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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下药

初春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郢都最负盛名的私家园林“沁芳园”中。一年一度的春日宴,既是赏花游春的雅集,也暗含着世家大族间心照不宣的“相亲”意味。园中衣香鬓影,环佩叮当,少年少女们或矜持,或活泼,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与青春的躁动。

韩家三少韩琦无疑是场中最“耀眼”的存在之一。他身着华服,刻意摆出风流倜傥的姿态,身边簇拥着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眼神带着攀比之意的贵女。她们互相较着劲,争相与韩琦说笑,试图吸引他的注意,上演着一幕幕无声的竞争。

不远处的谢长明看得眼热,酸溜溜地对旁边的程怀瑾嘀咕:“啧,瞧韩三那得意劲儿!不就是仗着家世么?凭什么他身边就围着那么多姑娘?小爷我风流倜傥,怎么就……”

话音未落,脑袋上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记爆栗。“哎哟!”谢长明捂头回头,正对上柳如絮微愠的俏脸。

“谢长明!你再胡说八道,脑子里尽装些没用的东西,信不信我把你踹池子里醒醒神?”柳如絮叉着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谢长明立刻蔫了,赔着笑脸不敢再言。

就在这时,颜清徽的身影出现在园门口。他一袭素雅的青衫,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清俊,气质沉静。他的到来,仿佛给喧嚣的春日宴注入了一股清泉。

许多目光瞬间被他吸引,少女们眼中流露出惊艳与倾慕,但慑于他平日“守正端方”、“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名,竟无人敢轻易上前攀谈。只有一位胆子稍大的贵女,红着脸,趁着人潮涌动,飞快地将一封粉色的信笺塞进颜清徽手中,然后像受惊的小鹿般跑开了。

这一幕,恰好落入远处亭台中凭栏而望的赢昭眼中。他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看着颜清徽有些错愕地拿着那封情书,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烦闷和……别扭。那感觉如同春日里沾衣不湿的恼人雨丝,挥之不去。

“嘿!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一个爽朗带笑的女声打断了赢昭的思绪。来人一身利落的绯红骑装,长发高束,眉宇间英气勃勃,正是武官杜将军的独女——**杜若薇**。人如其名是种柔弱的香草,性格却与名字截然相反,豪爽大气,骑射功夫在郢都贵女中首屈一指。

“没什么,看看热闹。”赢昭收回目光,淡淡应道。

此时,宴会的**——马术比赛开始了。韩琦作为组织者之一,意气风发地吆喝着众人上马。他眼神扫过人群,故意在颜清徽身上停留,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颜兄!素闻你才高八斗,今日这马背上的功夫,也让大伙儿开开眼如何?莫不是只会纸上谈兵吧?”他故意提高音量,引得众人侧目。

颜清徽微微蹙眉,坦然道:“韩兄见笑,清徽确实不善此道。”

“诶!玩玩而已,何必推辞!莫非是看不起我们?”韩琦不依不饶,就是要让这“清高”的颜清徽当众出丑。

程怀瑾看不过去,上前一步:“韩三少,颜兄既已言明不擅,何必强人所难?不如我来……”

“程怀瑾!”韩琦打断他,皮笑肉不笑,“你凑什么热闹?我请的是颜兄!怎么,颜兄是金枝玉叶,碰不得马?”他环视四周,“大家说是不是?颜兄不上,这比赛人数可就不够,扫了大家的兴啊!”

人群里响起稀稀落落的附和声,多是韩琦的跟班。气氛一时僵住。颜清徽不愿因自己搅了宴会,更不愿连累程怀瑾,深吸一口气:“既如此,清徽便献丑了。”

他牵过一匹温顺的马,在众人或担忧或看戏的目光中,有些生疏地翻身上马。马儿刚走了没几步,不知是紧张还是马匹不习惯,颜清徽身体一晃,竟真的失去平衡,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摔落!

“小心!”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电光火石间,一道玄色身影如离弦之箭般从斜刺里冲出!只见赢昭足尖一点,身形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在颜清徽即将落地的瞬间,猿臂轻舒,稳稳地将他揽入怀中!动作行云流水,迅捷如风,带着一种力量与美感兼具的凌厉帅气,引得周围一片低低的惊呼和赞叹。

赢昭抱着惊魂未定的颜清徽稳稳落地,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弧度:“颜大才子,这马背上的功夫,看来是真得好好练练了。”语气调侃,眼神却带着一丝关切。

颜清徽站稳身形,挣脱开赢昭的手臂(虽然那怀抱意外的坚实温暖),脸上微红,拱手道:“多谢。”

赢昭将他放下,转身看向脸色难看的韩琦,眼神锐利:“韩三少,颜兄不善骑术,人所共知。你强人所难,险些酿成大祸,这‘雅兴’,是否过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韩琦被噎得面红耳赤,尤其是看到赢昭那利落的身手和众人投向赢昭的赞许目光,更是妒火中烧,口不择言地讽刺:“哼!一个敌国质子,倒在这里充英雄!谁知道你是不是别有用心?”

