针,针上残留邪气,像是……上官白芷的手段。”
“看来追的方向没错。”烈如秋当机立断,“走!”
三人翻身上了缇鹿,朝着那手下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风雪愈发肆虐,能见度不足五丈,烈如秋一行人只得放慢速度,以免迷失方向。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仿若山崩地裂,震得地面微微颤抖。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他们面前,掀起漫天飞石!
待看清那黑影,竟是一个如三层阁楼般巨大的铜球!通体散发着妖冶的金光,光芒流转间,隐约可见血色纹路在其间游走,邪气逼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 烈如秋惊愕地看着眼前这庞然大物,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小心!这铜球有古怪!” 影刃话音未落,那铜球便开始滚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如同山岳倾倒,势不可挡。
更可怕的是,那铜球每滚动一圈,便有无数根细如毫毛的银针从孔洞中激射而出,铺天盖地,令人防不胜防。
“小魅,结阵!” 影刃大喝一声,影魅手中轮刀飞速旋转,兄妹二人织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巨网,将烈如秋护在身后。
“叮叮当当!”
无数银针击打在金网上,发出密集的撞击声,火花四溅,如同暴雨倾盆。
“轰轰轰!”
铜球去势不减,一路碾压而过,树木倒塌,积雪飞溅,所经之处,一片狼藉,就连白雪也被染成墨色,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所幸,铜球并未在此地停留,而是轰隆隆地滚向远处,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不多时,旁侧又来一人,语气急促,躬身禀报道:“大哥,前方数百丈处,似是发生过一场恶战!”
烈如秋等人赶至,只见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数十棵参天巨树拦腰折断,断口处凝结着晶莹的冰晶,点点星芒闪烁,想来是星辉之力所致。地面上,数个巨坑触目惊心,坑底积雪融化,露出黑色的泥土,其间血迹斑斑,令人胆寒。空气中血腥混杂着令人作呕的邪气,久久不散。
“烈公子,你看!”影魅指着树干上深深的刀痕,焦黑的树皮无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是平氏刀法!”
影刃仔细辨认一番,沉声道:“应是平公子曾在此与人交手,虽受了伤,但性命无虞。”
烈如秋心急如焚,顾不得多想,指着铜珠留下的轨迹,沉声道:“追!”
三人为避免打草惊蛇,弃了缇鹿,敛声屏息,在密林中穿梭。
山林间寒风呼啸而过,卷起树枝上的积雪,形成道道白色旋风,遮天蔽日。忽而,白雾中出现一抹身影,一袭黑衣锦袍的男子,周身萦绕着森森杀意,缓缓从密林中走出。
“齐自诺!”一见此人,三人齐声惊呼。
烈如秋怒目圆睁,双拳紧握,怒喝道:“你把平公子如何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旁人?”齐自诺冷哼一声,翻掌之间,浑厚的天罡之气喷薄而出,直逼烈如秋面门。
“烈公子!”影刃和影魅见状,脸色骤变,齐齐跃起,手中轮刀飞速旋转,玄天金网应声而出,替烈如秋挡下这凌厉一击。
同时,影刃长啸一声,在雪林间久久回荡。他与影魅配合默契,身形交错间,轮刀与金网的攻势愈发刁钻,玄天金网交织成密不透风的防御,将烈如秋牢牢护在网内。
“想请援军?”齐自诺低喝一声,天罡之气猛然爆发,震得影刃兄妹身形一晃。
便在此时,八道身影如鬼魅般从密林中窜出,将齐自诺团团围住。
“列阵!”影刃一声令下,九人瞬间变换阵型,星辉流转化作经纬,轮刀化作棋子,庞大的棋盘将齐自诺困在阵中。
这九星弈棋阵较之当日在玉魄湖畔,不知强了多少,只因阵首之人的修为已是今非昔比。
齐自诺心中烦乱:这对兄妹竟也有几分齐氏血脉的风范,战得越苦境界提升越快……突然,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唤来过公孙雴云,莫非真与公孙家有什么渊源?
