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半个多月姚汶风都围着闻旭航转，郁华不理解他跟他前男友有什么叙不完的旧，而姚汶风却觉得闻旭航很快下一站就要去南方拍摄，至少这个月要尽好地主之谊。
郁华心里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有时间就去接姚汶风。
某次剧组收工前闻旭航对姚汶风说第二天一早五点左右去附近一座山上拍日出，问他去不去。
“那么早？”
“放心，我给你带早饭，开车去接你，你记得穿厚点就行——今天穿的有点薄了，虽然入春了但晚上日落还是冷。”
郁华冷笑。
这闻旭航眼睛都快粘姚汶风身上了。
“好，那明天一早见，闻哥。”
闻旭航摇摇手，笑的如沐春风。
“怎么又这么晚啊？你都多久没跟我一起吃过饭了。”
姚汶风想想，最近除了忙就是跟闻旭航待在一起，确实忽略了郁华。
“抱歉啊，明晚好不好？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
第二天四点郁华就起床给姚汶风做了丰盛的早餐。
“不用特地起来做啊。”
“不行，我才不会让你吃他带的饭呢。”郁华赌气道。
姚汶风笑道:“你是小孩吗？”
“我不管，我不乐意。”
“好好好。”
傍晚姚汶风打算告辞回去跟郁华吃饭的时候，闻旭航惊讶道:
“今晚不是约了我那个律师朋友吃饭吗，昨天说好了不是？”
姚汶风恍然，他把这件事完全忘在脑后了，想了想那边提前说好了不好推辞，又是昨天就约定好的事情……
姚汶风最后还是给郁华发了消息说自己忘记今晚跟人约了饭。
晚上回去，郁华双手抱胸从卧室走过来，神情淡淡的说:
“我今晚推了两个会就为了回来跟你吃顿饭，你说鸽就把我鸽了？”
姚汶风顿觉万分抱歉:“对不起。我真的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我错了。”
他过去拉郁华的手:“明天中午好吗？我保证一定回来！”
郁华不高兴的噘嘴:“你天天跟他出去玩，那些地方你都没跟我去过。”
“你想去哪玩？我们明天去好不好？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郁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明天晚上去坐摩天轮吧？在最高处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
“好，明天晚上去。”
第二天傍晚天色擦黑的时候姚汶风跟正在看书的郁华说:“外面下雨了。”
“哦？”郁华抬起头，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果然在下雨，是那种既不大也不小的雨，浇在这座城市的表面。
“太好了！”郁华喜上眉梢，“雨跟灯光最配了。”
一道闪电劈过夜空，整个世界亮了一瞬间。
“更有氛围了。”郁华说。
姚汶风嘴角抿出一抹笑。
上摩天轮之前姚汶风接到了闻旭航打的一个电话。
“小风，今天听你说晚上你们要去坐摩天轮，你现在在外面吗？我看外面在下雨……”电话那头传来担忧的声音。
“在，怎么了？”
“你当我临时有事找你吧，打个车过来，地址你之前来过还记得吗？”
姚汶风抬眼看看霓虹灯闪烁的巨大摩天轮，摩天轮底下是郁华看过来的侧影。
“……不用了，谢谢你闻哥。我没事。”
“嗳你，何苦呢，你怕他不乐意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我想想用什么理由——”闻旭航的语气变得有些怒其不争和焦虑。
“真没事。”姚汶风再次抬头看着空旷的远处，虽然城市夜晚的灯光很普及，但远处总有漆黑一片魅影的地带，在视野中遍布罗列，在这样快乐的场地，他却感受不到一丝乐趣。
姚汶风深吸一口气，压下灵魂的战栗，他表面看不出一丝颤抖，那颤抖只能来自灵魂。
郁华是对的，雨夜的摩天轮上景色美轮美奂，雨滴划过夜色，灯光的色彩在宇宙沉默的黑中连成一片，像是来到了奇妙的异世界，又或者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感受每日生活的这个世界。
下了摩天轮两人见到了匆匆赶来的闻旭航。
郁华眉头微皱的打量他。
“你怎么来了？”姚汶风问。
“额，我钱包落你那了，里面有我酒店的房卡和身份证。你现在是不是没带着？应该在你今天背的那个包里。”
姚汶风几乎见到他就懂了，暗暗叹了口气，指了下郁华说:“放他那了，我回去给你拿。”
“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外面玩呢？下着雨不冷吗？”闻旭航搓搓手笑呵呵的跟郁华搭话。
郁华没理他。
一声不吭的等叫的车到了，郁华突然说:“小风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话想跟闻哥聊，我俩一会一块过去。”
两人目送出租车消失在夜色中。
“你到底想干——”
“你不知道他怕雨夜吗？”
两人同时开口。
“什么？你说什么？”郁华愣了愣，追问道。
“他怕雨夜。”闻旭航重复道，“以后别雨夜带他出来。”
“为什么？”郁华眉头紧锁。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没有害怕的东西吗？”
郁华沉默了一会。
“你很了解他的过去啊？”
“你对他一点了解都没有吗？”闻旭航反嘲。
“他过去是什么样的？”
闻旭航双手抱在胸前，以一种后仰的姿势审视郁华:“跟你没关系。”
“小风什么都不肯跟你说，你这男朋友当的还挺失败的——他到底看上你什么呢？”
“听他说你结婚了，”郁华双手插兜毫不示弱的回击，“结婚了就离他远点。别整的好像情根深种、念念不忘似的，你对的起你老婆和孩子吗？”