赢昭眼神一冷,但未及发作,颜清徽已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却清晰:“韩兄慎言。赢公子出手相救,乃君子之义。倒是韩兄,身为东道,不思周全,反以言语伤人,非君子所为。”他点到为止,却让韩琦更加下不来台,周围的目光也带上了鄙夷。

在人群边缘,王士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颜清徽被众人瞩目(即使落马也被赢昭英雄救美),看着赢昭那不凡的身手和隐隐的气势,再想到宴会上少女们对颜清徽的倾慕和自己被忽视的处境,一股扭曲的嫉妒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家世、才学、容貌……连质子都护着他!”一个阴暗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宴会继续,气氛在歌舞升平中似乎恢复了和谐。然而,阴谋却在暗处发酵。王士昭利用自己不起眼的身份,趁着众人饮酒作乐、注意力分散之际,偷偷在颜清徽的酒杯中下了烈性的□□(c药)。他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恶毒——让这高高在上、完美无缺的颜清徽当众失态、出尽洋相,最好是与某个侍女发生不堪之事,彻底毁掉他的清誉!

药效发作得很快。颜清徽很快感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燥热和晕眩袭来,身体深处涌起陌生的、汹涌的渴望。他心知不妙,强撑着最后的清明,想要离席。王士昭见状,立刻装作好心上前搀扶:“颜兄?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醉了?我扶你去厢房歇息片刻。”

颜清徽此时意识已有些模糊,无力抗拒,被王士昭半扶半拽地带离了宴席中心。王士昭将他带到一个偏僻、废弃的储物间,早已安排好的一个被蒙骗的、惊慌失措的小侍女也被他推了进去,然后迅速从外面锁死了房门!

“好好‘伺候’颜公子!”王士昭隔着门缝丢下一句阴冷的低语,迅速消失在阴影中。

昏暗的杂物间内,药力如同烈火焚身。那侍女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角落哭泣。颜清徽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残存的理智与汹涌的本能激烈交战。他知道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清醒了一瞬。他目光扫过角落,看到地上有一块碎裂的瓷片!

没有半分犹豫!颜清徽抓起那块锋利的瓷片,狠狠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下去!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瞬间出现,鲜血涌出!剧烈的疼痛如同冰水浇头,暂时压下了那可怕的燥热和冲动。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对角落的侍女嘶哑道:“别怕……离我远点……我不会伤害你……”说完,便因失血和药力的双重冲击,陷入了半昏迷状态。鲜血染红了他素色的衣袖,触目惊心。

宴席上,众人发现颜清徽久去不归,开始寻找。谢长明、程怀瑾、柳如絮、甚至赢昭都察觉不对,四处询问。这时,王士昭“适时”地出现,装作焦急和困惑的样子:“咦?我方才看颜兄似乎醉了,扶他去醒酒……好像往西边那个放杂物的院子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众人立刻涌向西院。当房门被强行撞开时,看到的是蜷缩在角落、哭得几乎晕厥的侍女,以及倒在血泊中、脸色惨白、手臂血肉模糊、已然昏迷的颜清徽!

“清徽!!”谢长明和程怀瑾目眦欲裂,冲了过去。

柳如絮脸色煞白,立刻护住那吓坏的侍女询问。

赢昭则是一步抢到颜清徽身边,迅速检查他的伤口和状态,当看到他手臂上那深可见骨、明显是自残的伤口以及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时,赢昭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寒芒!他猛地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直刺向门口的王士昭!

“王士昭!是你!!”谢长明反应过来,怒吼着就要冲过去。

“混账东西!竟使出如此下作手段!”连一向跋扈的韩琦看到此情此景,都觉得太过卑劣无耻,忍不住出声斥责。其他世家子弟也纷纷露出鄙夷和愤怒的神色。

王士昭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声泪俱下地狡辩:“冤枉啊!谢兄!各位!我只是好心扶颜兄去休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定是有人陷害!我对颜兄只有敬仰,怎会害他!我愿对天发誓……”他表演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而,赢昭根本不听他的辩解。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颜清徽手臂的伤口,将他打横抱起,对着众人,尤其是匆匆赶来的颜府管家和护卫,冷声道:“他伤得很重,药性未除,需立刻救治。我府上有良医。”说完,抱着昏迷的颜清徽,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大步流星地径直离开了沁芳园,向质子府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挺拔而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颜府管家想要阻拦,却被赢昭那冰冷的眼神慑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走自家公子。

赢昭将颜清徽带回质子府自己的寝殿。府中医师早已被叫来等候。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施针压制药性……一番忙碌后,颜清徽的伤势暂时稳定,但体内残余的药力加上失血带来的虚弱,让他陷入一种昏沉燥热的状态,无意识地发出低低的呻吟,身体不安地晃动。他素来清冷如玉的脸上染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紧蹙,薄唇微张,气息灼热。

颜府的人随后赶到,颜父颜恪听闻儿子遭遇,又惊又怒,尤其得知是赢昭将人带走,更是火冒三丈。他对着跟来的谢长明等人怒斥:“胡闹!简直胡闹!你们……你们就眼睁睁看着那秦国质子把徽儿带走?!成何体统!质子府是什么地方?!”

谢长明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辩解:“伯父……您消消气。当时……当时情况紧急,清徽伤得那么重,又中了……那种药……赢昭他动作太快了,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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