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的天空被晨光划破,金色的光从裂缝里洒下,雪停了,姜泊清走了。
走前对她说让她考虑几天,无论结果好坏,都要给他答案。
沈秋吟同意了。
之后,他再也没出现过。
新年越来越近,停了许久的雪,又下得频繁,只一霎,便覆盖了万物原有的颜色。
濮阳城里的人也愈发的多,有是从外乡回家过年的本地人,有是来本地过年的外乡人。
人一多,生意也好了起来,百膳楼所在的长街,每一家食楼饭店,都坐满了人。
由于人多楼小,沈秋吟推出了新的营销方法,百膳楼的更是火得一塌糊涂,但还是应接不暇,常常门口站满了人。
若换了从前,她指不定高兴成啥样,可这几日却出奇的沉默,连数钱也不带笑的。
这一切,还是得从那句“喜欢”说起。
他说给她时间思考,可想了这么久了,她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说不愿,心动又不是假的,若说愿,她所忧虑的事又太多。
士农工商,阶级明显,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吗?可以在一起吗?
虽然姜老爷子常说让她做孙媳妇,可等这一天真的如他所想时,又岂知他不会后悔?
再加上姜泊清做官,她一个从商的,在这个世界对他的仕途并没多大的助力,若真在一起了,他是否也会后悔。
这些都是不确定因素,没人能说得清。
从前世界里的人常说,人要活在当下,任性一点,想什么就去做什么。
这样的话没错,却不是沈秋吟所认同的,他们有家人,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甚至兜底,可她没有,无论在哪儿,她都是孤身一人。
她只能为自己考虑,多想一点,再多想一点,这样才不会走错路,吃大亏。
系统看着她,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让她自己去想。
感情这种事,旁人再怎么说也抵不过当事人的一念之间,唯有她自己想明白了,才能给姜泊清答案。
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门前那条长街上,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可她总觉少了什么,连带着她的心也缺了一角。
少了什么呢?
少了一个姜泊清。
这个公子爱穿墨色的衣裳,时而将长发束成冠,时而披在身后,无论那样,他都好看。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头一次,她对这句话深有所感。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
而幻影,又从眼里消失。
长街依旧是那条长街,而长街上,没有姜泊清。
沈秋吟骤然失落起来,眉头皱在了一起。
这人,不是说过几日来么?
这都多少天了,连个影子也没见着,真是个骗子。
她愤愤不平地想。
李保德一进门就看见沈秋吟苦着一张脸,发什啥事了?
他走上前,问道:“谁欺负我妹子了?不会是那头……个姜泊,嗯,姜大人吧?”
乖乖滴!那天晚上没注意,他以为那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公子哥,后来才知晓是大理寺少卿姜泊清。
这可不怪他!
大理寺的人他都认识,唯有这个姜泊清因为种种原因,没来及结交。后头,他又游走四方,更没机会了。
无知者无畏,这也造就了那晚上的胆大,他竟敢称他为猪。
现下想来,后背还是一阵寒凉,他怎么敢的?
不过,若这人欺负他妹子,纵是大理寺少卿又如何,他就算倾家荡产也要他好看。
沈秋吟这姑娘合他眼缘,他是当作了亲妹子看待,谁也不能欺了她。
沈秋吟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低着声音说:“没,他没欺负我。”
他只是说了些话,让她陷进了死角,找不到出路而已。
但沈秋吟不怪他。
毕竟,他的喜欢,很拿得出手的。
“那你这是怎么了?”李保德不解了。
没被人欺负,楼里生意又这样好,哪还有什么能让这姑娘失落的?
“没怎么,你且当我精神出问题了吧!”
啊这!
李保德有些手足无措,头一次听人这样说自己的。
她这妹子,真不是一般人。
这精神状态!
值得学习。
沈秋吟想了一阵,没找到丝毫头绪,摇了摇头,自暴自弃道:“算了,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李保德拍手道:“哎哟!这就对了嘛!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沈秋吟点点头,附和他:“你说得对!所以今天想吃些什么?”
“嘿嘿!”李保德笑了一声,还说上了雅言,“知我者,还是妹子也!”
沈秋吟翻了个白眼:“废话!你日日来我这里吃白食,还用猜?”
“唉!”李保德赶忙道,“我今日可不是吃白食,我给你带了东西的。”
说罢,他便拍拍手,让外面的人将几个大箱子抬进来。
沈秋吟看着这几个硕大无比的箱子,问道:“都是些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
沈秋吟依言,打开其中一个箱子,箱子里竟然装的都是舶来品。
她随意拿出一个,细细一瞧,竟然像是东非那边的东西。
沈秋吟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出海了?”
“嗯嗯!”李保德点点头。
“东非那边?”
“唉!你怎么知道?”
沈秋吟总算明白了他为何黑成个煤球了。
原是去与太阳肩并肩了。
东非那边,不能说黑,只能说一个比一个更黑。
沈秋吟没回答他的问题,将手中的东西放进箱子里,将它盖上,而后对李保德说:“东西搬回去。我不收你钱,你来我高兴。”
有了他这个哥哥,她在这个世界上也算有了亲人。而且这个哥哥还待她这般好。见到他,她是十分高兴的。
“我知道。可这是我给自家妹子准备的礼物,你不收,可是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又是这招!
