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族素来不掌管人界,上天玉京下来的是天族的神仙。
两位神官先来到巨蟒谛诚身边探查,光羽箭穿透蛇头,大半支箭钉入后边参天大树里,箭羽墨绿血滴“啪嗒”砸到地面,夹杂**幽香的血腥气充斥两位神官糊成糨糊的脑袋。
妖域四小王之一,潜逃两百年,半点行踪都查不到的巨蟒谛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人界。非但如此,周围毫无打斗的痕迹,它是被这支箭一击毙命。
两位神官在方圆巡视一遍,立即传讯天族。
万法阵开到客栈二楼长廊尽头的房内。邝邡跷二郎腿坐在板凳上,摆弄用来防身的袖箭。
地板忽然出现黑白交替的灵流,邝邡一激灵从圆凳弹起来,袖箭指着地板。
莲采儿同栖恨出现在阵中,邝邡见鬼般惊呼一声:“你你你……你们怎么从地板钻出来?”
完全收敛气息,不外露一丝灵流就跟憋气似的难受,莲采儿仗着自己与生俱来就有无边的法力,很少修炼基本功,这次真是给自己憋了个够。
“我们不是从地板钻出来的。”莲采儿调匀气息,阴恻恻地吓唬道:“是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带你回地府的呀!”
邝邡求助地看向栖恨,一只手已经偷偷地摸向后腰,“殿下,救命!”
谁知,栖恨一反常态地阴沉着脸,“东彧邝邡,跟我们去幽冥。”
这诡异出现的人,说着诡异的话。
邝邡抽出弯刀,咬咬牙,“拼了!”
他射出一支箭,莲采儿和栖恨同时侧身躲开。栖恨抬手接住暗箭,邝邡劈刀砍来。
莲采儿两指震开刀刃,灵活地绕上邝邡手臂,她手下用力,邝邡吃痛,手里弯刀一松。迅捷如鬼魅的手法不等人反应,当头一掌,邝邡连连倒退,跌回圆凳坐下。
莲采儿稳稳接住掉落的弯刀,点评道:“还得练。”
邝邡欲哭无泪:“我的神仙姐姐,我的好殿下,魂儿都快被你们吓唬散了!”
莲采儿把弯刀丢给邝邡,给地上五花大绑的店小二探探灵魂,便道:“魂魄被融了。”
栖恨神情平静。
邝邡只觉当头一棒,又来一击,他惋惜道:“没有办法逆转吗?”
莲采儿摇头,道:“灵魂相融那刻起,他就已是行尸走肉。”
“神仙姐姐,你会怎么办?”邝邡道。
换作从前,莲采儿会毫不手软地杀掉。
栖恨看她纠结,便从腰间拿出一包药粉,吩咐道:“给他喝下。他家中有父母,给足够的银两,送回家。就说他误食捉妖兽的毒药,把嗓子毒哑了。”
邝邡不情愿地接来药粉,倒在杯中用茶水冲开。白色粉末一点点在碧清茶汤中融化,亦如数不尽的无辜灵魂融于污浊的泥沼。
神,也会束手无策。
北陵邪祟一事,尘埃落定。
一众修士大多下山,北陵那条通往山中深处的小道,偶有零零星星的火光。一些早醒,放心不下的门派在山中梭巡。
掌柜和清瘦的少年已下葬,另一个店小二交由西极的士兵护送回家。邝邡各自打点掌柜和店小二家人足够他们富裕生活一辈子的银子,顺道买下这座客栈。
莲采儿坐在一楼客堂,栖恨从厨房端来两碗葱花面,在她对面坐下,“尝尝我的手艺。”
莲采儿摆正面碗,拨弄筷子夹起一根面条,滑溜溜的面条从两根筷子间溜走,落回碗中。
“你不开心。”栖恨放下筷子,学莲采儿的样子,支着头,“因为什么?”
莲采儿敷衍地晃晃头。
莲采儿在想,今天和她站在一起的若是白旬真,他会怎么做?跟栖恨一样吗?
莲采儿其实不知道,她对白旬真的了解太少太少。
即便与天道死生同寿,命理同根。
白旬真陨落在她眼前,莲采儿同样束手无策。
罢了,罢了。
“面要凉了。”莲采儿岔开栖恨的问题,低头吃面。
栖恨的手艺确实不错,爽滑劲道的面条裹挟葱香和热油的醇厚,每一口都吸饱鲜香的汤汁。
栖恨忽然伸手把莲采儿垂落的长发别到她耳后,轻声道:“神明纵有通天之能,亦非事事皆可周全,仙子莫为此自疚。”
莲采儿放下碗筷,拍开他,拧眉道:“把手拿开!”
栖恨一愣,随即浅哂。栖公子面若冠玉,目如朗星,一抹温润的笑意,恰似潺潺流水淌过心间。
莲采儿看他,难听的话生生咽回肚子。
正在这时,悯禅派一帮鼻青脸肿的大汉走进客栈。落入裂缝的修士数他们门派最多,也数叫鬼阿门揍得最狠。
班悯、班赭一行人醒得早,一觉睡醒就听闻北陵邪祟已除,不放心的二人领自己门派的师弟在山中梭巡,直到肚子饿得打鼓,才下山。
刚进客栈,班赭便大喊道:“小二!上好酒好菜!”
