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憬叶推开育才初中校门时，晨露沾湿了鞋尖。锈迹斑斑的"实验楼"标牌下，紫藤花架投下斑驳的影子。他抬头望向教学楼外墙，目光突然凝固——优秀毕业生展示栏里，沈裴生的照片正对着他微笑。
照片里的沈裴生穿着育才天蓝色的校服，胸前别着物理竞赛金奖的徽章。照片上的刘海比现在短些，露出光洁的额头，嘴角挂着标志性的痞笑。照片下方的简介写着："2019届毕业生，现就读于六中，物理竞赛省一等奖......"
"看什么呢？"吴魍嚼着薄荷糖凑过来，"哟，这不是你那个......"
王憬叶的指甲掐进掌心。展示栏玻璃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与照片里的沈裴生隔着三年的时光对望。晨风掠过紫藤花架，带落几片花瓣，粘在"优秀毕业生"的金色字样上。
阶梯教室的木课桌刻满涂鸦，王憬叶的准考证号正对着窗外的老槐树。监考老师分发试卷时，粉笔灰落在第三题题干上——关于非惯性系中的摆锤运动。他忽然想起去年秋雨夜，沈裴生在图书馆用易拉罐和鞋带演示这道题的样子。
"想象你在加速的电梯里荡秋千。"沈裴生当时把可乐罐甩得呼呼作响，鞋带在日光灯下划出银弧，"这时候等效重力场会......"
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凹痕。王憬叶仿佛看见沈裴生沾着薯片碎屑的指尖划过公式，碳酸饮料的气泡在记忆里炸开。他忽然在题干旁画了个歪扭的易拉罐，鞋带摆线竟与标准解法的受力分析完美重合。
实验操作题要求测量磁阻尼系数。吴魍在隔壁桌碰翻了一盒大头针，金属坠地的声响惊起王憬叶脊背的冷汗。他握住铜管的手微微发抖，沈裴生去年在实验室的警告在耳畔复现："别直接看落磁铁，会晕。"
铝制导轨上的磁铁开始下坠时，王憬叶的秒表停在1.31秒。这个数字让他想起沈裴生总戴的反戴腕表，裂纹间卡着的标本在阳光下会泛出琥珀色。数据记录纸上洇开汗渍，他鬼使神差地在误差分析栏画了只打哈欠的柴犬——沈裴生批改他作业时的专属标记。
交卷铃响时，紫藤花影已爬上第三题答题区。吴魍拽着他穿过走廊，突然指着消防栓玻璃："快看！"
泛黄的检查表后藏着一幅粉笔画：戴眼镜的少年在黑板前讲解相对论，对话框里飘着"时空弯曲像被压塌的舒芙蕾"。王憬叶的指甲掐进掌心——那是沈裴生特有的比喻，去年讲广义相对论时，他真带了块蛋糕来教室。
夕阳穿过积灰的窗棂，在斑驳的"19届物理兴趣组"合影上投下光栅。王憬叶在第三排右侧找到青涩的沈裴生，他看向镜头，露出的笑容是他没见过的，有点紧张无措，却带有一丝少年该有的气质，而身旁空着半张椅子的位置。
返程校车启动时，吴魍突然说："第三题我用拉格朗日方程解的。"他嚼碎最后一块薄荷糖，"你呢？"
王憬叶还沉浸在那张照片，被突如其来地打断，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瞥了他一眼，语气略有些不耐烦：“忘了。”
王憬叶摸出草稿纸上画的易拉罐摆锤，夕照把鞋带影子拉得很长，像道贯穿记忆的坐标轴。远处实验楼亮起零星灯火，某个窗口晃过穿校服的身影，将粉笔头精准投入垃圾桶——和沈裴生投篮的抛物线如出一辙。
书包里的竞赛手册滑出半截，露出扉页的借阅记录。最新一行墨迹未干："王憬叶，2023.4.15，于沈裴生曾借阅《费曼物理学讲义》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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