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上了楼,果然是君实。他一见仕渊便开门见山道:“我来带你回去听学。”
“这闷葫芦,鼻子还挺灵……”
“扬州是处销金地,你临走时没拿荷包书袋,除了来叨扰四爷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君实叹了口气,“趁天色还早,赶快回去同徐山长认错,顺便取回书袋。”
仕渊满脸不愿意,嗔道:“成日就知道逼我读书,也不问问小爷我是不是还饿着肚子呢!”
“我让斋长给你留了饭菜,回书院吃便是。”
见君实不吃这一套,仕渊转了转眼珠,心中涌出个坏点子:这小子月俸不少,我何不将他骗到涌春楼灌醉!一来好结账,二来好让这小神童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省得他老在人前卖乖。
于是他故作可怜道:“斋堂那些饭菜咱都吃两年了,一点儿滋味也没有。淮扬鱼米之乡,岂能辜负?既然你来了,咱一同去涌春楼吃点好的!”
“那等奢靡纵欲之地我才不去,想吃好的晚上回家吃。”君实不为所动,指向窗外,“我今日若是请不动你,便到沧望堂看看你三叔在不在,让他来请你。”
“不回不回!今日丢人丢大了,我得缓两日再回去!三叔来了也没用,还能绑我回去?”仕渊倚在桌上,别过头去,成心想让君实拿他没办法,允了自己。
君实见他这般混不吝,劝道:“业精于勤,荒于嬉。秦穆公尚且素服向臣民请罪,徐山长平日带你不薄,向他认个错有何难?”
说罢,他拽起仕渊手臂便往楼梯口去。
仕渊将君实甩开,不甘示弱:“那左伯桃与羊角哀才相识几日,就能舍命陪君子了!你我同窗共烛两年,陪我去涌春楼吃个饭能有何难?又不是让你陪那里的姑娘!”
“你!”
君实被怼得哑口无言,却又不想在此处争执坏了旁人生意。他瞥见桌上匣子里的铁索,一咬牙道:“你三叔不敢绑你,我来!绑完我负荆请罪!”
他向匣子走去,却不料被仕渊抢先一步拿到了那铁索。
愤然欲走时,却见仕渊一脸坏笑地抖了抖链子,吊着戏腔道:“只恐你来得,去不得!今日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到涌春楼!”
唱罢,他果真扯开链子,扑到君实身上,二话不说便将那铁索往他身上绕。
这家伙竟来真的!
君实一惊,挣扎了两下见拗不过,便索性杵在原地,任由仕渊五花大绑地将他捆起来。
仕渊也是一惊,没想到这链子竟好似越绕越长一般,将君实堂堂七尺男儿脖颈、手臂缠住,又在腰间捆了个三四圈还不算完。
末了,他双手各抓着铁索一头,才发现这把柄似乎能套起来。
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他鬼使神差地试了一下——果真吻合!
“你玩儿够了没有?”
君实眼巴巴地看着他摆弄那把柄,耐着性子道:“玩儿够了给我松开。我们各退一步,我陪你去涌春楼吃饭,吃完饭你同我回书院认错。”
仕渊只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继续把玩那把柄。
见他毫无所动,君实火道:“你总不能让我第一次去涌春楼,就跟个囚犯似的吧!”
而这小少爷依旧猫着腰、低着头,在他腰间不停摆弄。
这姿势实在不怎么雅观,君实见来硬的不管用,又软下了声音:“别闹了,不然我反悔了啊!”
言毕,只见仕渊手握铁柄,汗津津地抬起头来望着君实——
“解,解不开了……”
君实还当他是在开玩笑,可看着他手握铁柄怎么也拽不开,当即有些心慌:“不、不会真的打不开了吧?”
仕渊卷起袖子,这次使了吃奶的劲儿去拔那手柄,额头青筋暴起,可铁柄却像是长在一起似的,纹丝不动。
“你别用蛮力啊!仔细看看,定是有什么窍门!”君实急道。
仕渊干脆跪坐在地,抬起他那铁柄细瞧,又将君实转了一圈,试着扯那链子,没几下便听君实制止道:“别扯了!这链子似乎又紧了一些!”
