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渊停没有给秦芳润和楚文彬多言的机会，干脆地让人把他们请走。
他搂过楚玉成，抬手捂住他的眼睛，皱眉道：“别看，别想，先跟我回去。”
闲杂人等通通离开，楚玉成的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两人。
“回去？”楚玉成下意识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觉得无比荒谬。
他猛然扯开傅渊停的手，恨声道：“我还能回哪里去？到傅家继续做你的宠物吗？”
“以后傅家也是你的家。”傅渊停面色沉沉，“我从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
楚玉成抬起头，主动与傅渊停视线相接，傅渊停这才看清他眼底一片冰冷的恨意。
他接连反问：“这样的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嘴巴上说不是就不是了？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傅渊停一时哑然，甚至有些不解。
为什么？他明明清楚地感觉到，楚玉成曾经是动摇过的。
“玉成，再过几天我们就要结婚了，你一定要和我过不去吗?”
傅渊停听起来颇有些苦恼：“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的真心吗？”
如果楚玉成实在不肯合作，那么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继续把他关在母亲的旧居。
“你的真心？”
傅渊停还有这种东西？可能有吧，但就算是有，楚玉成也永远都不会相信。
楚玉成眯起眼，离傅渊停远了一些。
他如当初最意气风发时那般，抱着手臂在办公桌旁坐下，仿佛等待下属汇报工作，神色挑剔，满眼轻蔑道：“你用什么证明？”
傅渊停站在办公桌前，看到楚玉成那副熟悉的姿态，一时竟然古怪地笑起来。
“楚家，甚至傅家。”傅渊停从楚玉成的办公桌上抽出几张文件，姿态轻松，神情诡异的温柔，“楚家已经是你的了，再看看这些——我所有的，也全都可以是你的。”
楚玉成的心情貌似平复了一些，随意扫了几眼那几张纸，又转而盯着傅渊停看了一会儿。
真是大手笔啊，如果是从前的自己，见到这些，想必也会忍不住考虑先答应下来，再设法将傅渊停一脚踹开。
然而此刻的楚玉成清楚地明白，这堆废纸对他来说根本毫无价值。
刚回到楚家时，他因这一生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喜好，所以除了世俗上的成功，便不知道自己还能争取些什么。
而所谓世俗上的成功，实则从他对权贵生出憎恶之心起，便深为他潜意识所厌恨。现在既已看清，又何必在这些东西上浪费时间？
更何况，如今楚玉成对傅渊停的了解更深，早已清楚地明白此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手。他所有的让步，背后都潜藏着使楚玉成无法挣脱的陷阱。
似乎是要将连日以来积攒的无数问题一次问个清楚，楚玉成再次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给他这些？为什么非要和他结婚？为什么一定要他留在他身边？
“是啊，为什么……”傅渊停看着他，有一瞬间连自己也陷入了困惑。
短暂的思考后，他终于得出了一个令自己难以置信的结论。
傅渊停这一生太过顺遂，也太过无聊。曾因楚玉成出现而烧灼的血液，又在自以为得到楚玉成后，似乎渐渐复归于寻常。
但此刻，仿佛回到初见之时，傅渊停终于明白了一件久久没有得到答案的事。
为什么一定要是楚玉成？
因为他永远无法被得到。
所有的驯顺都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假象，正因楚玉成无法被征服、无法被动摇，所以才能得到傅渊停的追逐。
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傅渊停慢慢在楚玉成身前蹲下，仰头看着他说：“因为……我爱你？”
尽管那语气充满了迟疑，但对于一个此生第一次使用爱这个字眼的人来说，这样的表态，已经是无论谁都不能否认的真诚。
楚玉成低头看着傅渊停，在那张分明比他更成熟的脸上，看到了十几岁少年一般、发现新大陆似的茫然与欣喜。
“……爱？”
楚玉成怔在椅子上，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两道身影相视一笑的情形。
那是他久未想起的，宗晴的父母相处时的片段。
或许财富与权力才是世界的焦点，所以与权贵相爱的宗晴是女主角，但她过于平凡的父母不是。
不过这对平凡夫妻之间的爱，在毫无波澜、一潭死水的表象下，竟然远远要比原著中的男女主浓烈得多——或许也扭曲得多。
一方死去，另一方便绝不独活。
也许就是从这对夫妻以后，楚玉成对于爱的全部认知，就变成了为另一个人而死。
既然如此……
楚玉成突兀地笑了，他貌似很感兴趣地冲傅渊停勾了勾手，低声说：“你凑近些。”
