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娘子请茶坊的茶博士帮她看一看院里晒的药材,拍手随李猎她们前去看看吴大娘。
一行人赶回驿站时,吴大娘已吞完一大陶碗的馄饨,正上眼皮磕下眼皮,窝在被中昏昏欲睡。
寒香端来木盆,周娘子净手后又晾了晾,才走到榻前用手背贴上吴大娘的额头,她颔首:“还有些发热。”
她偏头看向桌上的陶碗,问:“刚刚吃了什么?少吃发物,清淡些为好。”
英红上前两步,探头看了看睡得迷糊的吴大娘,答道:“是楼下店家的素馄饨,共十二只。”
周娘子轻轻拍醒吴大娘,柔声问她几个问题,等吴大娘含糊地回答完又沉沉睡去后,一行人轻手轻脚地出了馆舍。
“只是小病,不碍事,这位娘子口齿清晰,人已缓过来了,叫她好好睡一觉便成。小姐若是实在不放心,待会儿到茶坊取些银花茶,叫人冲了给那位娘子喝,消消火,就不必专去吃那些涩嘴的药了。”周娘子道。
“多谢周娘子。”李猎低头开始翻找钱袋,被周娘子按住:“使不得使不得,这本不是什么大毛病,银花茶也是茶坊的,小姐把铜子儿给他就是了。”
李猎没摸到钱袋,偏头看向沈月荣,她递来一两的碎银子,被李猎塞给周娘子:“请娘子务必收下,我知道婶娘病得不算重,可娘子的话才叫我心安。”
“并不是单单不收小姐的银钱,妾身与官人来这鸭栏驿游医看病,一来是替婆婆祈福,二来是受此地寒鸦寺的方丈相邀,谁来看病都不会收钱,不然就是破了修行,还请小姐原谅则个。”周娘子强硬地把手包紧,一点缝隙都不留。
湛奕耳尖,听到方丈二字便凑过来:“按理来说,此地百来号人,少不得有个药堂,可我听茶坊的伙计说,头疼脑热便吃酒,再不济就去寺里吃素汤,真是奇了,他们这里的人不开药堂,外乡人也不来?”
周娘子苦笑着摇头:“这不是我们可以多说的,方丈也是实在没了法子,才来信邀我们夫妻两个来。”
不想提及更多,又被送到驿站门口,周娘子顺势向李猎等人拜别。
李猎遣了一名侍卫跟着周娘子去茶坊拿银花茶,她抿着唇角,对沈月荣道:“周娘子不收银钱,我这心里不好受,荣姐你觉着怎么做才好?”
沈月荣略一思忖,笑道:“民以食为天,既不收金银,不如去外头买几个菜请周郎中与周娘子用。”
这时,李猎想到什么,环视一周:“马统领呢?”
“咳咳。”驿站堂中传来两声闷咳。
驿站库子目光游移,拱手行礼,几乎要哭出来:“小姐,快去瞧瞧那位马相公吧!他要将灶房里的东西折腾干净了!”
等库子领着李猎走到后院,灶房里的股股白气裹挟着菜香,晃晃悠悠地在小院里打转。
七八个侍卫挤在灶房门口,库子壮着胆子上前,拍了拍后头一人的肩背,那人回头,瞧见是他,不满地抱起胳膊:“大相公,我们马头不是把银钱补上了吗,叫我们吃一顿又如何……小姐!”众人才瞧见跟来的李猎,下到院中来,垂着头不说话。
库子没多言,朝身后拱手:“小姐,不是我们这些人昧着灶房里的东西,只是那粮店肉铺子每日都有定数,这……眼下用了,今日要想再买,便没有了。”
驿站招待的人南来北往,每日都不少,马统领几乎用完了灶房今日的余粮,虽说花钱补上,可他们这地不一样,就是手上有银钱也买不到额外的米面,猪肉。
“真是稀奇!”马统领一撩门帘,手持锅铲钻出来,他先朝李猎行礼,又转头望向库子:“想来还是见识得少了,某从没听说过手头有银子,还买不到的菜这样的事。你这厮,怕不是还想贪些银钱?”
马统领都发话了
“小人岂敢!”库子哭丧着脸,他双手一摊,转了半圈,又跺了跺脚,瞧上去万分委屈。
李猎低下头,沉沉望向库子:“我们又不赊欠饭钱,你如此歪缠,欲待如何!”
“小姐!”送周娘子回茶坊的那个侍卫从驿站正门奔进后院,他急切道:“不好!周郎中被人捉了,那茶坊也叫人掀了!”