“明明是你让我找窍门的!”
‘腾’地从地上站起来,仕渊发现这铁索果真卡在了君实的脖子上,顿知事态严重。他拿起装锁链的匣子仔细摸索,但里面除了一张绸帕以外,别无他物。
“你先别急,肯定有办法!”
四处张望间,他想到了那只最大的匣子,便打开来,抽出长刀,面对君实。
君实一舞文弄墨的书生,哪里见过这阵势,登时吓得退后几步:“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少爷三思啊!”
“君实你不要怕,站好别动,我下手很轻的!”
方寸大的地方由不得君实躲闪,仕渊双手执刀,照着那双铁柄砍了下去。
‘铮’地一声过后,君实睁眼,见那长刀豁了个小口,而铁索依旧紧紧地绕在自己身上。
“天呐,这玩意儿我可使不了!”仕渊双手虎口发红,不停地甩着,“得找三叔,让他拿那金丝九环大刀来砍断这链子!”
“敬谢不敏。就怕这铁索没事,我成两瓣儿了。”君实哂道,“这铁索究竟何物?哪里来的?”
仕渊踢了踢那破匣子:“喏,这里来的。我还想问问楼下那二位爷呢,怎地什么都敢收!”
楼下谭掌柜还在‘讲门道’。那客人正对楼梯,见有人手提长刀气势汹汹地下了楼,身旁还五花大绑地捆了个‘犯人’,登时吓得跑没了影。
仕渊扶着君实径直走向后院,长刀往肩上一扛,便开始兴师问罪:“陆季堂!你最近都收了些什么鬼玩意儿!”
“二楼新到的东西你可别乱碰……”
陆季堂依旧趴在木板上刻着画,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小崽子竟叫了自己的大号!猛然抬头见二人这阵势,他吓得手一抖,将画中人的头给削了下去。
“乖乖,这一幕我都刻三天了!一铺狼烟了戏,又得重头再来!”
气得扬州话都冒出来了,陆季堂索性将刻刀一扔,指着仕渊数落起来:“你逃课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怎么这次还搭上了君实?你还将人家给……咦?这不是我的倭刀吗?咦!这不是我的‘神荼’嘛!我都没碰几下,你怎么直接上身了!老谭,你怎么看的铺子!”
“祸是我闯的,怪谭掌柜作甚!”仕渊上前一步道,“我不过开个玩笑,谁知你这破锁头竟委屈了君实好久。”
“锁头?什么锁?”
陆季堂满脸疑惑地走到君实身旁,拿起那铁柄端详了片刻,一拍大腿道:“哎呀老谭,此物原来是把锁!”
老谭也上前来,在君实身上东摸摸,西拽拽,啧啧称奇:“少爷你有所不知啊,自从我们收到此物,一直没猜透它究竟作何用处,谁知今日歪打正着……”
“什么意思?”仕渊蹙起眉头。
“意思就是,我们对这铁索的了解不比你们多,自然是打不开它。”陆季堂接道,“你何不用那把刀试试看?”
仕渊亮起手中长刀,指了指刀刃上的缺口。
“可惜啊可惜……”陆季堂哀叹,也不知指得是这把刀可惜,还是被缚的君实。
君实无心插科打诨,只关心铁索本身:“四爷方才说‘神荼’?可是神荼郁垒的‘神荼’?”
“不错,正是家家户户门前贴的二门神之一,神荼。”
陆季堂抚须道,“传说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面有棵大桃树,东北的树枝间有鬼门,乃万鬼所出之地。守门者有二神,一曰神荼 ,一曰郁垒,手持苇索,若有犯事之鬼便拿苇索捆了拿去喂虎。我见这铁索柄上刻着‘神荼郁垒’四字,才简称其‘神荼’的,但也不知有何渊源。”
“那这铁链究竟是何处而来?”君实追问道。
事态有些严重,陆季堂权衡再三,终于坦言道:“事已至此,也不好瞒你们了。金国覆灭后的这些年,往北方的漕务也断了,沧望堂走了不少兄弟。他们中有一拨胆大不要命的,为了生计去明州港出海走货。谁知后来遇着一帮高丽人,带着他们倒卖私盐、在海上四处淘沙,故而被称作‘海沙帮’。有时他们会将东西放到我这里寄卖,这铁索也是其中之一。”
“居然还有这档子事儿?”仕渊惊诧不已,“难怪你二楼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此事大伯和三叔可曾知道?”
