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故事虽结束,人们却都唏嘘不已,议论纷纷:“这么说来,那昨晚杀人盗尸的断头人,真是琴师云白啦!”
“依我看,他一百年前就与湿婆女族有仇,仇怨未解,所以这次杀舞女是为了报复。”
“哎,真是罪过罪过!这琴师云白曾经杀了湿婆女族那么多人,甚至杀了人家的族长,这一回,又杀了这么多舞女,旧仇未结,新仇又添,梁子可结大啦!难怪湿婆女族全体上下那么生气,非得全权包揽这次案件。要换了是我,也得抓住那贼人大卸八块才解气。就不知这一回,湿婆女族能不能将那琴师云白抓获,报仇雪恨,以免将来再徒增伤亡?”
“且看呢……”
就在这纷纷扰扰中,卜幼与吾爱也踏出了茶馆。
对于方才那一出故事,卜幼同样暗感唏嘘,不过除此之外,倒有另一个疑问:“那个救了云白的神秘人是谁?”
吾爱微一俯首,遗憾道:“小仆孤陋寡闻,无从得知。”
卜幼思索道:“我猜……可能是国主。”
闻言,吾爱眼梢一吊,笑道:“为何?”
卜幼道:“我以为有两点蹊跷之处。一来,琴师云白和云白双鬼都是在一百多年前开始流传于世间;二来,这二人都有‘云白’两字。哪有两个人,不仅同名,而且在差不多同一时间出现?我以为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此乃同一人更有可能。如果琴师云白是云白双鬼,那么那个帮助琴师云白的神秘人,很可能就是黄泉地国国主,国主后来册封琴师云白为死灵派**师,云白双鬼。”越想越有道理,捏着下巴,喃道,“难怪世人会猜测云白双鬼和琴师云白是同一人,不无道理。”
吾爱:“大人所言极是。那么接下来,大人作何打算?”
卜幼:“这个嘛……”
正自苦于思索良策,街道上窜来一个僮仆,高声喧道:“注意!注意!祇舞祭重启报名环节!欢迎姑娘们前来报名!”
卜幼嫣然一笑:“有了……”
吾爱心领神会:“这一招为:引蛇出洞。”
这便是说,那凶手不杀别人,只杀舞女,足以可见其目的明确。那么,若再次有人报名参加祇舞祭,那凶手会不会再度出现,将舞女杀害?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可以尝试的办法。只不过,须得有人甘愿做这“诱饵”,以身犯险。
卜幼郎朗道:“我愿意做那引蛇出洞的诱饵。”
吾爱:“大人会跳舞吗?”
卜幼:“会一点,小的时候被爹爹逼着学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我实在对跳舞不感兴趣,爹爹无法,便不逼我学了。”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稍稍遗憾道,“这么看来,多学点东西总是有用武之地的。”顿了一顿,却又微微一笑,道:“不过,此行倒不必过于担忧,我那一点舞艺够用了。”
吾爱:“大人如此有信心么?”
卜幼:“我不止有信心,而且,我敢保证,我……一定是第一名!”
闻言,吾爱哈哈一笑,笑声朗朗,悦耳极了。
卜幼:“你不信我么?”
吾爱:“信。大人乃一枝独秀。”
闻言,卜幼脸色一红,亦是哈哈大笑,牵了他手,温甜道:“走吧,咱们现在就去报名,且看我是不是那一枝独秀。”
几日后,祇舞祭大典正式开始。偌大的舞台仍像往年一样,华丽精美。而台下也站满了观众,翘首以待。
台旁则等候着一支百人队伍,皆是湿婆女弟子,为首领队的则是李秾桃夭。队伍中央则放着一台大轿,静待佳音,只待大典结束,直接载着遴选出来的祇舞女神,前往湿婆女族圣地——红莲雪山。这也是传说中,祖上女神降临凡间的地方。
届时,祇舞女神会作为人族与天神之间的使者,长久居住在红莲雪山上,守护着红莲业火之炬,并被载入族谱史册。作为报答,祇舞女神的家族也会世世代代受到湿婆女族的护佑,保其衣食无忧,福寿延绵。
想到这里,卜幼却忽感奇怪,心道:“青溪作为祇舞女神,本应该被湿婆女族护佑,却怎么被湿婆女族长亲手打死了?”略一思忖,又想:“不过,关于青溪和云白的故事本就是传说,也许并非真实,后人胡乱编造,或者添油加醋什么的,都有可能,也做不得准数。”
对此不做多想,转而,她又看了一眼那顶轿子,只觉相较于往年,今年的大轿却是略显简陋,究其原因,她心道:“大抵是因为,今年的祇舞祭大典,实乃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再瞄一眼那轿子,忍不住嘀咕:“这轿子是不是也忒简陋了一些,这一程山长水远,莫不是要把我颠成筛子。”
这并非是她娇气,只是上一回坐轿子,还是在六百年前,爹爹亓官平在世之时。那时为庆她生辰,亓官平特地给她准备了华美大轿,供她出行游玩。
虽说的是轿子,可实则,她是想念爹爹了,想念爹爹对她的百般宠爱。思及此,不由叹了口气。
吾爱挑眉道:“大人为何叹气?”