“那周娘子呢!”库子猛地一个寒颤,忍不住上前两步。
侍卫瞥他一眼,咬牙对李猎道:“小的无能,对面十几个兵丁,上来便拿住了周娘子,说周郎中蓄意给人下药,意图谋财害命。”
“那,那还有方丈!”库子再上前两步,巴巴地看着侍卫。
“方丈也被拿住了,他邀的周郎中夫妇来鸭栏驿,亦是同谋。”
闻言,库子如坠冰窟,他茫然地举目四望,最后和李猎对上视线,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求小姐救救方丈和周郎中!他们是好人呐!”
李猎阴沉着脸,眉头紧蹙,但她没有应声,湛奕左右打量,唯唯出声:“怎么叫我们摊上这事,小姨母,我们快走吧,那三人分明是作奸犯科之人,被官府罚了也是该的,我们几个弱女子还是不要惹祸上身为好!”
“是啊,我们急着赶路,还是不要掺和进去。”沈月荣也在一旁劝道。
马统领回身进灶房:“那我先将好菜铲起,别叫这厮白白占了便宜!”
“不!不成,你们不能走!”库子哭嚎着,面目竟狰狞起来,他往前一扑,想抓住李猎的衣摆,却被她一脚踹开!
那一脚正中心肺,疼得他捂住胸口,满地打滚。
“偌大一个驿站,灶房是你,喂马是你,桩桩件件皆过你的手,怎么不另招啰啰来差使?你当我们眼盲心瞎!”李猎阴仄仄地发问,她上前两步踩住此人。
“锃!”刀剑出鞘,交叉架在库子的脖子上。
“你是什么身份,还不快说!”沈月荣冷下脸,厉声斥问。
库子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胸口刺痛,头昏脑胀,还想咬牙辩驳:“小人只请小姐搭救周郎中,他们实在是好人,小姐不愿也就罢了,何故打我?”
他眼珠一转,见无人回应,又愤愤道:“光天化日,门还敞着呢,你们竟敢殴打驿站官员,叫捕快老爷看见,通通将你们押入监牢!打三十大板!”
库子话音刚落,周娘子便款款走来,她冷笑道:“门我已关上了,你这混账东西尽管叫吧,看老娘打落你几颗狗牙!”
“你,你不是!”库子见到周娘子,一双细眯眼瞪如蛙目,“没被抓,抓!”
周郎中在他们手中,谁料到这女人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勾上这外乡人!
周娘子不理会吱哇乱叫的库子,她恳切地看向李猎:“小姐,妾身虽有所隐瞒,但不敢欺骗小姐,先前件件都是实话!我相公被邀来游医,初来时三五日一切并无异样,谁知第十日,相公给一位女娘看病时,她家突然四处嚷嚷,说相公轻薄了这位女娘,那女娘一时气不过,跳河死了,不等我夫妻辩驳,官府直叫人押了相公去,当日便打了十棍!”
她哽咽道:“相公本就擅长看妇人病,先前那些医好的乡邻,本对相公千恩万谢,谁知道此事一出来,也都嚷嚷着说相公……手脚不干净,这实在是冤枉!且不说相公人品,平常的小病,他把脉后便叫人抓药,怎会与看病的人有触碰!”
沈月荣审视地盯着她,无奈地苦笑道:“我们即便想帮,也是有心无力。虽有健仆护卫,却是去投奔亲戚,实在不敢招惹官府。”
“到此时了,妾身只想相公平安,不敢再欺瞒。小姐不必试探,妾身曾随相公去过巴陵,认得马车上的样式。”周娘子点到即止,她先前随李猎三人到驿站,不过是受茶坊的伙计胁迫,直到看见停在驿站下头的马车,她才被当头棒喝般,多日浑浑噩噩尽数散去,周娘子知道,这可能是能救她相公的最后机会。
崔家的老爷做什么大官她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这位老爷能管断案,能罚那胡乱作为的官老爷。既然几位小姐能坐崔家的马车,想必与崔家关系匪浅,只要那些人以为崔老爷会过问……
“砰!”驿站阖上的大门被撞开,一男人醉醺醺地喊:“陈狗儿,人呢?给老子上酒来!”
那人越走越近,跌跌撞撞地冲到后院,抬头醉眼朦胧地打量:“嗝儿,这么多,嗝儿,陈狗啊陈狗,好事,你,你不招呼我……”
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被踩住的库子,又笑着朝直勾勾望着他的众人一挥手:“弟兄们好好耍!我,我去给你们拿酒来!”
“节级!节级救我!”脊背被李猎的足尖用力地碾过,库子哀嚎出声。
来人一抹脸,腰间往来时的方向一拧,脚下生风地跑走了,丁点看不出方才醉得踉踉跄跄的模样。
湛奕狞笑两声,大喝道:“哪里跑!”她一个飞身追上去,踹中来人的臀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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