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初冬。
血珠滴落在卫生纸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红花。
夏忧忧推开洗手间隔间的门时,张云兮正坐在马桶盖上,校服袖子挽到手肘,左手小臂内侧横着几道新鲜的划痕。血珠从伤口渗出,顺着皮肤滑落,滴在堆满隔间地面的卫生纸上——雪白的纸团像一座微型雪山,顶端染着点点猩红。
美工刀在她右手闪着冷光。
两人对视一秒。
张云兮先开口:“要锁门。”
1
初雪从凌晨开始下,到现在还没停。
夏忧忧是来换卫生巾的。教学楼洗手间没有暖气,瓷砖墙壁渗出寒意,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又消散。她本想去最里面的隔间,却在推门的瞬间看见了张云兮的球鞋——限量款,鞋尖沾着雪水,像两只黑色的小船停泊在卫生纸的海洋里。
现在,那双鞋的主人正抬头看她,眼神平静得可怕。
“出去。”张云兮说。
夏忧忧没动。暖气管道突然轰鸣起来,像是某种野兽在墙内喘息。
张云兮叹了口气,用刀尖挑起一片沾血的卫生纸:“好看吗?”
纸片在她指尖颤动,血渍在低温中已经半凝固,呈现出暗红色。
2
夏忧忧反手锁上隔间门。
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充满两种呼吸声——张云兮的轻而浅,夏忧忧的重而急促。美工刀被随意搁在纸巾盒上,刀刃还沾着血,像一把微型凶器。
“你……”
“别问。”张云兮扯下一段卫生纸,按在伤口上,“问就是实验课划的。”
血迹立刻渗透纸巾,像一朵绽放的玫瑰。夏忧忧突然想起《飞鸟集》里夹着的那片烧焦的情书残页——同样脆弱的纸,同样触目惊心的红。
张云兮突然把美工刀递过来:“要试试吗?比哭痛快。”
刀片上的血还没干,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夏忧忧盯着它,突然想起木然用烟头烫自己时的表情——那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暖气管道又发出一声闷响,这次像是野兽的呜咽。
3
夏忧忧接过美工刀。
刀柄上刻着小小的“ZRX”,字母边缘已经磨得发亮,像是被无数次抚摸过。她按下刀柄的卡扣,刀片咔哒一声缩回去,再按,又弹出来——机械的声响在寂静的洗手间里格外刺耳。
“好玩吗?”张云兮问。
夏忧忧没回答,转身按下冲水键。水箱轰隆作响,她趁水流漩涡最急时松开手——刀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消失在下水道深处。
“你!”张云兮猛地站起来,卫生纸雪山崩塌,纸团滚得到处都是。
夏忧忧从口袋里摸出那颗乳白色的玻璃珠——蓝可给她的那颗,放在张云兮掌心:“这个给你。”
珠子中心的泪滴形气泡在灯光下微微晃动,像要活物过来一样。
4
沉默像雪一样堆积。
张云兮盯着掌心的玻璃珠,突然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夏忧忧摇头。
“因为你总是这样,”张云兮合拢手指,玻璃珠消失在掌心,“以为给点甜头就能拯救世界。”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创可贴,熟练地贴在伤口上,然后放下袖子,遮住所有证据。血迹在白色校服上洇出淡淡的粉,像雪地里落下的梅花。
“蓝可的情书是你烧的。”夏忧忧突然说。
张云兮的动作顿了一下:“所以?”
“所以你也会痛。”
暖气管道再次轰鸣,这次仿佛野兽的咆哮。张云兮猛地拉开门,冷空气灌进来,吹散了隔间里甜腥的血气。
“留着你的玻璃珠童话吧。”她头也不回地说。
5
夏忧忧在洗手间待到上课铃响。
她蹲下来,把染血的卫生纸一团团捡起,扔进垃圾桶。最后一片纸上有张云兮的指纹,血迹构成一个模糊的漩涡,恍若随时可以把人吸进去。
窗外,雪依然在下,无声地覆盖着操场上的一切痕迹。夏忧忧把玻璃珠举到窗前,光线透过珠子,在地面上投下一个光斑——气泡的影子像一个微型的伤口,边缘泛着彩虹色的光晕。
她突然想起蓝可说过的话:
“雨滴是最好的棱镜。”
血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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