“管你什么事。”闻旭航狠狠地说。
郁华招手，路边一辆待客的出租车驶过来。
“走吧，跟我回去把戏演完。”
闻旭航愣了愣：“我不去了吧······你跟他说我告诉你了就是，我不介意。”
“我介意！”郁华回头瞪了他一眼。
闻旭航莫名其妙的挠挠头，最后还是上了车。
郁华不想拿这件事跟姚汶风对峙，不想问他为什么不肯跟自己说，也不想装作自己对此一点都无所谓的态度。
姚汶风真的回避他太多了，他心里是介意的，但是他不想逼姚汶风。
姚汶风······姚汶风······满脑子都是姚汶风，他感觉姚汶风把他推的很远，在心里的小桌子上挑挑拣拣，只把想给他看的露出来。而反观闻旭航，却知道那么多······那么了解姚汶风，郁华承认他打心底里真的很嫉妒。
可你怎么能逼一个人坦诚？
姚汶风就是不想给他看他还能想审犯人一样逼他吗？
爱不是这样的。郁华默默对自己说。
到家郁华直接进了书房关起门，方便配合他俩无道具演出。
闻旭航对姚汶风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
“你这个男朋友好像有点问题。”
姚汶风送他到门口：“你俩聊什么了？”
“他觉得我还喜欢你。”闻旭航耸耸肩。
“可能吃醋了吧，你别放心上，路上小心。”
“走了。他要是欺负你的话给我打电话。”
姚汶风哭笑不得。
闻旭航走后，姚汶风小心翼翼的推开书房门：“怎么了？闻哥说你觉得他喜欢我？”
“他不是吗？”
“肯定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你为什么要跟他走得这么近？你天天跟他待在一起天天跟他一起吃饭微信聊天。他是你前男友，你俩有感情基础，这么喜欢跟他在一起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一起过夜了？你还没跟他睡够？”
“不是，对不起，”郁华低头深深换了一口气，“我说话没过脑子。”
“我没跟他睡过。”姚汶风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的关注点这么新奇。
郁华果然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震惊的“啊？”了一声。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我都说了他结婚有孩子，你能不能别多想了。再说就算就算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呀。”姚汶风转移话题当做刚刚什么都没说。
郁华肉眼可见的被最后一句话哄好了，真好哄，姚汶风心想。
闻旭航临走前一天中午姚汶风定了餐厅给他送行，餐厅前交通拥堵，司机师傅停在了街对面。
姚汶风脑子里正想着最近发生的一起经济纠纷案，直接往前走，没注意到右边一辆电动车疾驰过来。
闻旭航拽着他衣服把他拉回来：“看路。”
电动车从面前风一样的过去，姚汶风回头想道谢，却发现闻旭航的视线盯着自己领口。
方才闻旭航一扯把衬衣拽偏了，露出锁骨处一抹红痕。
姚汶风移开目光尴尬的把衣领扯正。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闻旭航突然开口。
姚汶风“嗯”了一声。
一整顿饭闻旭航的情绪都很低落，不知道是不是姚汶风的错觉，话也少了很多。
姚汶风还以为这一别会很久不见，没想到晚上就接到了闻旭航的电话。
两小时前，天还没黑，酒吧里门庭冷清，酒保心不在焉的擦着酒杯，有人推门进来，看来人的脸色就知道是来买醉的，心里默默的想，天还没黑就来买醉。
客人一口气连喝三杯。
“你知道拥有又失去是什么滋味吗？”
酒保很乐意跟客人聊天，他能听到很多八卦，说:“我也有这种经历，曾经我是个公司的白领，现在我是个酒保。”
“我以前喜欢一个人，但是我周围人都不同意我们，我就跟他分手了。但是我现在还是很喜欢他，我后悔了，我不应该分手。”
“她结婚了吗？”
闻旭航看了他一眼:“没有。”
“那你应该跟她说，说不定她也还喜欢你。我老婆就是我高中同学，如果不是我当初表白了，我永远都不知道她暗恋我。”
“你真觉得我应该跟他说？”
“当然了兄弟，爱就要勇敢去追！别怕丢人，我支持你。”
闻旭航看着他，心里慢慢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不知何时就已经埋在了心里，因为太过可怕，闻旭航想自己真不是东西啊。
但他已经顾不得了，他只是选错了一步，就该在抱憾中浑浑噩噩的了此余生吗？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试一试，他不能放弃。
他没有郁华的电话，微信倒是加了，发了一条绝对能引起郁华反应的语音。
郁华回的很快，先是打了一个问号，紧接着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闻旭航没多想，以为是姚汶风给他的。
“你要说什么？”郁华问。
闻旭航笑了笑，用了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字眼描述了自己知道的，关于姚汶风的过去。他的心却在滴血。他眼前浮现出的是他用刀一刀一刀扎在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上，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第一次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闻旭航话音里的嘲讽对郁华又像对自己。