此刻不容他深究,只见影魅扯着烈如秋跃上一棵高大的松树,作势就要离开。齐自诺冷冷一笑,双掌送出,“想走?没那么容易!”
随着他的一声暴喝,三十六道星光从天而降,仿佛三十六柄利剑,将这片雪林笼罩其中。
“不好!”影魅脸色大变,扯着烈如秋的衣袖落到地面上,急呼道:“小心!”
话音未落,七道星光仿若闪电,从四面八方朝烈如秋袭来。
“烈公子!”影魅高声惊呼,想要拉开烈如秋,却已经来不及了。
“轰!”
千钧一发之际,一赤一碧两道光芒凭空出现,将七道闪电尽数击溃。
齐自诺脸色一沉,低喝:“孽畜!”
原来是小翡和小翠变身巨兽,口中喷出的气息化作烈焰与冰晶,化解了齐自诺这一杀招。
烈如秋与影魅还未喘息,齐自诺手掌一翻,北斗天罡阵形变幻,无数剑气自天而降,没有遗漏林间任何一个人。
却听“轰!”的一声,一团黑云直直砸向银光熠熠的北斗天罡阵心,逼得齐自诺不得不跃开数十丈。
“又是你!”齐自诺心中恼怒,只见一个黑衣人,戴着木雕戏傩面具,优雅地出现在风雪中,宛如翩翩谪仙。
黑衣人的脚步极轻,落地无声,稳稳地走到齐自诺近前,嗓音低沉,似笑非笑:“不巧得很,你我又见面了。”
烈如秋只晓得此人曾屡次出手,助他和沐天落逃出围追堵截,对其身份却是一概不知。而影刃兄妹却是知晓根底的。
眼见公孙雴云出现,影刃和影魅心照不宣地喊道:“多谢高人出手相助!”
公孙雴云倒也配合,亦不多言,只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影刃一声唿哨,八名手下应声而动,身形如鬼魅般迅速变换阵型,从公孙雴云两侧散开,十人手上的轮刀星辉相连,气息流转,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齐自诺挡在另一侧。
小翠趁此机会,硕大的尾巴一卷,将烈如秋驮在背上,与小翡掉转身形就要离开。
齐自诺见状,当即双掌齐推,天罡之气化作万千利刃,铺天盖地地袭向小翡和小翠。
而公孙雴云仅指尖轻弹,点点星芒融入那道屏障,只见屏障化作夜幕,将无数利刃尽数吞没。
影刃兄妹与八名手下修为终究不敌,被剑气震开,纷纷跌落在树枝上、雪地上,个个气血翻涌,口吐鲜血。
屏障虽破,夜幕犹存。公孙雴云不想做齐自诺的垫脚石,只需稍作阻拦即可。于是,他掌心一翻,树林间无端出现无数大小不一的玄金镜面,一时间人影幢幢,真假难辨,令人眼花缭乱……
小翠和小翡身形庞大,却异常灵活,在林间腾挪跳跃,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
小翠驮着烈如秋在林间穿梭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岩洞前停了下来。烈如秋从它背上跳下来,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好样的,小翠,咱们就在这儿歇歇脚吧。”
小翠和随后赶到的小翡欢快地叫了几声,摇身一变,又恢复了往日娇小玲珑的模样。两只小家伙十分机灵,一溜烟钻进林子里,不一会儿就叼着几只肥硕的松鸡跑了回来。
烈如秋麻利地拔毛清理,架起火堆烤起来,不多时,香气便在岩洞里弥漫开来。烈如秋扔了两只给小翡翠,自己则撕下一只鸡腿,一边啃着一边琢磨着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三番五次出手相救?烈如秋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不再费脑筋,三两下解决掉一只松鸡,便摸出怀里的藏霜,凝神聚息少顷,闪身进了断舍石小世界。
然而,无论烈如秋怎样呼唤,软话狠话言尽,沐天落还是没有出现,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烈如秋在空荡荡的草甸中央站了好一会儿,心里叨叨着两人相见恐怕再无可能,想借着问他黑衣人身份的机会或许算是好说好散,终究亦是空想……
烈如秋抬眼望向远处的山峦,深深地叹了几息,不敢在小世界里耽搁太久,只好退出断舍石,回到岩洞中。
刚刚坐定,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你怎么来了?”烈如秋惊讶地看着眼前人,“你怎么又变成这个模样?”