卜幼痴痴望着那破轿子,恹恹道:“我在想……没爹的宝宝是根草。”
她看轿子。吾爱却看她,沉默半晌,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并不言语。
这时,司仪登上台来,一敲锣鼓,喧道:“有请舞女卜幼,以及她的琴师吾爱登场!”
观众们立时鼓掌欢呼,只见那舞女身穿舞裙,登上台来,身后则跟着一个抱琴的琴师。二人行至舞台中央,齐齐鞠躬行礼,便即各自走到了表演方位,准备开始表演。
舞女卜幼先发了指令,道:“吾,可以开始啦。”
琴师吾爱雅声道:“小仆遵命。”
观众们立时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准备欣赏这对俊男美女所带来的精彩表演。
只见吾爱的长指覆上琴弦,轻轻一拨,“吱——!”的一声,如同锯木,刺耳至极,观众们不由捂上了耳朵,只剩下瞪大的眼睛,继续留意着那美丽的舞女,不由为她暗暗担忧,也不知在如此难听的奏乐之下,舞女的表演是否会受影响?
当然,也许高超的舞艺,无关乐曲;甚至乐曲越是难听,越能显示出舞艺的高超,所谓绝境求生,更显励志精神,也如同美味的菜肴,只需简单的烹饪。
于是,观众们越发期待接下来的舞艺表演了,眼眶都瞪大了一圈。
只见那舞女先来了一个起势动作:抬臂、踮脚、深呼吸——之后,腰部带动全身,左转一圈,右转一圈,脖子扭一扭,屁股扭一扭……再来几个高难度武术动作,直叫观众们想扔几个铜板到台上去,以表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一曲舞毕,舞女提了舞裙,又鞠一躬,乖巧道:“谢谢大家观看我们的表演。”携了琴师的手,在一片死寂之中,喜悦地下了台。
观众们不由暗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一番后,重燃希望,继续等待下一位舞者。
只见司仪再次登上台来,一敲金锣,喧道:“下一位舞者——”
观众们屏住呼吸,竖了耳朵仔细听——
“哈、哈!”
司仪却是尬笑两声,如实道:“没有下一位舞者啦!舞女卜幼是本届祇舞祭大典唯一的舞女哈哈哈哈哈哈……让我们恭喜她,成为本届祇舞女神的不二人选!”
“。 。 。”
台下的一张张脸做痴呆状,风过,冻出了鼻涕……
众人实在想不到,怎地卜幼便是唯一的舞女?这莫不是个冷笑话?实则原因倒也简单,自是因为先前那二十余条命案闹得人心惶惶,百姓们皆不敢报名了,只怕被凶手盯上,又添一条命案。自然而然的,卜幼便成了那“一枝独秀”。
湿婆女族原也打算,若是无人报名,便派一个女弟子佯装舞女,却不料半路杀出卜幼这个勇者,如此一来,却倒省事,接下来只需暗中保护好卜幼便可。
湿婆女族的这番想法,卜幼怎会不知?只需要同样暗中注意着异动,表面上则假装无事发生,扮演好“祇舞女神”这一角色便可。
这当下,她作为“祇舞女神”登上台来,左手牵了吾爱,右手提了裙角,再鞠一躬,甜美一笑,表达获誉之言:“谢谢大家的支持。我很荣幸获得祇舞女神的殊荣。”说罢,一双水灵灵的美目望着台下观众,满是期待。
却见台下沉默中,又增添了一丝迷茫:“? ? ?”
眼见无人赏识,卜幼眉眼一垂,轻叹一声,心道:“虽然我这支舞略有些敷衍,虽然我参加大典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祇舞女神’这个称号,但没有人喜欢我,我还是有一点难过……算了,术业有专攻,我并不擅长跳舞,大家不喜欢我也是常理。”
想起往昔,整个天京都为青溪而疯狂。人们为青溪鼓掌欢呼,不惜挥金如土,只为送青溪荣登女神宝座,对比今日,却是无人为她鼓掌,连一个铜板都不曾听个响儿,着实萧条。
想到这里,她那点缀于头发上的一朵小花都蔫下了头,失去了朝气。
她不禁失落落道:“司仪先生,我想下台去了。”
“不急不急。”司仪“哈哈”尬笑两声,对着台下的一张张呆脸,挤眉弄眼了一番,鼓励道:“请大家鼓掌祝贺——!!!”
