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山脚小镇,大花公鸡扑腾两只五彩斑斓的翅膀,威严地站立鸡圈围栏,它脖颈用力一伸,脑袋昂起,尖尖的喙微微张开,一声嘹亮的啼鸣回荡宁静的小镇。
莲采儿的心脏猛烈收缩,急促的战鼓在梦中如同破天的惊雷,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击,沉闷的重响震撼莫桑谷的天与地。
魅姬在闪电滚滚的黑云间穿梭,吟唱。空灵富有蛊惑的歌声,煽动一场一触即发的厮杀。
“白旬真!”
莲采儿定定地站在莫桑谷一岸,灵流激荡的高空,密密麻麻的仙兵和精怪坠落莫桑谷无底深渊。席卷天地的青色灵流在莫桑谷上空炸开,伴随吞噬灵魂神力的邪器,一并泯灭于解宙虚无。
莲采儿猝然睁开双眼,心脏鼓鼓震动,厮杀的凄厉叫喊声萦绕耳侧,她不自觉捏紧细微发颤的手,连带睡梦中勾紧的发丝,握在汗水浸透的拳中。
攥紧的长发牵动另一头的人,栖恨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他搂着莲采儿的手拉来滑落的被褥,将她露在外面的肩膀盖好。
栖恨的手轻轻拍在莲采儿后背,刚睡醒的嗓音略带沙哑:“做噩梦了吗?别怕。”
他拍后背的手猛然绷直,莲采儿从他怀中探出半颗脑袋,微眯着泛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声道:“你怎么在我床上?”
栖恨:“……仙子听我解释。”
莲采儿松开紧握的拳头,脚下使劲,连人带被褥一踢,外加一扇屏风,踢到外屋墙板。
酣睡在床的邝邡,彝藿,和打地铺的阿弥册,三人同时惊醒,面面相睹。
彝藿睡眼惺忪地打哈欠,道:“隔壁屋睡的是那个……”
他还不知道莲采儿叫什么。
邝邡替他说道:“神仙姐姐。”
“哦,对。”彝藿躺下去,继续睡,“怎么大早上摔东西啊?”
阿弥册起床整理被褥,道:“客栈房间爆满,殿下也住隔壁。”
邝邡一听来了精神,揭开被褥下床,憋坏道:“你是说殿下被神仙姐姐揍了?去看看?”
阿弥册整理好被褥,把自己撇出来,“我可没这么说,要去你去。”
彝藿继续赖床,邝邡披上外衣,趿拉鞋子“笃笃”扣响隔壁木门,狗腿子贴切问道:“殿下,神仙姐姐,你们吃早饭吗?”
栖恨扯开被褥,捂着腰站起来,“看热闹的话,赶紧滚。”
“得嘞!”邝邡嬉皮笑脸地小跑回房。
栖恨大早上被揍的消息很快传遍客栈。班悯见着栖恨都竖一根大拇指:“安慰几句,你就真上,栖兄弟,你真行。”
……
枣棕色骏马拉一架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别北陵山脚下的小镇。
莲采儿看栖恨的目光不带丝毫自责,甚至觉得那一脚踹轻了些。
栖恨挑拣几颗甜味适中,个大饱满的蜜饯放在琉璃盏,小心翼翼地呈给莲采儿,认错道:“我不是故意要占仙子的便宜,昨晚的确是屋里太暗没有看清。”
邝邡拱火道:“殿下,昨晚彝藿跟你说过的,神仙姐姐住你的那间房,你来隔壁打地铺。”
实际,彝藿昨晚睡得最早。
邝邡这个狼崽子。
栖恨诚恳道:“仙子。”
“原谅我”三个大字就差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莲采儿接过琉璃盏,皮笑肉不笑,道:“再做出冒犯我的事,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重的,当然是将灵魂一块儿碾成渣,撒进忘川,再也不入轮回。
她眸中杀戮之气转瞬消散
“好。”栖恨淡淡应道。
西极,尧安城。
黄昏,夕阳落下山头,最后一束昏黄的光线隐去,天色将暗不暗,朦朦胧胧。街道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照亮冷落下来的夜幕。
欢都王府门前,家丁挑下两盏灯笼,点燃里边的蜡烛,灯火亮堂,映衬朱门高府金碧辉煌,气派非凡。
阿弥册和彝藿两日前在城内打探情况,照栖恨信上所言递了封拜帖。昨日邝邡以仙门百家的名义,传书给欢都王,告知他委托找回段卿欢遗体之事进展,称其叫不明者带走,无可追查。
欢都王段阎焦急之际,看到摆在桌上写着“欢都王府有难,连某不日拜会,愿为王爷分忧”的三行字拜帖,死马当活马医,吩咐管家,在大门等待这位“连某”。
风尘仆仆的奢华马车停在欢都王府大门口,足足等一日的管家李昌,可算盼着个登门拜访的人儿。
上前询问道:“不知车上是连高人否?”
