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的迷迷糊糊，只是醒来时，空荡荡的。
秦姣坐起身子，毫无力气的下了榻。她不紧不慢的穿上外衣。
侍女推开门，朝秦姣行礼。
“姑娘…不必……”秦姣说道。
侍女缓缓开口道：“小娘子，公主的生母，德妃娘娘想见您。”
秦姣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她有些惊魂未定，手中的衣物掉落在地上。
她心里想了好多事：“怎么从未听说过九公主的生母？不是太后吗？”
她看着那侍女比较面生，便说道：“既然是德妃娘娘要见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待我换好衣服再去罢。”
侍女闻言，便缓缓退下，关上了门。
“德妃……”她嘴里呢喃着，面色略显凝重。
“九公主呢？”秦姣突然想起来姜衡，无事便朝着门外喊道。
“九公主事务繁忙，今日去了提督府。”门外的侍女回答道。
看来这怕是一定要去了。
换好衣物后。秦姣推开房门，冷意扑面而来。
她颤抖着身子，随着侍女走在红墙绿瓦间。
昨夜下了大雪。积雪堵住了来往的路。东厂的奴才在打扫积雪。
秦姣路过，也未有一人行礼。
这样便好，不起眼的人。
过了一小会，侍女将她带到德妃的寝宫。
开了门后，德妃在烧香。
她一身素衣，发丝多了些白。
德妃背对着秦姣。侍女缓缓蹲下行礼，开口说道：“德妃娘娘，人到了。”
女子并未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秦姣面前，示意她坐下。
秦姣只是看了一眼那女子，便被那惊人的美貌所震慑住。
太美了，像姜衡那样冷漠又孤傲的狐狸眼，那神情仿佛对一切都不屑一顾。但岁月蹉跎，她的脸已经有了纹。
秦姣坐下来，德妃为她倒茶：“本宫听闻宫人都说你是那徐州秦家的小娘子？”
秦姣点了点：“回德妃娘娘的话，小女子正是徐州秦家的小娘子，秦姣。”
“徐州秦家……”她斟酌了一小杯茶，将茶推到秦姣面前，示意她喝下。
秦姣咽了咽口水，始终未抬手拿起茶杯。
“你与我儿的婚约是圣上一人主张下的旨？”德妃再次开口问道。
“娘娘说笑了，圣上说什么便是什么了。”秦姣又道。
话罢，姜衡带着一众侍卫气势汹汹的来到了这清冷孤僻的宫殿。
她不顾门外侍女的阻拦，一脚将宫门踹开：“母亲，别来无恙。”
她拔出腰间的长剑，顺着地板，走到德妃面前，将剑抵到她的脖颈处。
秦姣愣了愣神，顿时害怕的语塞住：“公……公主……你这是！作甚？”
姜衡淡淡的暼了一眼。她眼疾手快，将长剑挑乱了案上的茶水。
“秦姣，过来。”
秦姣有些不明所以。她轻轻抬眸观察着德妃的神情，怒气和恨意在这个女人脸上浮现出来。
这话分明就有些为难。若过去了，姜衡开心了。这也便顺了她的道。反而惹了德妃一脸不快。若不过去，姜衡这个死疯子，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秦姣咽了咽口，正要站起身，却听见姜衡闻言：“没想到，母亲下毒还是一如既往的熟能生巧。”
德妃气的身子都在打颤：“哼！小贱婊子，本宫见你这样也是越来越像疯子了！”
秦姣也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侮辱人的话了，对她来说很平常。但不知今日是为何，竟也觉得别扭。
只是看似冰清玉洁的人竟也说的出口这样的话。
她没那么多心思想这么多，就赶忙起身，拉住了姜衡，只是姜衡冷眼瞪了她一下：“你算什么东西？敢拦我。”
秦姣被她这样吓坏了，连忙松开手，跌跌撞撞的栽倒在了地上。
姜衡讥讽一笑，将长剑收入鞘中：“母亲，既然是我们两个人的战场，就不要拉其他无辜的人进来。这样，才会显得您多无趣又愚蠢。”
“你还真是一个贱货！”德妃话罢，拾起地板上的茶杯，朝着姜衡扔了过去。
姜衡没有躲开，任由着茶杯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瞬间，鲜血顺着她的头部慢慢往下流。
