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蒐当日,天空刚刚破晓,晨雾还未完全散去。
在颠簸的马车里面。魏嫣今日头束起高冠髻,几缕发丝垂在脸颊两侧,更添几分灵动。
驸马岑旭细心帮她掖好腿上薄被。
魏嫣抬头瞧他,依旧是温瑞如玉的郎君。他依旧是身姿挺拔,气质卓然。乌发束冠,面庞白皙如玉,眼眸深邃明亮,恰似一汪幽潭。
这样的人岂会轻贱自己?
春日的太阳渐渐展现出旺盛姿态,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先是在云层后露出一丝微红,将云朵染成了橙红。随着时间推移,红色越积越红,突然划出一线鲜红,紧接着一个通红的光轮喷薄而出。金光耀眼,照亮整个大地。
远处山峦起伏,雾霭缭绕。
魏嫣也因这好天气,身子舒坦了些。
她一眼望过去,皇兄正摩拳擦掌,势必要在贵妃面前彰显一下自己。
郎才女貌,真是养眼。让她想想,今日该以什么样的名头换取宫中那棵荔枝树呢?
魏嫣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
“姒露,备马。”
“殿下,如今你这身子……”
“无妨,如此好的天气。不然皇兄赏赐的汗血宝马岂不是毫无用武之地?”
长公主还未生病时,盛京里头,随便拉出一位女娘跟她比赛骑马射箭,都不曾是她的对手。如今生了几年的病,她就不信自己竟然柔弱到了连马都碰不得,弓都拿不动的娇滴滴的小娘子了。
皇帝魏暨正在跟驸马闲聊着,见到魏嫣骑着马赶过来,也是诧异。
于是说道:“皇妹,大病初愈可是要悠着点。”
“枯木逢春,心情大好。”
“那便好,那便好。”
“陛下可还记得,以前春蒐秋猎时的约定?”
“自然,谁赢答应对方一个请求。”
“陛下记得就好。”
二人骑着马越走越远后,期间魏嫣连个眼色都没有给岑旭。
岑旭脸色变了变后,终究没有说些什么。殿下闻一知十,自己自然是瞒不了她的。入仕志向若是在江南陪着魏嫣养病那三年消去,回到盛京就是死灰复燃。他知道此事急不得,却还是想试探一下殿下。
艳阳高照。
忽然,不远处传过来一阵细微的簌簌声。一只梅花鹿从灌木丛后面探出身来,它的皮毛在刺目的光线下泛着油润光泽。鹿耳轻颤,警惕地转动着眼眸,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谨慎。
魏嫣瞬间屏住呼吸,身体本能伏低,如一尊凝固的雕塑。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梅花鹿,瞳孔中映出猎物的身影。手中长弓缓缓抬起,弓弦在指尖上悄然绷紧,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
梅花鹿似乎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它的脚步开始踌躇,前蹄不安刨着地面。魏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深知此刻若稍有差池,便会功亏一篑。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她稳重急促的心跳声在耳畔回响。
就在梅花鹿准备转身逃离的那一瞬间,魏嫣出手。利箭离弦,带着破风之势呼啸而去。梅花鹿察觉致命威胁,猛地跃身,试图躲避。但一切都在魏嫣的计算之中,利箭精准地射中了梅花鹿腿部。
梅花鹿发出一声哀鸣,奋力挣扎,在草地上踏出凌乱的蹄印。魏嫣迅速上前,再次搭箭瞄准。
此时梅花鹿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它的挣扎渐渐无力。魏嫣看着受伤的梅花鹿,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弱肉强食,仁慈往往意味着死亡。
随后又一支箭射去,梅花鹿轰然倒地。抽搐几下后,再也没了动静。
魏嫣长舒一口气,下了马走上前,俯身轻抚梅花鹿的头颅。
皇帝那边,倒是凭着精湛箭术,接连射中数只飞禽。
……
日斜西头,狩猎结束。
侍从们将猎物清点计数,长公主与陛下旗鼓相当,仅仅是多猎了头梅花鹿。
皇帝看着魏嫣,眼中满是赞赏,“皇妹狩猎之技愈发精湛,朕是自愧不如。”
“陛下承让,此次不过是这运气稍好罢了。”魏嫣笑道。今日还是贪心了点,不过她见皇帝并无不满,放下心来。
远处,贵妃正张望着陛下这边。
魏嫣笑意更浓,夺人所好真是不好意思。
“愿赌服输,皇妹想要何物?”
“皇兄当真愿意给?”
“朕堂堂一国之君,怎会言而无信。皇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朕都会替皇妹摘下来。”
“听闻陛下从岭南运回来一颗稀罕玩意,与父皇送的那一棵金丝垂柳一般珍贵,不知皇兄可否忍痛割爱?”