“这商号是你大伯的,海沙帮又曾经是你三叔的人,你觉得呢?”陆季堂斜睨着仕渊,“怕什么,这种物件又不会摆出来吆喝。况且海沙帮的人在海上捞金,法外之地,碍不着咱们家!”
“那海沙帮的人现在何处?可知此物何解?”君实又问。
“他们对此物也不甚了解,放下这链子就出海走人了。临走前,只说此物是从‘鬼门关’带回,似乎有点门道,嘱咐我们尽量卖个好价钱。我见其柄上刻着‘神荼郁垒’四字,才简称其‘神荼’的。不过……”
陆季堂顿了顿,又道:“老谭,之前不是有人想买这链子吗?”
谭掌柜立刻回道:“不错,确实有人来过,还来了两次,是个道士。海沙帮的人前脚刚走,那道士后脚便来了。”
“那道士何名何号,长得什么模样?”仕渊问道。
“那老道士硬是不报大名,穿身又脏又旧的褐黄道袍,背着好几个葫芦。长相嘛……双目外突,秃脑门上尽是麻子。一张大嘴,两根稀疏的髭须,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儿南方话一会儿北方话!”
谭掌柜回忆道,“他先后来了两次,第一次来是腊月中旬,旁的字画文玩看都没看,一进来就点名要那铁索。我随便喊了个价,他银子不够,撒泼打滚了好一阵,见我要去找巡尉便溜了。谁知前些天他又来了,这次钱倒是带够了,但为了这拴狗都嫌寒碜的链子来两次,看来是真稀罕!所以这次我就……就坐地起价了。”
“奸商!甚么叫拴狗都嫌寒碜?这一拴就拴了我这神童小堂叔,你可痛快了?”
仕渊翻了个白眼,将君实拉到一旁道:“你先别急,这道士八成懂点门道,保不齐过几日还会再来。我们先试试其他法子,看能不能撬开这锁链!”
趁二位‘奸商’乐作一团之际,仕渊从柜台摸走了五两票子,对君实耳语了一句“这是那奸商欠我们的”后,离开了坤珑阁。
要解这锁链,必然得请能工巧匠。二人出了东关街,直奔风箱巷的一众铁铺。
风箱巷里尽是烘炉铁灰,空气污浊,炙热难挡。仕渊不想挨家挨户问,便站在巷子口悬赏五两银子。
巷内的铁匠们见五两银子只是解个链子,都凑了上来。可惜他们使出浑身解数,连火钳子都招呼上了,依旧拿这铁索没有办法,末了还将君实的衣服烧了个洞,最后只得请坐镇巷内的汤老师傅父出马。
汤师傅号称‘汤千钧’,意即自己打过三万斤铁。此人黝黑的面皮烧得斑驳,摩挲着铁索研究了半天,方道这不是纯铁所制,而是掺杂了某种罕见金料。可惜他铸锁不在话下,开锁却无能为力。
仕渊也不轻易罢休,又找了间锁匠铺询问。
锁匠对着锁链捣鼓了好一阵,依旧毫无成效,便解释道这两个把柄套得太紧,普通的金钩根本进不去,进去了也活动不开。他建议二人去干脆去找铁匠把它钳开,仕渊无奈地看了眼君实,苦笑道他二人正是从那风箱巷来的。
锁匠随即表示自己才疏学浅,爱莫能助,这等奇锁怕是得由‘两河盗圣’这种级别人物出马,但老爷子并不是寻常人想见就能见的。
仕渊听锁匠这口气,似乎知道那盗圣身在何处,于是拿出了那五两银子,好求歹求让锁匠将带自己去见盗圣。锁匠磨不过仕渊,又着实眼馋那银子,终于收了钱,应承下来。
二人跟着锁匠过了通泗桥,往城西南方向去。一路上,他们饶有兴致地聊起了盗圣的事迹。
原来盗圣名曰时不讳,据传是‘鼓上蚤’时迁的后人、四代单传的梁上君子,好劫富济贫。
天兴年间,蒙人围攻开封府时加入了民间义军,可惜废了一只腿,只得金盆洗手,南迁后便开始收弟子当起了祖师爷。因其一生辗转汴河与淮河一带,故称‘两河盗圣’。如今在扬州城西南隐居,颐养天年。