她只是抬头笑了笑，既悲伤又嘲讽的笑容，彻底惹怒了德妃。
“贱货，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本宫才失去了圣上的宠爱！都是你这个婊子！”德妃站起身来，指桑骂愧。
此话一出，秦姣有些震惊。
母女对立场，竟仅仅只是一个名分，一个宠爱？
没再多想，门外便走来一群人模模糊糊的身影。
“太后驾到！”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一听闻太后驾到，侍女纷纷下跪。姜衡拉着秦姣也跪下来。
德妃轻描淡写的跪下来：“太后吉祥。”
太后身子虚弱，被侍女搀扶着，但气势却丝毫不减。
“扶哀家过去。”太后指着堂前，说道。
侍女应下，轻悄悄的扶着太后坐下来。
“衡儿。”太后唤道。
姜衡跪着转过身，面对太后，应声道：“太后吉祥。”
太后轻咳了几声，喉中便咳出了血。吓的身旁的婢女连忙掏出帕子，替她擦拭。
“今日此事，全系你一人之过。顶撞生母便是你的不对！”太后指着姜衡怒道。
沙哑的声音传入姜衡的耳中，她皱了皱眉，眼里皆是心疼：“是……姜衡明白了。”
“回去领板子去罢。”太后摆摆手，甚至不愿多给姜衡一个眼神。
此事身为旁人的秦姣，始终未反应过来。
没来得及多想，姜衡便将秦姣拉起来，狠狠抓着她的手腕，便气冲冲的离开了寝宫。
秦姣被她抓的有些疼，想将手甩开。可姜衡的力气着实有些大。
她感受出来，姜衡生气了。
“姜……公主。”秦姣皱着眉头，眼睛里泛着泪光。一副楚楚动人又凄惨的美在姜衡眼中浮现。
“秦姣，若不是本宫出现及时，你早就毒死在那冷宫里了。没人知道，因为你只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死了便死了，没人会在意。”姜衡轻声训斥着秦姣，眼中尽显不耐烦的神色。
“是，秦姣知道……”秦姣点了点头，无辜道。
姜衡又无奈又有些绝望，她的头脑愈发的不清醒：“你知道你还……”
差点说出口。姜衡也是记性不好。也是秦姣是个外人，不懂皇宫的危险，不懂世人恶心的嘴脸。她更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女孩！姜衡捧住她的脸，认真的说道：“想活下去，就听本宫的话。在宫中，就不要知道太多的事情。今日之事你也不要多问。本宫自会保你平安无恙。”
秦姣点了点头，其实她在德妃说出那些话时她就已经明白了。
德妃权利仍在，在朝堂中的势力不容小觑。太后向来宠爱姜衡，她做的事仍看在眼里。谁对谁错，太后自然有分寸。
此事皆因秦姣一人而起，怪她，太天真了。
太后瞧见姜衡被侍女送走后，端起茶水，慢悠悠的同德妃讲话。
“想当年哀家同你一样，权利之大。父亲在朝中手握重兵，先帝向来怕哀家的父亲，不得已与哀家联姻。事成后。哀家并未向你这般为了男人竟辱骂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这般讨好皇帝，是为了那位置还是那颗心？”
德妃狼狈的站起身：“我是个下等的婢女，为了爬上龙床不惜一切代价！太后还记得那个孩子吗？被你亲手掐死的那个孩子！好不容易是一个男孩儿，却被你亲手毁了！”
太后将茶杯放下来，没有搭理德妃，只是转身离开了宫殿。
德妃笑了：“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
太后闻言，面色一往既如的平淡。
只不过是一个男娃罢了。今年死的女娃娃比往年都翻了几倍啊。
德妃失宠，皆是因为太后同姜衡一手造成。她将错全部推到了姜衡身上。
秦姣抬头看着那赫然在目的鲜血，她拿出帕子，掂了掂脚尖，为姜衡擦了擦伤口。
“万分抱歉。”
声音轻灵灵的，带有一丝颤音。
泪水划过脸颊。姜衡皱了皱眉，为秦姣抹了抹泪：“你除了只会哭还会干什么？哭唧唧的，真让人烦。流血的人又不是你。”
秦姣扭过脸，不愿再多说。
姜衡吩咐身后的奴才道：“带她回去罢。本宫自会去领罚。”
