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330”工程开始招工了。
“330”工程指的是宜昌葛洲坝水利工程。
“330”工程招工小组来到了我们公社。
那天,我们正在排练《一条标语》,郝苹把我拉到出排练厅外,对我说:“330招工了,我想去,你想不想去?”
“我想去也去不了,听说招工名额很紧张,怎么可能招到我头上来。”
“我爸爸有办法!你明天一大早去我们家,我在家等你。”
我也一直想去她家见她爸爸,就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没吃早饭就往她家走。走到十字街口,忽然遇见蔡先明,他一把拉住我:“走,帮我去排队买油条。”
我说:“我有急事。”
“一大早有什么急事?” 他不由我分说,就把我拉到买油条的队伍里。
买油条的队伍很长,我们等了好久。
我还在帮蔡先明排队,郝苹披着没扎成辫子的长发走过来了,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说话,径直走过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爸爸手上有四个名额,一个给了郝苹,一个给了郝苹最好的朋友,就是那个在《白毛女》中演喜儿的余芳,一个给了她爸爸一个战友的儿子,还有一个是准备给我的。结果我没去,就给别人了。
这一年的国庆节,我们宣传队搞了一次庆祝国庆节的文艺晚会,也是一次汇报演出。
在镇中学的操场上,搭了一个很大很气派的舞台,灯光和音响设备也很不错。
来看演出的人很多,仅蔡榨中学高中部和初中部的学生就有,一千多人,五个企业的工人“加上镇上的居民,也有几千人,偌大的一个操场,挤满了人。
公社的领导和企业的领导也都来看演出,称得上是盛况空前。
在化妆室里,我正在化妆,郝苹跑过来了,她已经化好了妆。
“来,我帮你化妆!”她抢过我手上的眉笔说。
“我自己会化妆。”我伸出手要她把眉笔还给我。
她把眉笔举得高高的,说:“我来帮你画眉毛,我很会画眉毛的。”
我站起来,从她的手上拿回眉笔,“我自己的眉毛,我知道怎么画”我又指着她的眉毛说,“你看你自己的眉毛,就画得太粗了。”
她立即在旁边的化妆台上把自己画好的眉毛擦掉了,走到我的面前,说:“我画得不好,你帮我画。”
我不画她不依,没办法。我画好自己的眉毛后,就给她画眉毛。
郝苹的眼睛特别大,双眼皮,额头也较宽,眉毛画长一些比较好看。
给她画眉的时候,离她很近,我!从来没这么近接触女孩子,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心里禁不住咚咚地跳。
快开演了,演员们都化好妆到后台上去了。化妆室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对她说:“快开演了,你是报幕,还不快去!”
“没看过你化了妆的样子,你让我多看看!”
“有什么看头,你快去!马上要演出了。”
“太好看了!我舍不得走。”
没办法,我就起身往外走,她也就跟在我后面走出化妆室了。
女生们都说郝苹的眉毛好看,郝苹说是我帮她画的。后来,女生们都要我帮她们画眉。
只有一个女生没请我帮她画眉,这个女生就是救过我老同学命的校友邓宝林的妹妹,她曾考上县文工团。因为政审不合格,她家是地主成份,就没去成。
开演了,第一个节目就是芭蕾舞剧《白毛女》。
大幕拉开,音乐起了,余芳跳起了《北风吹》,独唱的是郝苹。
平时也听过她唱歌,没想到正式演出时竟唱得这么好,那声音好甜,好美!
余芳跳得也好,完全是按样板动作跳的,余芳面容秀丽,身材苗条,舞姿轻灵,一下子赢得满场的喝彩。
接下来的“窗花舞”也赢得一阵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演出非常成功。
京剧《沙家滨》演了几个主要的片段,沙奶奶和阿庆嫂演得很出彩,郭建光和刁德一演得一般。
几个歌舞类节目也都不错,最出彩的是《洗衣舞》。
我们四个人演的快板剧《一条标语》也很受欢迎,但我觉得演的一般般。
我参演的“党叫儿做一个钢强铁汉”是县文工团一位老师手把手教的,反响也很好。
没想到,演出结束后,竟引发了一场“谁是本公社第一美男子”的大争论。
争论是从镇中学高中部女生中开始的,一部分女生认为演郭建光的周能是“第一美男子”,一部分女生认为我是。
这争论又传到企业里,几个工厂的女工也开始争论起来。
我们宣传队里的女队员们也悄悄争论起来,郝苹当然是力推我的。
当时,总导演蔡老师在镇中学高中部任教,他听说了高中女生在争论“第一美男子”的事,竟然也参予其中,和女生们讨论起来。
有两位高中女生在街上遇见我,其中一位扎着一对短辫子的女生对我说:“古之华,你被我们同学们评为“本公社第一美男子”了,祝贺你啊!”
“真无聊,拿我取笑啊?”我也听到一些风声,觉得有些难堪。
另一位扎着一对长辫子的女生说:“是真的,还是我们蔡老师一锤定音的。”
“啊!蔡老师怎么会参与这种事?真的么?”我不大相信,有点惊讶。
“是真的。蔡老师说,周能怎么能和古之华比!周能只是长得漂亮,而之华不仅是漂亮,而且是英俊,有才气,两人的气质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我在宿舍里亲耳听他说的。” 长辫子女生说。
十
国庆节刚过,公社宣传干事杨波找到我,说:“县委宣传部要求各公社宣传队都要有自己创作的剧目,你那个小话剧演得不错。你能不能创作一部话剧?”
