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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鲍郎中

邵太太押走湛三老爷夫妻后,崔善君再三言谢过寒香、英红,她本以为那对前公婆是来抢孩子的,焉知他们存了这种歹毒的心思?听闻李猎要改道去武昌府,过问缘由后,崔家动用人脉打听了一番,也肯定了湛奕的说辞。

次日清晨,郡君府外。

“此去必定艰难,妹妹保重。”崔善君拉着李猎的手,依依不舍道。

邬萧萧和雀啾啾吃饱喝足,跃跃欲试地敲着马蹄。吴大娘不会骑马,崔家给准备的是郡君府的马车,车厢侧壁印着崔家家徽,这是崔邈的意思。

“他们继续逍遥,后患无穷,”崔邈冷哼一声,“庞家向来看重名声,此刻却没有与那厮割席,可见他家与水匪牵扯之深,不见得多干净。”

楚王府余威犹在,可也只有余威了。那些真正敢和水匪勾结在一起的人,可不会把一个早已失势的王府放在眼里,因此哪怕有王府在背后使力,李猎所求也不一定能顺遂。

“多谢大人提醒。”李猎分别向崔邈,寇夫人,崔善君郑重行礼后,望向崔善君,“郡君……”她想问崔善君屡次出手相帮,到底想要什么。

崔善君看懂了李猎的欲言又止,她搂紧怀中的晏哥儿:“这便足够了。”她的儿贵重千万金,帮李猎找人只是举手之劳,如果晏哥儿真叫湛家三房糊弄走了,她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才能将人带回身边,母子分离,崔善君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晏哥儿,快与两位姨母道别!”晏哥儿被高高举起,湿漉漉地亲在李猎的侧脸上,他咯咯发笑:“ 走喽!”

崔邈气笑:“你还想走不成?你这顽童,只能待在我们崔家,哼!”大抵还记着女儿那些忤逆他的话,崔邈抢过外孙,愤愤道,“今日就给我洗洗脚,现现孝心!”

晏哥儿在外祖怀里惊叫,李猎翻身上马,再次与崔家人拱手道别:“多谢叔父叔母,崔姐姐,阿烈从武昌府 回来后必定再来府上拜会!”

寇夫人颔首,笑道:“保重身子,万不可急一时的路。”

李猎应声,一夹马腹,邬萧萧就迫不及待地飞奔出去,二十几条人影从榴花巷涌出,往城门口的方向疾驰。

英红没有骑马,她陪姨母坐在马车里,紧紧握着吴大娘的手:“姨妈,可颠得慌?”

吴大娘忙摇头:“稳得很,坐马车怎么会颠。红儿,你瘦了,这手,我捏着跟芦苇草似的。你看啊,姨妈这儿有一块大饼,是你六姨烙的,里头搁了臊子肉,是吉量她爹从北边学来的,香得很!”

嘴里塞着还热乎肉饼,英红时而看看吴大娘,时而低下头撕筋道的饼子,嘴里盈满臊子的香气,英红被堵得说不出话,泪水就这么挤出来了。

“怎么哭了?是不是饼子太烫?你这孩子,慢些……”吴大娘忍不住絮絮叨叨,英红又大口塞入半张肉饼,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含糊不清道:“好吃……六姨做的太好吃了……”

吴大娘笑起来,刚想点头,谁知马车突然停住,两人齐齐往前扑去,幸好英红眼疾手快,将饼塞入嘴中,腾出手抵住车厢,另一只手一把拽住了吴大娘。

等两人重新坐稳后,英红松开叼住的饼子,递给吴大娘,她偏头安抚姨妈一句,冷脸摸上腰间挂着的短剑——掀开车帘的一角,只见湛家大小姐驱马横在前头,挡住众人去路。

“你腿好了?”李猎拽住缰绳,上下打量笑嘻嘻的湛奕。

挥手给了自己那条腿响亮的一巴掌,湛奕故弄玄虚地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摆动:“我有灵丹妙药。”

“邵夫人的一阵毒打?”沈月荣策马靠近她,拿马鞭戳了戳湛奕包得严严实实的那处。

“嘶!”湛奕瘪嘴,挡开沈月荣的马鞭,委屈道,“真伤了!”

邬萧萧气哼哼地绕开湛奕,李猎路过她身侧时,偏头道:“真伤了就回你家去休养生息,不要搅和进来。”

“嘿!剿匪一事我既有功劳还有苦劳,说句劳苦功高不为过吧?我去武昌府看看怎么了,我爹都没说什么!”湛奕拉动缰绳,昂着下巴,斜眼看李猎,凶巴巴地质问:“你瞧不起我?”

