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的账本出了点问题,穆姝昨夜整理到很晚才睡,早晨天色未亮,外面传来敲门声。
隔着门就听到殷冬青的声音:“阿瑾,你醒了吗?”
穆姝从被子里探出头,揉了揉眼睛,下床开门。
殷冬青看到穆姝眼睛里的红血丝,抿唇:“你啊,昨晚又忙的什么时候?”
穆姝嘴角带笑,摇头:“难得清闲,想睡懒觉。”
殷冬青伸手替她理正凌乱的发丝:“侯府外头来了好多百姓要见你。”
穆姝不解:“百姓?”
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状况,赶忙跑回屋里,穿戴衣袍准备出去。
还没转身,就被殷冬青拉住手臂,嘴角带着笑,有种捉弄人得逞的感觉。“傻丫头,听说今日是南境这边的花灯节,百姓过来也是也是为了感谢你的,都说九门来了个善心侯夫人。”
穆姝心里不安的心,才落下来,两人边说话,边走进屋,殷冬青拉着穆姝坐到梳妆台前,自然地帮她梳头整理。
看着镜子里的倒影,穆姝舒缓眉头,之前是听府中管家提过花灯节,不过因为查账商户的事完全忘了,抬眸看着镜子里的殷冬青:“赈灾救民本来就是侯府该做的,就算我不做,也会有别的人做。”
她不觉得有什么感谢的,动荡灾荒之下,跟百姓受的苦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哎呀你这人太拧巴了,世道之中,本就没什么应该,你做的种种,他们心里自然感受得到,不要总是把自己排离在人群之外,好不好?”
殷冬青放缓手中的动作,语重心长:“世上有许多事,不必依靠着别人,女子也可以焕发光彩,她们是幸运的却又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被困在高墙之下,若是能有机会,在这大千世界创上一创,必定不必那些男儿差什么。你样样做的好,就该得到夸奖,你呀,万不能这样画地为牢地过日子。”
穆姝一怔,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她尽力隐藏的,却能历历在目地挂印在别人心上。
殷冬青手巧,不一会就替她编好了发型,拿出一支镶嵌珍珠的玉簪,轻轻别在头上,自带一种淡雅端庄的气质,满意看着镜子里的穆姝。
“今晚有许多好玩的乐子,你手边的公务先且放一放吧。”
穆姝听着殷冬青像哄小孩一样语气,抿唇一笑,乖乖答应:“好。”
花灯节在南境算是一种传统,原本是为了庆祝丰收,而开设的节日,百姓会拿着丰收的粮食游街祈福,祈祷神灵降福,不过最近连年灾荒,粮食裹腹慢慢变得珍贵,便改成拿着花灯游街。
侯府外,放眼望去都是色彩鲜艳的花灯,随风而动,如同一只只展翅的蝴蝶。
穆姝走到门口,外面的队伍已经逐渐壮大,心底涌动暖意。
乡亲们看到穆姝出来,人群开始热闹起来,举着手里的花灯,祝福的话连绵不绝。
穆姝脸上带着笑意,走上前看到前面捧着花灯的小女孩,圆圆的脸蛋粉嘟嘟的,粉红色的花灯比她的手还大。
“夫人~送给你。”
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稚嫩,可爱的像个小团子,喊得穆姝心都化开了,笑着接过花灯,顺手将小孩抱起来:“谢谢你。”
小姑娘伸手勾住穆姝的脖子,笑着朝对面的爹娘招手。
“今日是九门的大日子,九门是诸位的家,也是我同侯爷的家,城中晚上安排好烟火大会,大家好好热闹热闹。”
“好!!”
百姓中齐声响应,穆姝看着一张张笑脸,即使她只是做了微薄之力,却能迎来真正的真心相待,心里格外感动,从京城到九门,一路上见了太多太多的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索性还有时日,能做的也很多。
日渐傍晚,花灯会开始,丰收节拜神,城中外府宽阔空地上,已经派人安放了烟花,夜幕之下像一朵朵绚烂的花朵,在空中盛放。
空气中满是烟花散落的火药硫磺味道,九门城内似乎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
穆姝仰头看着天空,深沉的回忆回到云关,也是一样的欢笑,可温暖却更像天上烟花,转瞬即逝。
不远处来了一队人马,中间拥簇着坐着轮椅的月老将军,虽然穆姝还是年少的年纪,为九门做的事,却事事看在眼里。
城中一片欢笑,亲随统领神色凝重走到跟前,靠近穆姝身边。
“夫人,还请别处说话。”
穆姝听出语气中的凝重,收敛眼眸,周围热闹,跟着到了一处无人的空巷。
这时将领才敢开口,面色上的慌张毫不隐藏:“夫人,大事不好了,外族夜袭南城,其中白头翁在前,侯爷上前糟了败仗,身受重伤,如今下落不明。”
什么!穆姝眉头紧皱,停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有反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抬眸看向统领:“南城沦陷,永城先如今如何?”