“嗻。”回应后，奴才走到秦姣身侧，为她指路。
今夜过后，便该回府了。
秦姣辗转反侧，思来想去。
房门被打开，姜衡拖着一身伤的身子回来，便一头扎进了榻上。
秦姣被她压在身下，身上重重的：“公……公主。”
她推搡着姜衡，无论怎样唤她，都没有回应。
她抬起头，胳膊支撑着身子。
一股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她看见了姜衡的衣服上沾染了一大片鲜红的血液。
她被吓坏了，可她身子弱小，又常日挨罚，实在动不了。
“朔雪……”轻声喊道。
“小姐？”朔雪站在屋外。
此刻下着小雪，屋外寒风呼啸，像饥饿的一头狼在嚎叫的声音。为寒冬里的黑夜增添了恐怖的气氛。
朔雪推开门，便看到了姜衡身上的鲜血。
她走上前，将姜衡搀扶起来，便压低了声音询问道：“公主这是又犯了什么错？怎么挨那么多板子？”
秦姣想起今日姜衡同她说的话，便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朔雪摇了摇头，扶着姜衡坐下来。
秦姣跪坐下来。在姜衡面前扶着她的肩膀，为她将头发别到前面，又将衣服脱下来，露出来了满是血淋淋的伤口。
秦姣有些害怕，她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你怕……什么？”姜衡缓缓睁开眼睛，她才发现自己的下巴依靠着秦姣那瘦弱的肩膀。
而身前人又止不住的颤抖，这让姜衡着实一时说不出话了。
听见姜衡说话，秦姣就安心了许多。
“没，只是怕你……”她没有把话说完，才发现未免有些别扭。
“怕我？本宫会吃了你？”姜衡调趣的问道。
“不是……”秦姣就纳了闷了，明明都受伤成这个模样了，居然还有心情耍流氓。
“下次，别再给本宫生出什么乱子来了。”姜衡又道。
“嗯。”
旧伤口未好，便又添了新的伤口。
腐烂的后背掺杂着血腥味。
秦姣缓缓看向那些伤口，心里叹息道：“为什么女娃娃就不能像男娃娃受宠爱，做顶天立地的事情呢？如果万物皆平等那就好了。”
“你是不是也曾希望自己是个公子？”姜衡无力的问道。
秦姣愣了愣神，一时未反应过来。许久她才道：“没有，不曾希望。”
“为何？为何不曾想？”姜衡又问。
“这是母亲给我的一切。”
姜衡她有些疑惑，随后又无力的的笑了笑：“病秧子。”
“什么？”
“本宫会让宫里人送来些补汤，你多补补身子，等身子好了些后，你便出宫罢。”
出宫……！
秦姣惊讶的表情浮现在脸上。朔雪笑了笑，轻声细语的说道：“小姐，公主是为你好。宫里危机四伏，像您这样的人，会不明不白的死在宫里头的。”
“可是……”她一时有些说不上来。她在宫中不仅仅只是一道圣旨吗？
何况，她没有呆在宫里的理由。
可世间那么大，怎么容得下她一个女子？宫里危机四伏，宫外既是如此。
一个从未出过府邸，又与一个女人有婚约在身的女人，想要求得庇护，那是件难事啊！
“秦姣，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我……我可以活下去。”秦姣愤愤不平的说道。
“我可以在宫里活下去。”
姜衡挑了挑眉，讥讽一笑：“依靠本宫？”
“我自己。”
“那今日你可看清了那杯毒酒？”
秦姣一愣，摇了摇头：“没有。”
“有人要杀你，你却不知道，那你又怎么在四处杀机重重的皇城中活下来？你又怎么知道人心难测的皇宫，哪一个人是你值得依靠的？就算是本宫，也要仪仗着太后的权威，没有了太后，我就什么都不是。等到那一日，你怎么自保？”
姜衡字字句句如同匕首一次又一次插进了秦姣的心。
是啊，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她该怎么自保？
“明日本宫跟你回府。回宫后，我自会教你保命。到那时，你便可以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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