“并未,只是,外甥女真的同你父亲说过你想去武昌府的事么?”李猎没回头,胯、下的邬萧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沈月荣瞥了湛奕一眼,一夹马腹紧随其后,后面的人也稀稀拉拉地跟上。

“我爹也没反对啊!”湛奕急躁起来,挥舞着马鞭回头,委屈道,“再说了,他要是不同意,到时候会来抓我回去的。”

“我就要跟着!你们听到了吗?”湛奕见李猎和沈月荣没搭理她,一咬牙,驱马缀到队伍末尾,隔着中间二十来人和一架马车,朝李猎遥遥喝道:“还有,谁是你外甥女!”

从巴陵出发,一行人途径临湘县,稍补给干粮,简单洗漱后继续北上,行至鸭栏驿后,却不得不停下休整——吴大娘病倒了。

英红是最先发现的,吴大娘还想强撑,可她身上滚烫,想瞒也瞒不住。

“是不是长途跋涉,太累了?”寒香端着一大陶碗的馄饨,个个胖胖滚滚,伏在碗中,还冒着白气。

她站在馆舍门口,将手中的陶碗递给英红:“特地叫店家用滚水烫的,发一发汗,人能好的快些。”

英红倒是神态轻松,她接过陶碗,应声道:“不要紧,姨妈先前一心赶路,自然不会觉得哪里不舒服,如今她心里依着我们,不用什么事都压在心里,才一时起了热。眼下她能吃得下东西,到时候蒙头大睡一场,人也就好了。”

她说完,眼睛往寒香身后一扫,没见着人,她咬着唇,但没多说什么,寒香似有所觉,笑道:“我也是这么说。可表小姐安不下心,拉着小姐非请个郎中来不可,湛家小姐闹着也要跟去,马统领拗不过她们,驿馆这边又撒不开手,气得跑到灶房里烧菜去了。”

两人正说着,便听到吴大娘在屋里头沙哑的呼唤,寒香催促:“快端给婶子吃,下头吊了鱼汤,我可得去看着,不叫人偷偷分了去。”

英红点头,转身阖上门,脚步声渐渐进了屋里头。寒香转头叮嘱守在屋门口的两个侍卫:“若有什么动静,来人下来知会一声。”

她甩着手下楼,先到灶房里转一圈,又抱着手来到驿站外头,鸭栏驿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周遭满是大大小小的酒馆,茶坊,脚店。

寒香扶着门框,踮脚往外探看,等着表小姐和自家小姐回来。

另一头,李猎一行三个四处打听过后,虽没问着医馆,药堂,倒也知道了鸭栏驿最近来了一个专看妇人病的走方医,三十多岁,医术精湛,此刻就落脚在一家茶坊后院。

茶坊在鸭栏驿小有名气,距离驿站也不远,她们骑马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湛奕率先翻身下马,将马拴在茶坊门口的树上,她问迎上来的茶博士:“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姓鲍的郎中?”

“回娘子的话,姓鲍的郎中没有,”茶博士接过湛奕丢来的碎银子,笑眯眯道,“姓周的郎中倒有一个,周郎中今早便出了门,他的夫人眼下倒是在后院里。”

“不姓鲍?”湛奕拧起眉,看向李猎,她们是奔着这位医术精湛的鲍郎中来的,可这茶博士却说只有一个姓周的郎中,照她说,虽然不是一个人,但拉去看看也无妨,毕竟谁能想到此地没有医馆,药堂呢?思及此,湛奕不由抱怨:“你们这地也有百来号人,怎么连一个大夫都找不到?个个龙精虎壮,连个头疼发热都没有?”

茶博士引三人进到茶坊,闻言笑道:“能有什么大毛病?头疼发热,吃几角热酒便消了,再不好,就到边上的寺里讨一碗素汤,再请里头的秃头和尚看一看,什么毛病啊,全消了!”

说着,茶博士手脚利索地走到后头,挑开通往后院的竹帘,扬声喊:“嫂子,找周郎中!”

他回头冲三人笑:“这位周娘子也会认药材,一些小病小痛找她便是了。”

竹帘又被挑开,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挎着簸箕走出来,她头裹方巾,马脸长脖,长眉乌青浓密,唇色红润,嘴巴微凸,身穿月白长衫,脚踏木屐。

周娘子的手仍在拨弄簸箕中的草药,她望向茶坊内陌生的三人,上下打量一番后笑问:“这三位小姐很是康健,不知抱恙的人在哪,是小毛病还是?”

“周娘子,我的一位婶娘,昨夜起便体虚发热,今日还不见好,可否请周郎中前去看一看,人就在驿站里头。”李猎急切地问道。

周娘子有些讶异,掐指一算,只发热了半日,这算什么严重的病?还要专程来请郎中。

谨慎起见,周娘子斟酌后还是问:“不知烧得凶不凶?”难不成是这位娘子身上滚烫,到认不得人了,她们才这样火急火燎地来找郎中?

李猎一时犯了难,沈月荣睨她一眼,好笑道:“能用下饭,和人说话也能自如。”

周娘子松了口气:“那便不打紧。”她还以为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大毛病,苦恼着要去哪找她男人周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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