仿佛受到他的蛊惑，傅渊停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他站起身，双臂支撑在办公椅上，将楚玉成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
楚玉成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怀中寒光一闪，他终于亮出一把不知藏了几时、也不知是从何处弄来的刀。
他原本的打算，是先杀了傅渊停，再对自己动手。
锋利的刀刃倏然抵在傅渊停胸前。
“傅渊停，”楚玉成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会为我而死吗？”
“如果做不到，就放我走吧。”
傅渊停呼吸声愈发粗重，心脏似乎有一瞬停跳，随即又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鼓动。
不是因为慌乱，而是因为极端怪异的强烈喜悦。
傅渊停抬手握住那把刀，温热的血顺着刀刃流向楚玉成苍白的手腕，继而淌进他的袖管，在手肘处晕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浑然遗忘了疼痛，傅渊停不受控地回想起使得两人命运真正交错的那一夜，原来彼时心底生出的冲动不是错觉，而是命运前后呼应的感召。
“我会。”于是傅渊停第一次像楚玉成一样，在命运面前选择束手就擒，他低声陈述，“楚玉成，我会为你而死。”
＊
虽然其中一个新人手上莫名其妙受了伤，裹得跟个粽子一样，傅渊停与楚玉成的婚礼依然如期举行了。
这一天天气十分好，那叫一个万里无云，太阳大得恨不得晒死所有到场观众。
楚玉成被地面反射的光晃得眯起双眼，不由心想：不愧是傅渊停专门请人算过，顶着伤也不肯错过半日的良辰吉日。
傅家排场大，今天又是傅渊停本人结婚，那真正是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傅渊停为数不多的几个真心在意他死活的亲戚——其实也就是他舅舅一家——也赶到了。
连阳煦特地单独叫来傅渊停，神神秘秘道：“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新婚礼物。”
傅渊停冷冷道：“你能送什么好的？”
在听闻楚玉成持刀意图杀夫后，就数这个连阳煦笑得最大声，不过除了他也没人会笑敢笑了。
“这话说的，咱们好歹兄弟一场，能不盼着你好吗？这玩意儿包你需要的。”
连阳煦嘻嘻一笑，三两下拆开自己的礼物，盒子里赫然是一个——金属探测器。
“晚上睡觉之前在房间里扫一扫，再让人从外面反锁，包安全的。”
傅渊停：“…………”
犹嫌不够，连阳煦又火上浇油地给傅渊停竖了个大拇指：“听说你那天还敢继续跟楚少同床，兄弟，你是这个。啥也不说了，真爱无敌！”
傅渊停：“……呵。”
他面带新郎官的微笑，用一只手把连阳煦打得半死不活，随后神态自若地去找楚玉成了。
楚玉成正在一处僻静的花丛旁沉思，傅渊停拨开人群走到他身边。
本就是个极为显眼的家伙，如今负伤，显眼程度更是翻倍，把路过宾客的视线都一并吸引了过来。
傅渊停清了清嗓子：“玉成。”
楚玉成随意地坐在原处，抬手指了指耳朵：“听见了。”
“我认为婚礼上要不要接吻这件事还可以再商量一下。”傅渊停正色道，“这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你再考虑一下吧。”
楚玉成撑着下巴：“未必只有一次吧。”
“咱俩多办几次也不是不行，”傅渊停若无其事地歪曲他的原意，“但第一次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你就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嘴吗？”楚玉成纳闷道。
傅渊停一脸恳切：“可是别人结婚都有。”
楚玉成貌似不为所动：“这么爱攀比，你是小学生吗？”
傅渊停却已经摸清了这家伙别扭的脾性，笑道：“不拒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楚玉成：“……啧。”
眼看着傅渊停目的达成，生怕他后悔一般飘然而去，楚玉成依然坐在原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似乎不是什么糟糕的感受。
楚玉成想，从前没发现，其实这家伙看起来真的挺傻的。
或许正因他那时看起来太傻，鬼使神差之下，楚玉成最终竟然选择了相信傅渊停。
他不懂得如何爱人，傅渊停亦然。
虽是两个尘世中痴顽的愚人，但若是选择遵循内心的直觉，彼此始终不渝地陪伴下去，或许终有一天能够懂得吧。
第一个世界就到这里了，，，边写边想这什么剧情啊（擦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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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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