三人敲了敲时不讳家门,在小院内恭候。
院中无旁人,只有一金毛犬作伴。石砖上青苔满布,围墙破损不堪——这摸了无数金银财宝的盗圣家,竟一贫如洗。
一炷香后,有个老头子出来应门,并邀众人席地而坐。待锁匠寒暄引荐几句后,二人才知眼前这平平无奇的小老头,正是传说中的‘盗圣’时不讳。
时不讳手执蒲扇、足蹬麻鞋,身形比平常人要瘦小许多,走路一瘸一拐。长相毫无特色,甚至与人对面而坐时,目光都不会在他身上多流连半刻。
他似醒非醒地乜斜了君实两眼,拿起蒲扇点了点锁链,道:“邪门玩意,让这书生活受罪喽……”
盗圣开门见山,仕渊恭敬地行了个礼,解释了来意。
闻言,老头儿抬起屁股,从席子边缘抽出根草秆,对着那锁头戳戳点点了一番,摇头道:“可惜老东西我只会溜门撬锁,不懂这机关工巧啊……”
叹息间,时不讳一扔草杆,起身钻回了里屋。
三人以为盗圣这是要拿出祖传的金钩来再试一番,谁知等了许久,竟听一阵鼾声传来。
老人家这是闭门谢客了。
锁匠连忙道歉,说祖师爷向来不爱与富贵官宦人家打交道,仕渊也回道:“不打紧,至少知道了这不是寻常的锁,而是机关术。”
君实听那盗圣如此言语,反而有些忧虑:这机关术精妙,全靠设计之人的巧思推演,外人实在难解。扬州城虽大,却不见得有精于如此机关的高人,自己怕是一时无法脱困了。
二人回府后,已是日沉之时。
不出所料,仕渊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大伯罚跪于香堂列祖列宗牌位之前——顶撞山长一个时辰,逃学一个时辰,欺负君实又是一个时辰,数罪并罚。
君实则被三叔连夜带去沧望堂,试遍了各路兵器,依然无解。
府内上下为君实的事忙活得焦头烂额,全然忘了仕渊还在香堂。他一直跪到二更天也不见有人来,索性直接卧倒在香堂里睡大觉。一闭眼就梦见君实满身铁索、步履蹒跚地拖着辆太平车,车上坐满了列祖列宗,不停地数落着自己。
清早,大伯又手书钧帖一封,并五十两票子一齐封了起来,让仕渊带君实去城内军器所,请提点官想想办法。
这回不仅火钳铁水,连王水都招呼上了,那铁索依旧烧不透、熔不断,甚是邪门。
民间匠人试过了,江湖高人找过了,连官府军司都求过了,铁索依旧在君实身上缠得紧。二人回到府内,并肩坐在杏花铺满的石阶上,默默无言。
君实出神地望着坡前的石碑石鳌,心道离八月秋闱只剩四个月。他如今铺不了纸、握不了笔,又如何能‘杏苑及第’?
仕渊也是垂头丧气。他长这么大,虽不至于能呼风唤雨,但想办的事儿想解决的难题,只需花个钱求个人,没有办不成的。怎知一次无心的嬉闹,竟让他束手无策。
他心中有愧于君实,但道歉已经于事无补了。见君实蜷在一旁黯然神伤,他故作潇洒道:“人生不如意,当浮一大白!君实,我给你拿点酒?”
这提议显然无法打动君实。
“不愿喝酒的话……”仕渊掏出了军器所提点官退回的五十两银票,在君实眼前抖了抖,“小爷带你去逛逛街?”
君实下巴搭在膝盖上,沉默得让他愈发愧疚。
“我的好堂叔哟,小侄知错了!你不是常说君子应有庙堂之量,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吗?我们拿这五十两出去消遣消遣,没准儿吃吃喝喝间下一步对策就——”
“涌春楼的酒怎样?”