“啪,啪,啪……”
卜幼心中一暖,抬头望向正在鼓掌的吾爱,道:“谢谢你,吾。虽然只有你一个人鼓掌,但我还是很开心……谢谢。”
吾爱摸一摸她的头发,安慰道:“不论何时何地,大人在小仆心中,永远是最好的。小仆也会给大人,最好的。”
卜幼道:“谢谢你,吾。不过……”拿起飘在肩头上的一张金箔纸,又捡起脚边的两锭金元宝,道:“洒钱就不必了,一来浪费;二来……”
她十分真诚道:“只有青溪那样的祇舞女神才值得有人为她一掷千金,我却不用。这些钱虽然不多,但也不必……”本想说“铺张浪费”,却想到只有吾爱一人为她洒钱,便将“铺张”咽了下去,只道:“不必浪费……我已知晓你的心意。”
吾爱却道:“大人误会,这可不止是小仆一人的心意。”
卜幼微微一怔:“什么?”
但见脚下的金子越来越多,稍稍一动脚,便可听见“哗啦哗啦”的金钱鸣响。不止金子,还有朵朵鲜花,红的、蓝的、粉的,白的……万紫千红,百花争艳,不过一会儿,便铺了满地。
她甚感奇怪,心道:“是观众们支持我吗?”抬眼一看,却见观众们目露迷茫,脸映金光,抬头望天:原来,竟是下起了黄金雨,和,鲜花雨!
但见漫天的金子和鲜花,洋洋洒洒,飘散而下,落在了街道,屋檐,树梢……大街小巷,各个角落,很快,便铺遍了满城。
好似整个城池,都是由金子和鲜花筑成的,金光闪闪的,五彩缤纷的。
风一过,花香飘了满城,沁人心脾,惹人开怀大笑。
还有还有……还有,掌声。
狂风暴雨般的掌声,注定要让整个城池,都为她沸腾!
这样热烈的场面,直叫卜幼感到羞涩,心道:“我这样烂的舞艺,谁会这样为我庆贺?”心念一动,抬头望向吾爱,恰与他对视,却听他道:“大人看见了吗?不止整个天京都,而是整个世界,都在为大人疯狂。”
闻言,她更加羞涩。她一向知道吾爱有时说话,便如这般大胆露骨,起初她还会觉得肉麻,但不知从何时起,渐渐不觉肉麻,只觉得脸红心跳,一次更比一次甜蜜。于是一时间,她脸蛋红红,嘴角弯弯,眼睛闪闪,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正当心乱如麻,这时,忽听如雷般的掌声中,加入了敲锣打鼓的震天价响,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她循声望去,但见人们纷纷避开两道,留出中央一条宽阔的路,路的尽头,渐渐走来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
整支队伍从中央划分,前、后,分别均设有护卫队,鼓吹乐队,以及仪仗队。最先走来的是护卫队,由两个高级将领护驾,其后士兵们穿戴锃亮盔甲,手持刀盾、弓箭等武器,八百步甲兵,八百铁骑兵,威严赫赫,守卫着队伍的安全。后面则跟着近千人的乐队,持了鼓、笛、萧等乐器,吹拉弹唱,好不欢喜。乐队过去,则是五彩缤纷的仪仗队,华盖亭亭,旗幡飘飘,总计一千件,威风极矣。
队伍行过一半,终于,停了下来,停在舞台前方。
但见那被簇拥在最中央的,是一驾黄金辇,足足需二十八人抬举,珠围翠绕,华丽夺目。此时已有僮仆将轿凳摆好,待要前去服侍卜幼上轿,却听吾爱淡淡说了一个字:“滚。”于是,只得尬尬一笑,弯腰告退。
吾爱微微一笑,款步走到黄金辇的旁边,回转身来,望着卜幼。
他伸出一只手,亲自迎接她,优雅道:“女神,请上座。”
卜幼焉能拒绝?只觉得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了,却因为羞涩,笑不露齿,忍得着实辛苦。于是,在一众艳羡的注视下,她来到吾爱身边,将小手放在吾爱的大手里,道:“谢谢。”
吾爱俯首道:“吾之荣幸。”
十指相握间,那忠诚的仆从,便将他的女神送到了宝座之上;自己则步行跟随在宝座的旁边,随行护驾。
而后,一人喧道:“起轿——!”
那二十八人便将黄金辇稳稳抬起,再度踏上了正途。
但见这一众人马,车驾浩浩荡荡,旌旗猎猎飘扬,鼓乐震天齐鸣,簇拥着那居于王座之上的女神,一路踏过黄金与鲜花,往那城门驶去了……
这时,观众们才后知后觉清醒过来,微微一怔,心道:“话说,方才那一出,不比那难听得要死难看得要死的歌舞表演好多啦?!!好!好——!!!”
于是,观众们热烈地鼓掌欢呼起来——
“女神!”
“女神!!”
“女神!!!”
听着那一声声“女神”的尖叫,卜幼不禁扶了额头,事后诸葛一般,叹道:“做名人真是辛苦……”方才矜持了许久,当下又有香纱遮挡,再也忍不住,身体一滑,瘫在了软座上,摸摸肚皮,啧啧感叹:“舒服……”合上眼皮,不知觉中,浅浅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卜幼睁开了眼睛,心道:“不对劲……”挑开香纱珠帘,向外望去,只见外面是一条空荡荡、静悄悄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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