却是那位“乖巧体贴”的小伙计云生,笑盈盈地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火堆旁边,一边不慌不忙地融雪煮茶,一边答道:“小的担心公子吃不好,所以特地从郡都带了些好吃的来呀!”
烈如秋闻言,不知该做如何感想,脱口问道:“是他让你来的?”
“算是吧……”这一回,神魂倒把戏份做足了,殷勤的劲儿让整个山洞如沐春风,甚至连那千年不化的冰雪都暖了几分。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张矮案,从食盒里端出几碟几碗的佳肴,又摆上玉箸玉盏,再斟上刚泡好的热茶,乐颠颠地说道:“这段时间小的不在公子身前伺候,公子定然过得不太舒坦吧?看公子又消瘦了许多,赶紧趁热吃吧!”
“呵!”烈如秋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吃了这顿好的,你还准备了下一顿吗?”
云生笑嘻嘻地说道:“只要公子爱吃,小的顿顿给公子准备!”
烈如秋不禁想到神魂曾要替他,如果那时依了神魂的建议,那……他摇着头叹息,压下心头不合时宜的感慨,一边吃着美食,一边问道:“你知天晓地,那应该知道今日来救我的黑衣人是谁吧?”
云生手里忙着布菜,随口答道:“哦,公子问他呀!那人是公孙雴云……”
“什么?!”烈如秋惊得险些扔掉手中的玉箸,“你说……他是公孙雴云?!那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云生扑扇着水汪汪的杏眼,笑道:“对呀!他也算不上是什么魔头吧?虽然他曾误入歧途,做了些伤天害理的恶事,但如今既已臣服天道,成为天君的得力助手,不是一件好事吗?善恶亦并非绝对的,公子总说要‘引人向善’,将这样的人物引向正道,善莫大焉!公子你说对吗?”
烈如秋愣住了,他从未想过,云生竟会说出这番话来。更准确地说,是神魂竟会在此时此刻揭开黑衣人的面具。难道只有逍遥仙修才有资格“弥补罪恶”?而其他人,便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生命的代价?
“天落,我不明白……”他喃喃道,“难道在你的眼里,果然是依据才能高低来决定生死吗?”
云生瞧着烈如秋似是入了魔怔,便敛了笑容,拿不定主意下一句该说什么。忽然,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吠声。
小翠和小翡飞快地窜了进来,对着云生不停地吠叫,焦躁不安地在地上打转。
“怎么了?”烈如秋回过神来,察觉到异样,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生眉头微蹙,颇为担忧地言道:“公子,它们发现了上官白芷的踪迹,她正操控着一对铜珠追杀平菡林,将其逼得一路向北,那个方向通往幻冥川地界。”
烈如秋不作多想,立即扔了玉箸,站起身来到山洞外,拍了拍小翠小翡,“走!现在去追他!”两只灵兽再度变身,烈如秋跃到小翠背上。
云生急忙追出来,挥手将洞里的物什一概燃了,嘴里喊着:“幻冥川,九死一生,烈公子可要当心呀!真要为一个将死之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你怎知就会搭上性命!”烈如秋不想理他,但还是希望他能一同前往。
“那……小的能坐灵兽身上和公子一起去吗?”云生不等烈如秋回应,已经麻利地攀上了小翡脊背。
烈如秋禁不住叹息:难为他演得这般投入,可到底还是虚幻的……
两只灵兽踏雪踩冰,风驰电掣,一路向北,直至山林尽头,看见一袭黑衣的玲珑,站在一面没有边界的冰壁前,两个巨大的铜珠在冰壁前两侧来回滚动。听到动静,玲珑转过身,怒喝:“何人?”