邝邡,阿弥册,彝藿三人排成一排从后厨出来。邝邡嗦一口面,把手里的面碗小心地递给阿弥册,“给我端过去一下,看着点,别让彝藿偷我面。”
自家殿下偏心眼,只管认识三天不到的神仙姐姐,不管三个嗷嗷待哺的亲卫。邝邡不会做饭,彝藿年纪小,年长又会做饭的阿弥册被二人理所应当地推去后厨做了三碗清汤面,他们殿下葱沫星子都没给他们留一点。
新掌柜邝邡走上前招呼今天不知道第几波客人,开口便说出令众人黑夜撞鬼的话:“前掌柜和店小二都死了,厨子跑了,要吃什么自己做,房间自己找,先到先得。新掌柜明日就回东彧,今儿客栈什么都不收钱。”
班悯以为他在山中看见幽冥之火,吓出了失心疯,顺着他的话道:“小兄弟忙活去吧!”
邝邡解释一下午,解释得厌倦,头次见到这么听人话的一群秃头,抱拳道:“自便!”说完一溜烟跑去吃自己心心念念的面。
彝藿在阿弥册眼皮底下偷偷夹一大筷子面条,正巧被邝邡抓个正着,他哭爹哭娘地大喊:“住手!放下我的面!”
面条落到彝藿碗里,他急忙拿筷子拌几圈,赖皮道:“哪根面条写你名儿了?是小爷的面!”
两个少年拌嘴的吵闹声充满一楼客堂,坐在彝藿旁边的阿弥册沉稳地端坐着,时不时听到滑稽的对话,会同他们笑几声,然后低头吃碗里的面条。
悯禅派大汉在栖恨和莲采儿旁着落座,络腮胡的班赭捋捋自己卷曲的胡子,问大师兄班悯:“师兄,俺们要不去后厨瞅瞅?那傻小子说的话好像是真的,你看他们煮的那吃的。”
他指指炒白菜的一桌,难言道:“都糊嘞。他们家厨子手艺还不错,一看那白菜就是他们自己炒的。”
班赭又指了指旁边桌的栖恨和莲采儿,“富公子都吃面条……”他定睛一看,惊讶道:“这不是抢亲那小子嘛!你抢来的小娘子长得真水灵!”
悯禅派一行大汉纷纷朝莲采儿和栖恨看,莲采儿回敬众人一道犀利的寒光。
班赭身上抖落不存在的寒冰,改口道:“就是太……太凶狠嘞。”
莲采儿:“……”
栖恨忍不住笑出声,起身抱拳道:“诸位多有误会,这位仙……姑娘还不是栖某的娘子。”
班悯再看莲采儿一看,只见这位冰姿玉骨,容貌绝尘的姑娘将手里的一双筷子碾成细碎的渣子,洋洋洒洒地往栖恨碗中未动几口的面上撒。
班悯:“!”
这姑娘的脾气比他们这群汉子的脾气还要暴躁。
班悯壮硕的胳膊靠在师弟肩膀,顺便捂住他多话的嘴,对栖恨道:“俺们听那桌的小兄弟说这客栈人死绝嘞,公子是否知情?”
栖恨颇有礼数地回道:“抚仙派高齐所为,栖某晚他一步,叫他逃了。”
一听是高齐,班赭扯开师兄,着急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
莲采儿听他们谈论这些她都知道的事情,一点提不起兴趣,拍干净手,上楼睡觉。
这一谈接近两个时辰。
临了,班悯好奇心作祟,悄悄叫住栖恨问道:“栖公子,刚才那姑娘当真不是你娘子?”
得到栖恨肯定答复,他稍有责备道:“那你抢亲做嘛?坏人家姑娘姻缘。”
栖恨神情遗憾,“她待我比常人亲近,可她似乎,不喜欢我。”
“不喜欢我”四个字他咬得极轻,似乎说的太重,太清,会让他即刻从自己沉沦的梦境清醒过来。
班悯见状,感同身受,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宽慰栖恨,道:“栖公子,不是俺刻意宽慰你,俺看人家姑娘对你跟妹子对哥哥一样,你还是有姑娘喜欢的地方。”
栖恨:“……多谢。”
聊完琐事已是亥时。栖恨上二楼,长廊尽头的房门前,他轻推房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莲采儿和衣侧躺在床,睡得香甜。
栖恨轻轻给她盖上被褥,和衣躺在她身侧。
他刚躺下,睡梦中的莲采儿翻身把手搭在他身上,另一只手勾住栖恨一缕发丝,嘴里迷迷糊糊地呢喃道:“哥哥。”
栖恨有一瞬呼吸是停滞的,他伸出手在空中犹豫再三,终于把人拥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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