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池府诸院的灯火早已次第熄灭,只余主宅西偏的灯笼还在微微摇晃,映着廊下竹影斑驳。
晚膳时分,池敬之照旧稳坐上首,语调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从容:
“几日后宫中会为十七皇子设满月筵席,咱池家亦在受邀名单之列。”
“届时,尔等也早些收拾打点一番,随我一同前去罢。”
言辞平静,仿佛只是提及一桩寻常应酬,但厅内几人却都不由轻轻一顿。
——这可不是什么寻常宴席。
能受邀赴这等筵席的,非亲王宗室、权贵世家不可。
池家虽有官身,却终归只是旁支,未曾在朝中掀起过什么风浪,此等荣幸,本不该落到他们头上。
可池敬之却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赴宴原是应有之事,一如他行事一贯的姿态——
不显山露水,却步步周到,无懈可击。
池言当时并未多言,只垂眸饮了一口汤。
本来还打算问问这个事来着,结果直接就被通知了,行吧……
夜里,回到静谧的卧房,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卸下白日里挂在唇边的笑意,独自坐到床边,眼神在黑暗中显出一丝若有所思的清明。
这几年,他越来越能察觉到——
池家,与这座城中的许多贵族,并不相同。
甚至简直可以说是个异类!
譬如府中的仆从,虽也分职责高低,但少有那种奴仆应有的谦卑和惶恐。
但其他贵族常见的奴仆三跪九叩、开口闭口“主子”的氛围,在这里……
完全不会出现。
仆从们更像是一群自觉履职的“协作者”,既不巴结,也不忤逆,仿佛在这府中生活,本就只是一种公平的雇佣。
这就让人感觉——他们不像是仆人,倒像是一群很有职业操守的打工人。
那种社畜感,太熟悉了。
有时池言会觉得,府中更像一个小型机构、一个有着明确结构与分工的“组织”,而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家族。
……怎么说呢,像是公司。
谁懂啊,家里感觉跟个公司一样!
而“老板”是谁,想都不用想。
这一切的根源,皆在那位沉稳如山的家主——他的父亲,池敬之。
父亲极少怒言,却也不容抗命。
府中上下,无不对他心服口服,却不靠严苛压制,也少见恩威并施。
作为他的子女,池言也从小便被赋予极大的自主空间。
进书院、习技艺、练武、研学,几乎从未遭过硬性安排,连他如今修习剑术也多半是出于自身偏好,而非父母之命。
池言的大哥、二哥和三姐也是如此。
——这不是常见贵族的作风。
开明地有些过头了吧……
这府中所呈现出的一切逻辑、气氛、制度,简直……有点“现代”。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池言心中生出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
父亲,会不会也是穿越来的?
这个猜想第一次冒出来时,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可越往后,越觉得合理。
那些异国香料、贵重器物,父亲一句“托人从边城带来”便轻轻带过,但他知道,那些东西决非寻常商道能得;
而他能入书院,大哥、二哥和三姐也都以旁支身份求学过,同样令人诧异——
父亲似乎从未真正官运亨通,但无论书院、边城、朝中、甚至异国之地,似乎到处都有他能打通的路径。
这等隐秘而宽广的人脉网,根本不像是一个“不曾出头”的贵族应有的配置。
越看越觉得不同寻常。
对此,他也不是没试探过——
像是在父亲面前故意抛出过一些不合时宜的用语、概念、手势,或者故作无心地聊起几个“预言”般的梦境。
结果父亲始终神色如常,既不疑惑也不应和,顶多只是笑了笑,像是在包容他这些年少奇想。
看来父亲并不是……可惜了……
池言靠着床头,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但也正因如此,他心中对父亲反而多了一分敬意。
那是一种源自长久信任与旁观之后的安心感——
就像他自小至今未曾真正吃过苦,一切似乎都在被妥善安排着,从未有过真正的风雨将他们卷走。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个沉稳的操盘者。
稳稳的,很安心。
他轻轻拉过被褥,将自己埋入温暖的被窝里,脑中还回荡着晚饭时父亲平静的语调。
窗外风吹竹影,似有月色轻洒在地,氤氲得房内一片朦胧。
池言合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梦境悄然降临。
雾色再度在脚边漫开时,池言熟练地落在了那片云巅。
啊,又来了。
灰白天幕、浮动雾浪,全都与以往无二。
不同的是,他一睁眼就看到那抹青袍已立在前方,背风而立,衣摆被雾势轻抬。
——帅师傅在线等徒。
想到这里,池言自己先在心里笑了:
明明是师徒剑法指导……却硬生生……
盼成了——“加班见帅哥”。
更离谱的是……
梦里练一夜,醒来半分精力都不掉,这不就等于……
咳,等于可以一直来点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比如……无消耗地一直风月、**……
念头刚飘歪,岳霆便回身,眉眼沉静如昔:“徒儿,流水剑法前三式,如今修习得如何了?”