郁华听完之后说:“闻旭航，小风把你当很好的朋友，他选择跟你说这些事，不是让你有一天拿来攻击他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闻旭航知道了，原来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他的心。
“你怎么说我无所谓，我就是看你被骗了这么久挺可怜，连我这个前男友都知道的事你竟然一无所知，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瞒着你别的呢？”
“他不想说的我不会再问了，他没有必要向我剖开伤口解释成因。”
闻旭航嗤笑一声，随即大笑起来:“希望你以后漫长的相处中一直都能保持这种道德高点。漂亮话谁不会说啊？你真能跟这种有残缺的人处一辈子吗？”
郁华狠狠皱眉，冷声道:“他没残缺，我看你比较有残缺，有空去看看心理医生吧，算是为社会减少潜在危险了。”
说完郁华挂掉电话。
闻旭航已经开始后悔了，酒精刺激下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听郁华的语气也没什么希望，现在他该怎么办？
他给姚汶风打了电话。
“小风，我喝醉啦，你能过来一趟吗？”
姚汶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信息，推脱道：“闻哥，我有点事这边走不开。”
闻旭航明天就要走了，他今晚非见到姚汶风不可。否则他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跟郁华说了。”
姚汶风还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什么都说了。”
姚汶风愣了好一会，心想他说什么呢他说的是那个意思吗，等反应过来，脑子翁的一声炸成一片空白。
“你在哪？”
开口声音都艰涩了。
“小风！”闻旭航激动而惶恐的站起来，想过来拉姚汶风的胳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跟郁华说，对不起……”
姚汶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
闻旭航的手悬在空中，空落落的收回来。
“但是你想，如果他连这都不能接受，你跟他能有什么结果？他对你根本就不是爱，我知道你不想让他知道，但是这个问题没法逃避，我帮你加快一下进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姚汶风不敢相信，他封住了那些混蛋的嘴，却被曾经唯一的光背叛。
多么荒诞和悲哀。
他只会看着眼前这个曾熟悉的人的身影，一遍遍问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闻旭航呢喃。
姚汶风睁大眼睛震惊的看着他。
“我太爱你了，姚汶风。你不知道我多爱你，每次喝了酒，面前就会浮现你的脸。我喜欢看你对我笑，也喜欢你耍小脾气，这半年来，我没日没夜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失去了你，我从来没有这么这么想过一个人，无数次我转头看着身边的人，我多希望是你，我多希望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姚汶风错愕、不可置信:“是你离开了我，闻旭航。”
“是的，是的，是我离开了你。我做错了，你知道吗，我错的太离谱了。我很迷茫，也很害怕，他们说要找个老婆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他们告诉我要孝顺，我身边的朋友跟我都不一样，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支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跟大多数人一样按部就班就会得到安宁，就会幸福，但是没有！”
“我一点都不开心，我活着又好像不是活着，我是为别人而活，我在过别人的人生！我总是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的日子那么轻快，现在我的生活全是泥潭，我是个行将就木的人了，我选错了，小风。”闻旭航的双眼蓄满泪水，悲哀的说。
“如果可以再选一次，我一定不会这样选，可是当时站在岔路口，那么多声音，那么多纷杂的事，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我也只不过是个小人物，我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小风，我能再选一次吗？我来晚了吗？”
“闻哥。”姚汶风叹了口气。
“我心里很感激你当年的照顾，你知道的，你一直很了解我。我把这些看得很重。但你现在做的事，让我恶心。”
闻旭航不敢相信“恶心”两个字从姚汶风嘴里说出来。
“你不知道怎么选，没有人知道怎么选，没人能预知未来。你选了就要负责，这不是你伤害那个跟你结婚的女孩的理由——你们还有个孩子，你真的是个自私的人渣。”
在时光的长河中，所以选择都只有一次，做出了就不能后悔。
姚汶风退后一步，最后看一眼闻旭航，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小风！”闻旭航猛地起身要追，被酒保拉了一把。
闻旭航喝的七荤八素，被拉了一个踉跄。
“大哥！你钱还没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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