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友的眼睛始终落在权越的唇边。
他拿干得起皱的手摸了一下他的上唇,“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放了那个泼妇。”
那天下午,王良友去别的村谈完生意就回家了。
回屋的时候,王良友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一楼的大门没加锁,一楼的房门也是大打开着,但他没有多想。
因为在他离开家之前,他亲自检查了保护他老婆的那道门是锁着的状态。
绝对不可能有大问题出现。
王良友径直上了二楼,他的地盘。
一跨进客厅,他的太阳穴就突突地跳。
“老婆,我回来了,你想我了没?”
那间房没发出任何声响。
而往常,他只要在楼下院子停好车,那间房就会发出欢迎他的动静。
“老婆,你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吗?那我要进来了哦。”王良友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兴奋。
走近那间房,锁上没有任何被撬过的痕迹。
看来是他多心了。
王良友从外套里兜摸出一把小钥匙,插进了锁芯,锁开了。
紧接着,王良友把锁放进他的大皮包,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闭着双眼,左手开门,右手扒下自己的衣服,朝着床冲了过去,“老婆,我真想死你了,快过来,让我抱抱。”
啪叽一声,王良友倒在了梆硬的床板上,差点把牙磕到了。
他失望地睁开眼,正想埋怨老婆捉弄他,却发现房间里压根没人。
方才,他是在跟空气**。
“人呢?我老婆人呢?她去哪里了?”王良友发出了愤怒的质问。
可空气又不是人,它自然不会回答王良友。
“啊啊啊啊啊啊!”王良友现在抓狂的样子就像一个三岁小孩发现他的玩具不见了一样崩溃。
王良友迫切地希望这个家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他冲下楼,跑到父母的房间,想要他们给他一个说法。
令他更愤怒的是,他的父母居然不在家。
他们怎么能不在家呢?
出门前,他都交代得好好的。
只要他不在家,他们就必须得在家好好照顾他的老婆,他的老婆一刻也离不开人。
他们怎么能出尔反尔?这么简单的事竟然都做不到,那他拼死拼活挣钱养他们干嘛?又不是让他们来享福的。
王良友随手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砸向了镜子,玻璃碎了一地。
而后,他把整个一楼都砸了,砸得个稀巴烂。
若是外人来了,定会以为这家遭了贼娃子惦记。
“杀人了,杀人了。”这声音是从王良友家的田地传出来的。
王良友放下手上的东西,急忙跑向自家田地。
田地边围了乌泱泱一大片人,但露了一个口子,刚好够王良友看清杀人的人是谁。
那熟悉的后脑勺,就算他死了做鬼也认得出来。
稀疏的银白碎发中间有一块突兀的褐色头皮。
实在是太扎眼了。
拨开人群,王良友朝人群大声吼,“都散了,散了,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围观群众一看清说话的人是王良友,跑得比老虎还快。
不到三分钟,人就走光了。
王良友就坐在田埂上,看着田地里的一男一女继续厮杀。
他嫌无聊,还抽起了烟。
五分钟后,胜负还未出来。
可是,王良友的耐心耗光了,“你们要这样闹到什么时候?”
厮杀的两人没有停手,好似根本看不见王良友这个人。
好在,王良友似乎也看不见他们。
王良友用脚踩熄烟头,“我老婆跑了,我老婆跑了,我老婆跑了,都怪你们!”
终于,两人停了手。
粗绳捆住了男人的身体,女人压在他的腿上,他动不了一点。
落下风的男人吐出泥土沙子,“什么?她跑了?跑哪儿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是你们在家守着,又不是我!”王良友的眼神充满怨恨。
占上风的女人保持沉默,手里拽着绳子,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王良友忽然反应过来了,推了一下女人的肩膀,“是不是你?”
“怎么会是我?”女人的反应很激烈。
王良友琢磨了一下,当即得出结论,“就是你!是你帮她逃跑。”
“快说,你把她藏哪儿去了?”王良友一把抓住女人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
双脚离开地面,女人失去了安全感,她只好双手抓着王良友的手臂。
女人快无法呼吸了,“不是我。”
瞧见有人跟他撑腰,男人爬了起来,“快说,你把儿媳藏哪了?我就说,你为什么无缘无故跟我打起来,还非要把我往这里引,原来你是存着这种心思,臭娘们。”
王良友松开了女人,转向男人,“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家?”
“四点吧,”男人问王良友,“现在是几点?”