统领声音有些哽咽,艰难开口:“永城有月将军守着,现在闭门不出,骑兵已经加派人手寻找侯爷,可就是怕,若是落在外族人手里,怕是要……”
即使没点明,可如今局面,只能是更坏的结果。
穆姝脑子里不断浮现江翊的脸,深呼吸克制:“召集城中人马,趁着消息没扩散之前,封锁九门,不得人员出入,出一队人马去孟府,把孟图将军请到府上。”
统领心脏猛跳:“夫人,情况危机,侯爷出征之前便有令,关外若有变,第一时间要您离开——”
穆姝皱眉,语气严肃:“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派人过去,若孟图将军不来,绑也要绑来。”
统领心有不安,还想开口,奈何穆姝身上的气场太强,压得他喘不过去来,只能低头领命:“是。”
穆姝站在原地拳掌紧握,耳边是外面不断传来的烟花绽放之声,心里却波涛汹涌,明明是庆祝欢乐的节日,凶险的局势却悄然到来,她心里有所准备,在听到江翊的消息之后,还是不安恐惧。
江翊,你给我活着。
殷冬青半天没看到穆姝,顺着街道找过来,抬眼便看出她面色凝重,迈步靠近:“是不是出事了,阿瑾?”
穆姝点头:“关外出事了。”
殷冬青不再多问,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在这,你尽管去。”
事情无声无息,穆姝低调避开热闹的人群,到了城前们,已经部署好了人马,九门算是在南境的核心,绝对不能出事。
可不仅仅是穆姝得到消息,孟图也得到消息。
城门口两队人马僵持不下,注意到穆姝过来,才稍稍减了减气焰。
站在前面的钟符对上穆姝,拧着的眉毛稍稍舒缓,让出位置。
穆姝走到前面,队伍前的首领注意到,眼神闪过一阵躲闪,还是毕恭毕敬行礼:“见过夫人。”
穆姝声音平静:“你们是谁的人?”
“我们是孟将军的人,孟将军听闻关外出了问题,怕城中出事。”
“你们是怕城中出事,还是怕拿不走九门?”孟图虽然帮她提供线索,但本身也不是良善之辈,这个江翊出事,下落不明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贪一杯羹的机会。
僵持不动的兵将赶忙否认。“不敢。”
穆姝眸色沉沉:“最好如此,若城中有半点风波,我先要你们这些人的脑袋!”
周围鸦雀无声,穆姝身上的气场被压得喘不上气来。
传来一阵动静,是亲随的统领驾着马车过来:“夫人,孟将军正在马车上,说有要是与您像商量。”
原本还有意见的人,彻底息声。
穆姝将此处交给钟符,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上,孟图坐在其中,脸色黑沉。
两人目光交汇,穆姝点头示意:“孟将军,情况危机,请谅解晚辈无礼。”
孟图简直被气的胡子快歪了:“夫人还真是恭恭敬敬。”
穆姝眸色带着冷意:“张充之流,若查起来,孟将军,就算南境受不受得住,朝廷清算下来,你觉得能得到什么好处,晚辈大不了鱼死网破,可在您不值得。”
孟图其中利害自然早就心中有了分析,靠在一边眸色凌厉。
穆姝轻叹一口气:“尊夫人为了安全考虑,已经被送到别处,毕竟不想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小姑娘,你是外威胁老夫。”
“孟老将军,您心中想必也把九门当成家了吧,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在平川侯府空虚之际,九门反而未起战火,当年您征战关外,为的也是故土安宁,如今晚辈所欲与您相同,也不过是要个太平安宁。”
“哼,你还是真是跟你母亲一样,牙尖嘴利。”
孟图的妥协在穆姝的意料之中,现在情况危机,安排给亲卫在城中防备之事后,神色匆忙回了平川侯府。
安排家丁准备行礼和马车,赶上正好从外面的钟符。
钟符从城门前就看她神色匆匆,感觉古怪,不放心还是追回来。
看到她收拾行礼,眉头紧皱:“你要到哪里去?”
穆姝平复心绪,抬眸看着钟符,避而不答:“阿符,你帮我守好九门。”
钟符调整胸口呼吸:“你简直疯了,你是不是要去永城!”
“我没疯。”穆姝从一边抽屉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到钟符手上:“把这个交给冬青姐。”
钟符别过头,不肯动作。
穆姝把药瓶放在桌上,踮起脚尖揉了揉他的头,声音柔和坚定:“我不能让云关的悲剧重演,我不能。”
钟符吸了吸鼻子,还是挡在面前,固执的不听劝。
“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是你帮我好好守住九门,好不好,冬青姐还是病人,你帮我好好——”
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胸膛不断起伏,少年声音隐忍克制:“别让我再替你掉眼泪了。”
穆姝伸手轻拍钟符的头,顺带踮起脚尖揉了揉他的头,勉强扯出一丝笑。
“我答应你。”
如今都是钢绳上走钢丝,都在赌,既然如此她便要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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