他还真拿捏得到沈秋吟的七寸。
下一秒,便听着沈秋吟招呼着章丘,让他们将东西搬到库房里,并且又加上了好几把大锁。
那锁之多,贼人见了准打脑壳。
而沈秋吟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安顿好了箱子,沈秋吟走进厨房,为李保德做吃食。
李保德嫌坐着无聊,便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帮个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说着说着,竟然说到了案子上去。
李保德道:“妹子,你在家书里说的鬼是怎么会事?”
沈秋吟答:“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事?不过姜泊清说是幻觉。”
“幻觉?”
她将那晚的事细细道来,说那猫叫声如何如何真实,那尸体如何如何吓人,但也没说明白怎么都成了幻觉。
呜呜呜!主要是姜泊清没来得及同她说。
啊!早知道就不吃那顿火锅了,也不会有后头的诸多事。
“那吏部尚书之死又是怎么会事?”
他一回濮阳,便听全城都在疯传尚书之死。
这可是朝廷命官,却被贼人用刀活剐了,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手段之残忍,让人不寒而栗。
沈秋吟知道这件事,据说也是在灯会那日发生的。具体如何她也不知道,并且时至今日大理寺也没有调查出一个结果。
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看来今年是个多事之秋。”李保德感叹道。
沈秋吟笑了笑,反问道:“再多事还能多几天?”
李保德也笑了,说道:“要过年了,的确多不到几天了。但愿明年,风调雨顺,人人都有好日子。”
“你这愿望,还真有格局。”沈秋吟夸道。
李保德心安理得接受,还毫不羞涩地说了一句:“那是!”
沈秋吟又忍不住笑了。
他俩说话间,沈秋吟手上的活也没停下。
李保德既然是蜀地人,那这辣子鸡定然能满足他的胃口,讨他的欢心。
只见沈秋吟将一整只鸡分成小块,装在盆里,加上去腥的调料,揉和均匀,再加上些许面粉,抓到黏手的状态,又浇上一瓢油,让鸡块全裹上。
然后,她将盆放在一旁,起锅烧油。
李保德也不闲着,自发烧着火。
油遇烈火,滋啦滋啦响,待油温差不多时,沈秋吟将盆里的鸡块全倒下,炸至金黄后,又捞上来,放凉了后,又下油锅,重炸一遍。
到这时,鸡块黄灿灿的,虽带着油气,但也散着清香。
接下来,她将锅里的油舀了些出来,只留下少许,然后往锅里扔下一把花椒,又倒入葱姜蒜末。
小菜遇油,没一会儿就变了颜色,沈秋吟拿着锅铲,不停翻炒。
等到炒出香味后,一簸箕干辣椒也下了锅,一时间空气里都飘散出辣味。
李保德闻着这个味儿,差点流出了口水,一想到待会就能吃上,他烧火烧得更加卖力。
干辣椒炒至红褐色后,沈秋吟倒下鸡块,一手翻转锅铲,一手放着调料。
大概又过了一阵,辣子鸡终于出锅,不等沈秋吟动手,李保德就自发端了起来,“就冲这味儿,我今儿个也得干个三桶饭。”
“别说大话!”
三桶饭,怕不是要把胃都撑破了。
“哟!你还不信!等着你哥给你表演一个。”李保德玩笑道。
沈秋吟配合着他:“行!我等着!”
两人走出厨房。
沈秋吟没胃口,吃了两口就不吃了,走去柜台算账,李保德吃得上瘾,一筷接一筷,根本停不下来。
他的速度很快,这碗辣子鸡没一会儿见底。
他吃完后,心满意足靠着椅子,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肚子。
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是她妹子手艺了得。
他现在,是越见她越欢喜。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的身上,眼里满是骄傲。
这样好的妹子,真正是便宜姜泊清了。
不行,他得去上两句眼药。
他走过去,正要说话,沈秋吟先一步开口道:“哥,你帮我弄弄头发,它老掉,挡我视线。”
李保德的目光落在她的黑发上,长长的头发只有一根细细的发带绑住,碎发都散了下来,被风吹得凌乱。
他道:“你用发带系上肯定会掉,这不是有簪子吗?怎么不用。”
他指了指她放在柜台上的木簪子。
沈秋吟颇为难为情道:“不会用。”
从前都是姜泊清为她挽发,如今他不来了,这簪子也就搁在了这儿,她又改用带子系发了。
李保德拿起桌上的簪子,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哥替你挽上。”
沈秋吟走了过去,背过身,李保德弄着她的头发。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看向他们,笑道:“掌柜的和夫君真恩爱。”
李保德忙解释:“这是我妹子!”
男子红了脸,为自己的口误不停道歉,而后解释道:“我是嶂溪人,在我们嶂溪,男子只会为自己的妻子挽发。”
沈秋吟一愣,蓦然想到第一次让姜泊清替为自己挽发时,他说,自己祖上是嶂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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