王良友摸出手机,男人凑过去一瞧,才五点。
男人松了口气,“那没事,她指定跑不了多远,现在去追也不迟。”
王良友心想:他说得也是,现在可是大白天,她不可能有胆子走大路或小路。
因为无论是大路,还是小路,都有他们认识的人。
有人接应她?百分之百的不可能。
希望村不欢迎任何外地人的到来。
就算是亲戚,只要不是在希望村常住的人,就不能在这儿过夜,这规矩是王良友定下的,至今没人敢违反这铁规。
女人无力地倒在地上,眼睛却努力地睁着。
男人提议,“要不我去喊点人?”
“你疯了?”王良友不可思议地看向男人,恶狠狠地刮了他一眼,“你是想让全村的人都来看我的笑话?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管不住自己的小老婆?你是没长脑子吗?”
男人低下头,抓紧双手,不敢乱说话了。
“就我们去找,”王良友毫不客气地指着女人,“你回去收拾屋子,如果我们没回来,今晚你就别睡了!”
王良友和男人空着手进山了。
男人一路想法子安慰王良友,“你别担心,她跑不出去的,翻越这山头,到对面那座山,少说得要四个钟头。”
“而且,你忘了吗?上次她跑去小卖部给人打电话,你正好遇见她,把她带了回来,她的右脚就开始跛了,她受了伤,速度肯定会更慢,说不定,现在只爬到半山腰。”
王良友的语气很冷,“你怎么知道她是真跛还是假跛?当时,我出手又没多重,我只不过拿棍子吓唬她,她自个儿摔倒在地,站不起来了,一天的工资就这么没了,你以为挣钱很容易?”
男人刚想开口找补,王良友又说,“行了,别说了,快点走,我可不想在这山里过夜。”
很快,王良友注意到一个山洞口发出微微的亮光,像是人造光源。
他伸手去抓男人,却抓了空,后背突然冒起冷汗。
王良友缓缓转身,身后一无所有。
男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和他走散的,他完全不知道。
等王良友再转回去,山洞口的光熄了。
这儿,黑得令人心慌。
王良友睁开双眼,满眼噙泪,“我敢肯定,就是那个泼妇趁我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把我爸杀了。”
“我要是早知如此,我一定会在山下就把她给捅死,根本不会让她进我的家门。”
“没有我,没有我爸,她连个像样的住的地方都没有,她能享受到的一切福全是我们挣来的,她居然还这么对我、对我爸,我真不知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人。”
说到这儿,王良友有些不满。
平日里,他在村里的茶馆一坐,随便说些感到委屈的事,都会有很多女人给他递纸巾、手帕,更有甚者,投怀送抱。
怎么到了小屋,就变了?
徐韫她们三没一个勤快人,傻愣愣地坐在桌上神游,他真是不理解。
王良友嫌情绪酝酿得不到位,继续煽情,“我那个老婆也是,我好心收留了她,把她当自家人对待,供她吃喝,让她识字,每天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见人,带她到处去玩,可她呢,老想着离开我,不让我接近她,我到底是上辈子犯了什么错才会在这辈子遇见了她?你们说是不是?”
权越悄悄把手从桌上挪到桌下。
她紧握的拳头太能说明一切了。
她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她得忍。
徐韫面无表情,“不觉得。”
王良友唉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女人从来都不会站在我们男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我们受的苦从来都是埋在了肚子里,不会拿回家说,你们处处受优待,当然没办法理解弱势的我们。”
徐韫回怼,“你们?弱势?搞笑呢吧,我看你们男人是最清楚自己的优势,不然怎么会发明结婚证这一个免死金牌。”
“一个结婚证,直接赦免你们的所有死罪,尽管如此,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男人,成为男人,理应感到羞耻!”
王良友:“胡说,结婚证是为了保障女人的权益,跟男人沾什么边?”
徐韫:“那你打你老婆怎么没被抓进去关禁闭?这可是你亲口承认的家暴啊。”
王良友有些慌了,“我没打她!我只是吓唬她,吓唬和打可是两回事。”
徐韫揪住问题的关键不放,“好吧,假设你没打她,那么她为什么跑?如果你真是金子,她一定会抓着不放,但如果你是臭狗屎,她肯定会嫌弃地跑开啊。”
王良友气得脸都憋红了。
徐韫:“不好意思,我忘了,以你的智商理解不了我打的比喻。”
王良友怒气冲冲地拨动铅笔,铅笔指向了权越。
“看吧,我没说谎,”王良友转而看向了权越,“该你说了。”
权越的指甲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记性太差也是一种罪过。”
“我总是忘记别人给我带来的伤害,总是因为一丁点的好而忽略了那人身上庞大的坏,我是伤害我最深的那个人。”
“所以,我现在正在纠正我的错误。”
“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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