莲采儿不晓得自己何时成了凡人口中的高人,栖恨答道:“高人不敢当,可叫在下连道长。”
莲采儿:“……”
装神弄鬼。
莲采儿先跳下马车。
李昌像是被烟熏过的腊肉般的老脸堆彻一丝迟疑,随即拱手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莲采儿眼睛都不眨一下:“白道长。”
端坐于马车内的人,薄薄的唇瓣露出一抹浅笑。
邝邡见状上前,“我是……”
栖恨从马车上下来,替他说道:“他是马夫。”
邝邡:“我……”
栖恨笑看着他,“怎么?”
邝邡老实牵马,对李昌赔笑道:“我是连道长和白道长的马夫。”
李昌领三人进王府,吩咐下人准备晚饭。
饭桌上,邝邡夹一筷子春笋,问管家李昌:“老李,你家王爷怎么不见人?两位道长再过三日就要回南斋国,可不得空。”
李昌在旁招呼丫头上菜,闻言赶紧挽留道:“二位道长不远千里前来,王爷特意命老朽迎接。不得巧,王上近来常常宣王爷进宫,要耽搁些时辰。”
李昌把一盘小米粉蒸肉放在离莲采儿最近的位置。
莲采儿不爱吃肉,夹几片青菜。
栖恨给莲采儿夹一块鲈鱼肉,“今日见不到王爷,那便明日。”
见他好说话,李昌也放下心来,不枉费他命厨子做一桌子好菜。
用完晚膳,李昌把三人带去厢房。
欢都王府与那北陵地宫皆是奢华无比,青石板铺成的幽静小道两侧摆满大红牡丹花,明月当空,翠竹投下稀疏的暗影,王府灯火通明,除了丫头婆子和几个家丁,没见其他主子。
薄雾笼罩下的湖面波光粼粼,桥上凉风嗖嗖。
李昌提灯给莲采儿照路,王府的灯皆是亮着的,莲采儿其实不要灯也看得清。
李昌却是习惯一般,给莲采儿照顾得十分周到。
湖岸另一边是华香院,莲采儿暂住那所院子。栖恨和邝邡与莲采儿隔一条湖,住在清坛院。
丫头低头快步从莲采儿身边经过,打开朱红色大门。
莲采儿走到门前,那小丫头脱口道:“小……道长小心门槛。”
莲采儿看她一眼,点点头。
华香院很大,漆黑夜色笼罩,莲采儿也能一眼看出,这间院子的规格是与整个欢都王府几乎一样,只是将一些陈设缩小了点。
李昌见莲采儿站在院中不动,试探问道:“这座院子,道长不喜欢?”
莲采儿和蔼假笑,道:“哪里,甚是喜爱。”
“那便好,那便好。”李昌把照明的灯笼给侍女阿云,吩咐道:“就由你暂时照顾道长起居,切勿怠慢。”
阿云欠身,道:“是。”
李昌拖着老态龙钟的身子,拱手道:“那我就不耽搁道长休息。”
“去吧。”莲采儿点点头。
阿云推开房门,莲采儿转身进屋。
老头子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在月下推门而入,心中惊叹:“一模一样。”
华香院内,侍女阿云点燃烛盏,漆黑的屋子一片片亮起来。
莲采儿不想栖恨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老头偏说府中规矩如此,给他们安排两座隔老远的院子,现在又塞给她个眼线盯着自己。
老狐狸。
莲采儿摊在座椅上,伸出手指在桌上一摸,半点灰尘都没有。她支着头看那个叫阿云的侍女忙前忙后地收拾屋子,不知有什么好收拾的。
莲采儿佯装没记住侍女的名字,问道:“你叫阿云?”
侍女放下手里被褥,面向莲采儿,欠身道:“是,奴婢全名瑞云。”
“瑞云千里映,祥辉四望新。”莲采儿道:“好名字。”
这侍女从一开始见莲采儿,就跟见鬼一样胆怯。
莲采儿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于心不忍,便道:“我乏了,你出去。”
阿云如蒙大赦,落荒而逃。
打发走侍女,莲采儿用法术在床上放了个傀儡,自己开万法阵传到清坛院。
此院叫做“清坛”,真就清净得见鬼。莲采儿传到院子,就见屋顶上有一只体型硕大的蝙蝠精。蝙蝠粗糙褶皱的漆黑皮翼缀着大小不一的疙瘩,尖长的耳朵不时抖动,细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莲采儿自一击杀死巨蟒谛诚,便一直隐藏自己的气息,看来藏得不错,好处颇多。
她在院中静静站立。
蝙蝠精忽然听不见屋内动静,顶着肉瘤般的脑袋,悄悄揭开屋顶瓦片,昏暗的光线从小孔透射而出,照亮它血红的眼睛。
屋里的人也发现了它。
莲采儿纵身飞上房顶,蝙蝠精没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就被一只纤细温凉的手扼住脖颈,虚空一丢,穿过瓦片房梁,重重砸到屋内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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