君实忽然抬头,双眸清澈宁静,让仕渊一怔:“啊?”
“我先前答应过陪你去涌春楼。”
君实趔趄着站起来,铁索下的筋骨‘咔拉’作响,“把那五十两票子还回去,我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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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扬右都,东南奥壤,古有佳酿‘琼花露’,今有名酝‘云液酒’,涌春楼便是维扬典范。
此楼位于东关街最繁华的地段,前为茶社后为酒楼,横跨四个巷子,东西共五栋,其间有飞桥栏槛相通。珠帘秀额,华灯宝炬,终日不打烊。
一路上,君实身缠锁链,引来不少目光。仕渊本想找个閤子坐下来,却被告知已客满,便在二楼找了个散桌,一入座就点了壶云液酒,剩下的全打发闲汉去张罗了。
“仙酒斟云液,仙歌绕梁虹。君实贤弟,能饮一杯无?”
仕渊亲自斟满酒,递到君实面前,这才想起来他双手被缚,便凑到身边伺候着他喝了。
被强灌着,君实只得一饮而尽,辣得呛了几声,仕渊赶忙夹了个樱桃煎塞进他嘴里润润嗓。两个大男人这般一来二去地投喂着,引得旁桌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仕渊忽地怒拍桌板,高声喝道:“没想到你竟遭匪徒如此羞辱!兄弟,吃完这顿饭,带着这一身罪证,我们去衙门报案!”
好事者闻言,纷纷收起目光继续宴饮。
这匪徒不就是你么?君实哭笑不得,伸长脖子将盏中酒一饮而尽,道:“没想到我们第一次出来吃酒,竟还要少爷来喂我。”
“此事皆因我起,我喂你些酒菜又有何委屈?只怕在找到解决之道前,还要多伺候你几回。”仕渊夹了几片脆琅玕投入君实口中,“我是一点都不忌讳,倒是君实你得习惯习惯。”
“少爷无心之失,我不怪罪。只是这般模样,实在有辱斯文。”君实道。
仕渊闻言,招小二去寻了一根苇管过来,插进酒盏中,道:“现在你可以斯文地饮酒了。我本不想引人注目的,谁知他们今日生意这么好!扬州再过一阵就是梅雨天了,怎地还这么多人……”
涌春楼的东楼是宴饮之地,西楼是烟花之地,皆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华灯未上,竟被告知客满,怕是城中有大事发生。
几名小二抬来了酒菜,那闲汉一碟一碟地呈了上来:玉笋马蹄狮子头两例、糟淮白鱼一条、大官羊五斤、山家三脆一碟、雪霞羹一盆,并金裹银炒饭、酥黄独一份。
仕渊向来不喜膻味,鱼肉君实吃起来又不方便。早料到闲汉会超量地张罗酒菜,他便多给了些赏钱,让闲汉将大官羊与糟淮白鱼同两壶云液酒,分别送到风箱巷汤千钧师傅处、以及城西南仓巷的时不讳处,称陆园敬谢二位相助。
待闲汉走后,仕渊叹道:“这锁链太过邪门,现下只能寄希望于谭掌柜所说的道士。”
“昨晚三爷试过一众兵器后,便派沧望堂手下到各个道观打听去了,很快便能有消息。”君实道,“少爷不必太过忧心,切莫因君实之事而耽误学业。”
仕渊连连摇头:“陆氏几代都居于扬州,我那几个叔伯连同谭掌柜更是阅人无数。他们都没听说过的人,多半不在扬州长居。此人南北口音混杂,衣着邋遢,应是云游道人。与其去道观问,不如去周围脚店打听一下。”
“脚店恐怕悬。因为北方战乱,南下的人数剧增,来往的僧道亦不在少数。即便真有店家记得这道士,也不知他来自何处,又要去往何方……”君实咬着苇管,言语间有些气馁。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主动去找他!”仕渊放下筷子正色道,“我明白你现下心情消沉,但你若一拖再拖的话,怕是真的赶不上今年的秋赋了!”
“我也不想坐以待毙。”君实面色沉重,“只是天大地大,道士千千万万,我们要从何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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