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托扶的姿态,带着一种掌控力,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演练过。
视野里全是扭曲旋转的光影和黑暗,意识在无边痛楚海洋中沉浮,每一次沉没都仿佛要彻底坠入深渊。
冷汗更是如同洪水,已然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身上。
身体在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断臂处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引发新一轮的抽气和痉挛。
我甚至能感觉到断裂的骨茬在皮肉下错动摩擦的细微触感,带来一阵阵令人反胃的钝痛和湿粘感。
“嗬……嗬……”喉咙里只能发出艰难的抽气声,眼泪、鼻涕、冷汗混着脸上的泥污血痂,狼狈不堪地糊了一脸。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边缘,那毫无温度的声音,再次贴着我的耳廓响起:“这点痛,就受不住了?”
他仿佛感受不到我身体的颤抖和濒死的痛苦,只是像摆弄一件物品般,支撑着我残破的躯壳。
身体在冰冷的臂弯里拼命挣扎起来。
右手不顾一切地抓向近在咫尺的那片深色衣料,指甲在丝绸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不是攻击,是挣扎!
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证明自己还能站起来,还能爬进东宫!
然而,所有的挣扎在那条如同铁铸的手臂面前,都显得徒劳而可笑。
他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骨头碎了,筋脉拧成了结。”那声音像是在宣判一件死物的损坏程度,“拖下去,便是个累赘。”
累赘……
这两个字,比“废了”更刺耳,更诛心!
我苏云卿,镇国公府嫡长女,曾几何时,也是名动京华,骄傲入骨的贵女!
如今,竟成了他人眼中连“累赘”都不如的废物!
不甘混合着剧痛和屈辱,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一口滚烫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噗!”
视野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
滚烫的液体溅在衣料上,也溅在了我自己的脸上。
意识,终于在这最后的冲击下,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最后残留的感知,是耳边那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带着满意的轻哼声?
身体仿佛沉在万丈冰海的最深处,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只有左臂断口处传来一阵阵永无止境的,割肉般的痛。
那痛楚并不尖锐,却透进每一寸意识,提醒着我残破的存在。
偶尔,意识会像溺水的人,在挣扎着浮上水面一瞬。
朦胧中,能感觉到身体似乎被移动过。
身下不再是冰冷粗糙的地面,而是干燥的铺垫?
以及那人身上独有的气息。
还有……水?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舌根发麻的苦涩味道,被强行灌入喉咙。
每一次灌入,都引发一阵剧烈的呛咳,咳出的液体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灌药的动作粗暴而精准,没有丝毫怜惜,只是为了完成某种必须的步骤。
偶尔会有触感落在额头或手腕的脉搏处,停留片刻,又无声无息地移开。
没有温度,没有情绪。
更多的时候,是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自己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心跳声,和那无处不在的如同背景音般的佛珠捻动声。
是他救了我?
这个认知刺破着昏沉的意识。
不……那绝不是救!
更像是在……饲养?
或者说,观察一个有趣的,濒死的试验品?
“骨头……碎了……筋脉拧成了结……”
“拖下去……便是个累赘……”
话语如同诅咒,在混沌的意识里反复回响。
我不是累赘!不是!
“呃——”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身体在铺垫物上猛地抽搐了一下。
好痛!
左臂断口处传来的剧痛骤然加剧!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粉碎性的钝痛,而是被强行矫正后的胀痛和灼热。
意识骤然清醒,我猛地睁开了双眼。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厚重的浓雾。
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周围的景象。
不是阴冷潮湿的荒院,也不是想象中的华丽牢笼。
这是一间空旷简陋的屋子。
墙壁斑驳,露出深色的砖石本色,几处墙皮剥落得厉害。
地面是坑洼不平的青石板,缝隙里长着顽强的苔藓。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香火味,又混合着灰尘和木头腐朽的霉味,还有……似有若无的中药味?
唯一的光源,来自不远处一座残破的佛像前,一盏如豆的长明灯。
昏黄摇曳的灯火,勉强勾勒出室内简陋的轮廓:一张缺了腿用石块垫着的破桌子,几个歪倒的蒲团,角落里堆着些看不清形状的杂物。
是那座荒废佛堂的内室!
我正躺在一张铺着厚厚干草,勉强算作“榻”的东西上。
干草还算干燥,带着枯草的涩味,上面垫着一块深色的到看不出原色的粗布。
而那个男人……
他就坐在离草榻不远的一个破旧蒲团上背对着我。
一身深青色的素面直裰,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暗。
墨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露出冷白修长的后颈。
坐姿挺拔如松,纹丝不动。
他微微低着头,右手搁在屈起的膝盖上,指间依旧捻动着那串深色的佛珠。
左手则随意地搭在左膝。
昏黄的灯火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近乎禅定,却又透骨冰冷的孤寂之中。
“嗒……嗒……”
佛珠捻动的声音,在这空旷死寂的佛堂里,清晰得如同心跳。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自己的左臂。
它被固定住了。
用一种非常粗糙,但异常牢固的方式。
几根削得不算平整的木条,紧紧地贴合在手臂外侧,然后用撕扯成条的粗布一圈圈,一层层地死死捆绑住。
布条勒得很紧,几乎陷进皮肉里,将肿胀的手臂牢牢束缚在木条之间。
皮肤紧绷得发亮,但那种骨头错动摩擦的可怕感觉却消失了。
骨头……真得……被接上了?
是他!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让我能“爬”着去复仇,好让他看一场更有趣的戏?
就在这时,那捻动佛珠的手指停顿了一顺。
但他并没有回头。
只有清冷到毫无波澜的声音清晰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响起,“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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