池言忙收住脑中黄色废料,提剑行礼,“师傅请看。”
他如今对这三式已颇为熟稔,剑锋折转处暗藏劲意,足下也不再虚浮。
雾气被剑带起一道细弧,从肩头落下时竟真有几分“柔水”的意韵。
我真牛,嘿嘿嘿!
池言暗自得意,尾巴几乎要翘到天上。
这要是还不行,那我这些天可真白练了!
岳霆看完,眸光微亮,难得露出一点赞许的弧度:“可圈可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池言握剑的虎口,“尤以第三式收势为佳。”
被帅师傅夸,简直要飘。
池言稳住脸上的淡定,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要是在公司,KPI直接拉满还附带帅老板亲自给的彩虹屁。
这等时候若不稍微得意一下,那也太不解风情了。
池言原本没打算真说什么,可那点在满足中微微上涌的贪念,却在这气氛里悄然滋长,理智也跟着松了几分弦。
于是他咳了声,语气半玩笑半探试,佯作随口:“师傅……既然弟子这么努力……”
“那、那是不是能要点……额,奖赏?”
说是玩笑,其实一半真心:
我靠,我也真有点得寸进尺了吧哈哈哈。
不过应该也没事吧,反正要不到也不会很尴尬,毕竟都用开玩笑的语气了。
岳霆眉峰微挑:“奖赏?”
一双淡眸朝池言看过来,波澜不惊,却像能从人心底捞出细小念头。
池言耳尖一热,硬着头皮笑:“就……咳,弟子能不能……亲师傅一下?”
话音出口,他自己先心口一跳——
真说了!
不慌不慌……先给自己想点退路……
要是师傅皱眉,我就立刻改口说:“亲手背、亲衣袖、亲空气”。
要是师傅摆手拒绝,我就顺势打哈哈,说是玩笑话敷衍过去。
要是师傅真要答应,大概也就是亲脸颊,捞着一口就算大赚。
……
正当池言头脑风暴之时——
谁知岳霆只是静静看了他两息,竟点了点头,低低吐出一个字:“……可。”
那声音仍旧冷静,像轻拂的风,听不出半点波澜。
可?——自己竟真说了这个字。
徒儿方才目光落在我唇上……他莫非——
不,他应当只是想讨一个亲脸的玩笑罢了。
……对,只是亲脸。
可就在那一息沉默里,岳霆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若他真要亲唇呢?”
他下意识地反驳自己:徒儿性子含蓄,断不会……最多亲脸而已。
念头甫生,却又被另一股暖意击穿胸口,像被什么小火点燃,沿着经脉悄悄烫到喉间。
——若真是唇……
不、不会的,徒儿绝不会那般……孟浪。
自欺的借口在心里转了半圈,岳霆依旧维持着那副清冷面孔,仿佛“许可”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池言愣了。
他原以为师傅会伸手点自己额头、或侧脸示意。
可那人端然而立,仅一字允诺,便不再申明细节。
——得寸进尺的种子立刻疯长。
那么多退路,现在居然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可”。
那一声“可”里的空当——
既不限定部位,也没说“只能一下”。
这话可有默认“你想怎么亲都行”的意思?
……那……那我就真不客气了!
机会难得,怂什么!
心脏失控般直撞耳膜,池言装作若无其事地抬手扶住师傅肩头,声音轻得发颤:
“师傅,那我……不客气了。”
他嘴唇发干,对着那双看不透的眼,那抹诱人的唇,俯身贴了上去。
唇畔相触的一瞬,岳霆明显僵了下,却没有闪避。
徒儿竟真……
微凉的气息顺着鼻息轻震,似把所有慌乱都压在心口。
池言本想浅浅蜻蜓点水,可近得闻见师傅呼出的热雾,他心中荡漾,舌尖犹豫地探过去,触到对方的唇瓣边缘。
完了完了,真亲上了还……
虽然一触即退,却也像火星落入纸絮——
气息尚在,带温度而甜意。
这确非礼度之亲,却也……不觉冒犯。
或许——并无不可。
岳霆的睫毛轻颤,指尖收紧,但仍未推开。
见岳霆并无抗拒,池言也愣了一下。
师傅居然没闪?
他是不是……其实也想?
等会儿要是被骂……不、不管了!
反正都这样了,不、不如——
更直接一点!