经此一路奔袭,小翡翠早已力竭,身形急速变幻,背上两人只得纵身跃下。
却见半空中的云生抬手横指,一道银光闪至玲珑的后颈处,那少女登时红了眼,面露癫狂之态。
云生落在雪地上,仔细端详指尖拈着两枚乌黑的细针。
烈如秋惊呼道:“你做什么?!取出锁灵针,她岂不是要发疯。”
“公子莫急嘛!”云生的语气仍是小伙计,双眸却是星海熠熠,另一只手的指尖溢着璀璨的星辉,轻轻抚过那两枚细针,乌黑色当即褪得一干二净,显出纯粹的金光,“上官白蔹炼制的锁灵针只是劣质的赝品,终是控不住她的魔心的。我这就将其重新炼过。”言罢,他指尖一弹,两道金光没入正待发狂的玲珑颈后。
玲珑立即止住脚步,双眼再不见丝毫癫狂阴邪。云生走到她的面前,十分温和地说道:“你的名字叫上官白芷,是人族‘医圣’之后,父亲上官玉竹,因病已故,长兄上官白蔹,因罪被罚,成为平民,在上官氏祖居旧籍生活。你记住了吗?”
烈如秋大感意外,暗想:须臾间,莫非神魂不仅重炼了锁灵针,还修改了血令?甚至恢复了她的真实身份?
果不其然,上官白芷温顺地点了点头,双手拈了个诀,两颗巨大的铜珠“嗖”地变成弹丸大小,被她收回袖袋,而后默默地站在一旁。
云生回过身,笑盈盈地说道:“公子,这般处理上官白芷,您可满意?”
烈如秋哼了一声,拢起雪地里喘着粗气的小翡翠,走近安静的上官白芷,问道:“平菡林现在何处?”
上官白芷迷茫地摇了摇头,“平菡林是谁?”
云生凑过来,“公子啊!您忘了吗?锁灵针会让她忘记之前所有的事。”不等烈如秋发作,他连忙说道:“莫急莫急!方才我已经探过她的记忆了。就在半刻钟之前,平菡林走投无路,自己撞进了冰壁。齐自诺让她在这里守着,只等着您自投罗网呢!”
“她在等我?”烈如秋突然明白齐自诺的阴谋,平菡林竟成了诱饵。当然,他此刻最关心的不是齐自诺,而是,“这冰壁有什么玄机?”
云生答道:“冰壁另一面便是幻冥川,是凶险异常的冰原,一旦进入,再难回头。”
烈如秋瞧着这冰壁,仿佛上可接天,左右望不到头。他想起在泠曙山时曾听公子惜谈起过的幻冥川,忍不住走到近前伸出手。
“公子小心!”云生惊呼一声,闪到烈如秋身侧想要阻拦,手却化成虚影。拉又拉不了,他只能尽量挨近身,低语道:“公子若是真想救平菡林,好歹也该为自己留条后路吧……”
烈如秋顿悟,从胸襟摸出藏霜取出断舍石交给云生,自嘲地笑了笑,“天石亦非全无用处……”
云生将断舍石放进胸襟,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公子,平菡林身受重伤,想必走不远,您千万不要在冰原上乱逛迷失了方向……”
就在这时,风雪中传来一声高呼:“圣使!且慢!”
烈如秋回身望去,见陌青啸手舞一根银光闪亮的长鞭,御风而来,几个起落,落在烈如秋面前,神色凝重。
“陌少主,你怎么来了?”烈如秋颇为诧异。
陌青啸却是一把抱住烈如秋的臂膀,急冲冲地说道:“圣使,你这是要做什么?幻冥川千万去不得!这冰壁只能进,不能出!”
烈如秋拍着他的手,“你放心,我自有保全之策。不能再耽搁了!”
两只昏昏欲睡的小灵兽在烈如秋的怀里眯着眼,嘤嘤呜呜地哼个不停。他瞧着两个小家伙,忽而生出一个念头,将两只小灵兽捧到陌青啸的手上,“如果万一,我只是说万一……我没能出来,还请陌少主代我照顾它们。小家伙们聪明伶俐,你将它们放到暗影森林,它们自会捕猎……”
“圣使……”陌青啸捧着小灵兽,心里更急,“你不带着它们吗?”