“啊这,,,此物原本乃是送给贵妃……”皇帝自是知道贵妃近来张扬许多,这也是他所默许的。自家妹妹今日上马与他比试,可就在这里给他下套呢。他有些不悦,面色上不显,说道:“既然皇妹想要,便只能让贵妃让出那棵荔枝树了。”
“多谢陛下。”
魏暨抬眸,望向魏嫣:“皇妹,太医说你这身子骨需要静养,以后想要何物直接向朕来要,莫要再像今日这般冒冒失失。若是今日不小心伤了何处呢?”
“皇兄教训的是,是我太过急于求成。”见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皇帝,她索性也就不装模作样了。魏嫣垂眸时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过片刻恢复如常。
说话之余,贵妃已经迎了上来。
魏嫣目的达到,自然不会接着在这碍眼。跟皇帝说明后,便走去女眷观赏处。
“快来人,快来人。朱家姑娘伤了。”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句话。
众人引起惊慌,纷纷望去。
魏嫣望着不远汇聚之处,心想还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朱家?
在江南的日子,魏嫣曾让岐郑坊探查过。朱大人这多年为官清廉,史部也因有他,远超以往的权势和威望。以此,再清廉的官也可疑起来。
岐郑坊还得再查查。
魏嫣想着,一路走到朱家姑娘出事那地。一眼望去,原来是被马给惊了。不过这也让魏嫣瞧见了这姑娘的容貌,是生的好。她与远处皇后会心一笑,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受惊是假,引起皇帝注意是真。
果不其然,她那皇兄和贵妃也走了过来,问道:“发生何事?”
伺候皇帝的总管大太监回道:“陛下,是史部尚书朱乘风的小女被马惊了。”
皇帝点了点头,轻拍贵妃肩膀,以示安抚。可被惊的又不是贵妃娘娘呐,贵妃又是个藏不住事的,可又碍于皇威,不得撒娇说道:“陛下,臣妾也怕被这畜生物给惊了,不如先回营帐?”
魏嫣也笑道说:“天色已晚,嫂嫂既怕这马,皇兄还是早日休息。”
“皇妹有心了,朱家姑娘稍微受惊,既无大事,如此便都散了吧。”
魏嫣走进营帐,刚喝了口热茶。
岐郑坊便来人。
魏嫣指尖轻搭白瓷杯沿,腕间羊脂玉镯随着动作轻晃。雾气氤氲,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摩擦杯壁。
来的人是岐郑坊大掌柜。岐郑坊作为魏嫣在京中眼线,表面是家茶楼,实则替长公主做事。
“殿下,你让属下查的香有线索。”
魏嫣并未让他起身,而是愣神,连杯盏凉透了都不曾回过神。
姒露这才唤了一声:“殿下。”
魏嫣神情淡淡说道:“讲吧。”
大掌柜缓缓道,国寺近日有个香客,说是香客倒不如说是个带发修行僧人。
“此人本宫见过,前些日子在国寺中。”魏嫣放下杯盏,“不像正常僧人。”
“此人有疑,属下便去查了一下。此人出身乃是兰陵萧氏,生母低贱,弱冠那年便做了个闲散僧人,四处游历。此人是个武僧,要想在香里面动动手脚不是难事。”
“武僧?”魏嫣抬手,拔下一根银簪递给姒露,朝着大掌柜望过去。姒露明白,将银簪给了大掌柜。大掌柜谢过长公主,借着夜色离去。
“殿下,驸马去了副营帐了。”
“他睡下了?”
“还未。”姒露犹豫一下,说道:“要不奴婢去喊驸马爷过来歇息下。”
“不必,想来他也需要点时间想想罢。”人生路长,必然不能在她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如若不是先皇赐婚,倒是想要一纸和离放他自由。她言:“或许,二郎怕是也在数着日子过呢。”
自她年幼便知,她和岑旭是一路人,却不是姻缘上的一路人。父皇会错了她的欣赏之意,岑旭会错了她的情意。两人之间只有相敬如宾,凑活过日子也罢了。只是二郎天之骄子,望着云端明月,自然觉得脚下这片土地太浅,困住了他。
“殿下,呸呸。怎能说这般话。”姒露将一碗黑漆漆的中药递给了魏嫣。
魏嫣接过,小抿一口。眉头微蹙,说道:“不是不使用这药了?”
“不吃药殿下这病怎能好?”姒露担忧。
“这药含有天山雪莲,消耗大量人力财力。喝了折寿,不如不喝。”说完,便将药放置在床头。
“殿下!”
“姒露,本宫乏了,洗漱后歇下吧。”
姒露拗不过魏嫣,只得吩咐下面人准备浴桶。若不吃药,那就要泡药浴。反正总得选一个吧。姒露忿忿地想,不然过段日子真要去见先皇。
“殿下,等会还有晚宴。我让下人通报一声,主子身体抱恙?”
“不了,洗漱一事暂且搁置。白日里欢腾的厉害,到了晚上就病恹恹的,说出去惹人笑。”
姒露自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退而其次:“那也泡了药浴再去,太后娘娘吩咐过的,让奴婢照顾好殿下。”
魏嫣见她搬出母后,忍不住笑了笑,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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