下一瞬,池言猛地鼓起勇气,直奔那条唇缝。
岳霆全身一僵,睫毛震颤,竟未退也未挡,只是呼吸倏地深了一分。
那点湿热顺势更加深入,先是轻轻顶在牙关上——
薄而清凉的贝齿并未立刻松开。
池言一瞬怯意,随即心一横,那抹细软在唇内侧温柔一绕。
似在叩门,又像小兽试探性地磨牙。
岳霆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心法、呼吸、气脉……所有条分缕析的修行准则此刻尽数崩飞。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该推开还是该后退,只觉被细微湿热轻触,酥麻如电,竟生出一种陌生而缱绻的失重感。
——温热,却软得不像话。
气息间竟带着一丝清甜,像初春的酒,混着桃花香,撞在齿间,轻轻晃着脑海。
他未曾尝过的味道,竟比记忆中任何琼浆玉液都要让人沉溺。
牙关松了。
不是出于理智,而是本能地应允。
池言捕捉到那一线缝隙,一点温软趁势滑入——
先是小心翼翼触到湿润的边界,随后探到那截同样僵住的湿热。
气息在喉间交叠,一股带着淡淡冷香与夜雾甘味的气味窜进鼻腔,像雪水压着火焰,冰与炽在缠斗。
他的动作不敢过猛,只是一味地徘徊。
可越是试探,那细微颤抖便越快蔓延。
岳霆被引得迟疑回应,唇齿之间,软热与滑腻瞬时交缠。
短短一触,连耳朵深处都震得嗡鸣。
岳霆心弦被这一缠彻底拉爆。
理智疯狂提示“住手”,可身体却像被封咒,只能任凭那缠绕愈发深入。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淡淡薄荷与剑息混出的冷气,撞在口腔最柔软的地方,激出一串又一串细小战栗。
池言得寸进尺,由触到绕,由绕到描,沿着对方那抹柔意外侧描了一圈,又不满足地探去更深处——
真甜、真软——师傅…不,岳霆……
比预想的更乖。
他眸色一暗,几乎要忘了呼吸,只顾捕捉那人不自觉的微颤与几点怯生生的回应。
两人呼吸渐乱,鼻息在唇缝间化作细雾。
池言分辨到那股独属于岳霆的味道:
雪松似的冷意、夜风里残存的梅香,还有一点点因慌乱而生的、微苦的涩意——
混在一起竟让人越尝越沉溺其中。
岳霆指尖痉挛般收紧,终于在意识将溺那一刻本能反握住池言袖口。
并非推拒,只像是要抓住点什么。
那一点力道传到池言腕上,他才忽然警醒:再贪下去,对方可能真要缺氧了。
短短数息,那片柔软早已发麻,心脏也撞得胸口生疼。
池言索性见好就收,带着黏丝撤退,依依不舍地在对方唇瓣轻啄一下,正要克制着抽身离开——
“……够了。”
一声低哑贴在唇边传来,像被刚才那一点湿热翻搅后才找回的声音。
并非呵斥,反倒像某种被迫收尾的提醒。
池言这才一颤,赶紧退开半步。
嘴唇因为紧张而轻轻发抖,耳畔“砰砰”如鼓,连呼吸都带着早春雪化的湿热气息。
他低头抿唇,心头一个念头在原地疯跑:
——赚大了!亲着了!而且……还沾了点味道!
岳霆垂眸掩住眸底暗波,指尖微卷藏入袖中。
那一点温度却像火星落进冰缸,冷烟四散,冰水却彻底沸了。
“自今日起,可学落花剑法前三式。”
他声音恢复平稳,仿佛方才的吻只是寻常鼓励,可耳尖微红泄露了方才的震动。
岳霆转身抬剑,在雾中倏然点出一道疏影,光弧散作无数瓣影,旋即回卷。
“落花之意,虚实互映”
“剑意落时,如花沾水、去而复回。”
“切记‘随势不随形’,莫执着于表。”
池言连连点头,脑子却还在回放刚才那柔软的触感,简直比听剑理还专注。
岳霆将剑势一收,青袍翻卷,无声化散雾瓣。
“待你稳成此三式,为师……可再许你一愿。”
他说这话时语调极淡,像平常授业的鼓励。
可那稍顿的呼吸和不经意掠过池言的目光,却让人心脏猛撞——
对方还没从唇畔的余温里缓过神,闻言先是怔住,而后险些当场破音:
“再……再许一愿?”
这分明是:你若练成,还可以再亲。
霎时,他脑海里浮出无数画面……
随即血从耳廓一路烧到颈根,他不由声音发紧:“弟子、弟子必定刻苦。”
岳霆转过身,袖下手指轻敛。
同时道:“待流水、落花二法俱成,方可窥‘流花’。”
“流花初式——‘归墟’,剑气回流,炁海崩聚,可尽破万象。”
说话间,他抬手示意。
雾海深处忽闪起一线银光,似漩涡爆开,虚空被牵出暗痕,远方山影“轰”地凹陷下去。
那灼亮余辉仅闪现半息,便旋即归于寂灭。
池言怔得说不出话——
这、这是……手搓高能量炸弹?
这也太帅了吧!
同时他脑子里另一条弹幕疯狂刷屏:
练完就能再亲?!
能亲多久?能亲多深?
他强压住上扬的嘴角,郑重拱手:“师傅放心,徒儿定不会让您失望!”
岳霆背对雾浪,神色依旧如常。
可那隐隐浮现的耳红,以及唇角不易察觉的弧度,已说明——
他并非全无期待。
雾气翻涌,梦境渐暗。
池言心里却像揣了个火炉:
他要把落花三式练到极致——
然后,把那个“奖赏”一次赚个够本。
而岳霆低垂的睫羽下,一点暗芒闪过。
——或许,他也在等那一天。
其实很想推进剧情[狗头]
但是奈何无法对帅哥们坐视不管[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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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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