“我水平有限,怕写不好啊。”
“试试嘛!,先构思构思,拿出一个方案,我们再一起讨论讨论。”
我也想试试,就答应了杨干事。
我苦干了一个星期,还熬了两个通宵,写出了一个初稿。
老领导张吉庆书记正在建红岗山茶场,我就以此为题材,创作了八幕话剧《红岗风云》。
剧中的主要冲突是,一个很奸滑的老地主因建茶场坏了他家的风水。那片山解放前是他家的祖产,他家的祖坟也在那片山上于,于是这个老地主就暗中搞破坏。
茶场书记依靠群众的智慧的力量,粉碎了老地主的阴谋,茶场得以顺利地建成了。
杨干事和蔡老师看了剧本的初稿觉得很好,蔡老师还夸奖我说:“你还真是个天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写出来了,真不简单呢!”
蔡老师是这个话剧的总导演,他召集宣传队的骨干讨论我写的初稿,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我又根据大家的意见作了一些修改。
大家一致通过了我的剧本后,杨干事和蔡老师决定带全体宣传队员上红岗山,去茶场体验生活。
十月中旬,我们宣传队就来到了红岗山。
茶场张书记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安排我们住在位于茶场边的一个村子里。
当时正是收割晚稻的时节,我们白天就帮老乡们收割晚稻。晚上我就教唱话剧的主题歌《红岗山上红旗飘》,这个主题歌也是我作词作曲的,蔡老师对词曲的创作提了很好的一些修改建议。
那一天,天下起雨来了。
一位队员从镇里回来,说郝苹和余芳已经被“330”招工,马上就要到宜昌去了,明天她俩要来红岗山和大家道别。
在乐队里拉二胡的小曾,对我们男队员说:“所有男的都不要和郝苹说话,谁和她说话谁就是狗娘养的!”
他还要我们发毒誓,不准和郝苹说话。
真是莫名其妙!小曾发神经病了吧!我想。
他还真像发了神经病,那天下雨的晚上,他坐在村边的树下面拉了一夜的二胡。
有队员告诉我,小曾疯狂地暗恋着郝苹呢。
第二天,天放晴了。
我正和队员们一起在田里收稻子。
忽然郝苹和余芳来到了稻田边。
只见郝苹张开双臂向我跑过来,边跑边对我喊道:“想死我了!”
我不知所措,恍惚间想起小曾的话,想起几个人发的毒誓,我挑起稻捆掉头就跑。
跑远了,回头一看,郝苹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第二天天刚亮,余芳来找我了,她把我拉到村外。
“郝苹昨晚哭了一夜。”余芳很认真地说。
我说不出话,只“嗯”了一声。
“ 她是真的爱你啊!你不知道吗?”她表情很严肃。
“她爸爸也很关心你,本来你是可以和我们一起去“330”的。那天她约你到她家去,是要你去填表的,那天是最后交表的时间。可是你没去,郝苹伤心极了,她爸爸也很生气,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呢?”
余芳像一个大姐姐在教训一个不更事的弟弟,其实她只大我两岁。
“我本来是要去的,被蔡先明拉去帮他买油条了。”我解释说。
“蔡先明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把她当好朋友。”
“我和蔡先明是最好老同学好朋友,他不是故意的。”我又解释道。
“郝苹年纪小,单纯得有点幼稚。她这次来,主要就是来见你。”她用武汉话说,“要见到你了,她不晓得几激动。可是你!——”。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是她叫我来找你的。”
听了余芳的话话,我心里打翻了五味瓶,既惭愧,又难受,不知是什么嗞味。
在宣传队里的一幕又一幕在脑海里翻卷,郝苹对我好的点点滴滴都翻卷出来了。心也随之“咚咚”地跳起来。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那一刻,可能就是爱情的萌芽吧!
只觉得自己太对不起郝苹了,我辜负了一颗多么纯真的心啊!
“我们明天就要出发到宜昌去了,她会给你写信的,你一定要回!可不能辜负她啊。”分手时她叮嘱我说。
“我会回信的。请你代我向她道歉,我对不起她。”
“她现在很伤心,你也别送了。”说完她就匆匆走了。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年的11月1日,我们接到一个紧急通知,全体宣传队员立即赶到公社大礼堂参加重要会议。
当天上午,我们全体宣传队员乘一辆大卡车回到了镇里。
下午两点,一个特别不一般的大会开始了。
这次大会像一个巨雷,炸醒了我们的迷梦,也炸翻了整个世界。
我们的副统帅叛党叛国,驾机出逃,摔死在外蒙古了。
开始真的想不通,我们每天还在祝他永远健康永远健康呢。
接下来就没有排练了,有的是开会。
开会开到年底,宣传队就解散了。
宣传队员都分到几个工厂去了,我被分到通用机械厂。
没上几天班,我就离开了工厂,到我们红星大队的红星小学当民办老师去了。
新的生活篇章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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