烈如秋抚了抚小家伙们的小脑袋,“它们几次三番变身救我,损耗了太多元神。这对灵兽尚在幼年,经不起这般折腾,你替我好好照顾它们。”言罢,他转身快走了几步,身形隐入冰壁间。
一经踏入幻冥川的地界,烈如秋立即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迫和窒息。仿佛刀尖般的寒风刮削着面颊,风中夹杂的冰碴雪粒拍打着周身,让他根本睁不开眼。疾风似乎带走了所有的空气,寒息挤压着心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利刃刮过喉咙。
烈如秋哆嗦着从藏霜内翻出一条薄纱围在脸上,勉强喘了几口气,稍稍睁开眼帘,所见尽是白茫茫,刺得双眼禁不住流泪,而泪水刚刚溢出来就凝成了冰霜。
烈如秋好容易止住了泪水,勉强适应了过亮的光芒,模模糊糊地看到此方天地,视野不过十余丈,风暴似乎有了具体的形态。脚下是坚硬而纯净的冰层,隐约可见自己的倒影。他尝试着往前移动脚步,与狂风拼命抗争,终于走了一步。
烈如秋无法辨明方向,走一步歇一步,没走多远,他便看到一个倒在冰原上的身影,便俯下身子手脚并用爬了过去。
平菡林此时已经奄奄一息,脸上凝着一层冰晶,嘴唇冻得发紫,身上挂满了冰凌。
“平公子……”烈如秋俯在平菡林的耳边呼唤,将头扶起搁在膝头。
“啊?是谁……”半梦半醒的平菡林闻声转过头,却睁不开眼,“烈,公子吗……你怎么来了?咳咳……”
“平公子,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烈如秋亦是一句一喘,再不敢在此流连,竭力凝聚神识穿过风暴,探向那面冰壁,不想神识却落在空处,根本无法探知断舍石的气息。
他不禁一慌:哪有什么后路?
“没……没用的,”平菡林气若悬丝,艰难地摇摇头,“我……我不行了……咳咳……”
烈如秋何尝不是同样绝望?他剥开平菡林眉眼上的冰晶,安慰道:“你坚持住,我们会离开这里的。”
平菡林终于睁开眼,混沌的眸子找到焦点,很快又溢满了泪水。他浅浅地吸了口气,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平公子请讲,”烈如秋握紧平菡林的手,“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推辞。”
“这……这是我平家,家传的神器,”平菡林的右手本就捂在胸口,他挣扎着摸出乾坤囊,掏出斩心刀,“子孙不孝,保不住它……我不想它落入恶人之手,本想带它回到……它出世的地方……此刻能见到烈公子,也算不辱使命……我把它交给你,只求你,不要让它堕入泥淖……”
“平公子,”烈如秋握住神器的刀柄,感受到刀身内的战魂亦是哀伤悲恸,“如此神器,烈某受之有愧……”
“不……斩心有魂,亦愿追随烈公子……”平菡林濒死的眸子闪了闪,“烈公子乃仁义君子,又与飞刀门颇有渊源,倘若能得御剑大师指点一套刀术,斩心刀还能继续造福苍生……公子若收下斩心刀,平菡林此生无憾……”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平菡林耗尽了体内最后的元气,眼眸间的光彩再次暗了下去,却又不肯就此离去。烈如秋不忍心拒绝,便点头应了下来。
平菡林的身子终于一松,喃喃道:“菡林,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求烈公子能……能够原谅……原谅我平氏一门,作下的孽……”
平菡林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彻底失去了气息。
烈如秋紧紧握着手中的斩心刀,只觉得战魂亦在哀悼痛哭,悲伤得像一个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孤儿。
烈如秋挥动斩心刀砍在冰原上,骁勇的神器用它最后的忠诚掘开坚硬的冰原,为曾经的主人筑造了一个无碑冰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