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忍辱(六)
安然将需要安枝晋做的事情与他说了,准备离开时,安枝晋道:“六丫头,你母亲当年难产的时候,我阿娘曾派人找过稳婆。不过慢了一步,她根本不想闹出人命。”
安然轻轻一笑,手指不经意地掠过发髻,眼神中带着一丝释然:“无需多言,既然我们已决定联手,过往的恩怨便让它随风而去吧。”
“我其实希望得到你的谅解。还有你救过三姐姐,我替三姐姐感谢你,三姐姐或许有地方得罪过你,但是她不是真的想害你。”
安然觉得有点儿好笑,若她真是计较的人,便不会出手救他们。再说当初安雯入顾府,也有她试探顾烨之心的意思。
彩珠走上前来,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瞧你这模样,身为姑娘的兄长,说话却如此黏糊。姑娘心胸宽广,若真要计较,你们岂能安然无恙?不过,既然姑娘已经释怀,你们只需尽心尽力完成她交代的任务,便是最好的赎罪方式了。”
安然转身,与丫鬟彩珠走入烟雨蒙蒙中,仿佛一幅温婉的山水画。她手掌握拳,这次她必定要沈唯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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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安枝晋出狱后的几日,她心情烦闷,明明心里头清楚沈唯会是始作俑者,却始终没有确凿的证据给沈唯定罪,朋友们都劝她别想太多,出去散心或许会让自己心情平复一些。
她接受了朋友们的建议,下午关店后在西市边上的小巷子里散步,彩珠和风萧萧跟随其后。
突然,一户人家院子里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院子门大开着,里面堆放着各种木雕,还有各种藤木编织的遮阳帽。
她被院中的新奇深深吸引,不由自主地迈步走了进去。
彩珠则更是兴奋不已,对院内的每一件摆设都充满了好奇与激动,眼睛闪烁着光芒。
安然的目光落在几顶编织好的帽子上,瞬间她惊呆了,因为这些帽子的材料竟然与她祖母临终前服用的其中一种药物出自同一种植物。她甚至从囊中取出当年捡拾的药渣和帽子的藤条做对比。
尽管那药渣因药物的浸染和岁月的流逝已微微变色,但安然仍能清晰地辨认出,那树枝与帽子上的藤条无疑是同一种植物,这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激动之情。
屋里有老人苍老的声音传来。
老匠人编着帽子,问:“是谁在外边啊?”
安然带着彩珠和风萧萧大胆地走进里屋,抱歉道:“老匠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看你院门大开,院里的东西新奇可爱,被吸引了进来。”
老人见进来的是三个女子,遂又开始编织手里的帽子道:“既然来了,便是缘分。你们看看便罢,别随意碰触。”
安然道:“这个是自然的。若有损坏,我们也会照价赔偿。老伯,您手里编织的帽子与集市上卖的帽子不太一样。这帽子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看见老伯正在用藤条编织一顶帽子,这些藤条经过精心挑选,以确保编织出的帽子既美观又耐用。而老伯手里的是完整的藤条,她手里的药渣只有一小截。
老伯微笑道:“这东西你们这儿少见,晋阳却常见。”
“这藤条是晋阳才有的?”
“老夫在长安从未见过。前几日儿女回乡,带回不少藤条,可做不少物件,正好打发时间。”
安然问:“您这个帽子卖吗?”
老人略一思索,道:“这些帽子已有人预订,但你要的话,就卖你一顶吧。”
安然拿了腚银子给他,老人还要找钱给她。她道:“老伯,钱不用找了,我还想问,这做帽子的藤条若被孩子咬到会怎样?家中孩子顽皮,常乱吃东西。”
“咬?那可不能够咬。扭兰藤,也被称为扭肚藤,是一种长有美丽花朵的藤本植物,藤条虽然结实耐用,但含有毒性。偶尔接触或轻微咬食可能不会引起严重后果,但若用于煮水或频繁咬食,可能会导致中毒,甚至危及生命。不当使用或过量食用可能会出现恶心、呕吐等症状。晋阳当地的牛羊不慎误食,也很可能死亡。不过扭兰藤有毒,当地人都知道,毒死的概率不大。外人可能不知道罢了。”
扭兰藤便类似夹竹桃。夹竹桃除了花朵都是剧毒,但是扭兰藤的毒性稍微小一点。安然心里已经了然,这藤条果然有毒,况且用在病人身上,多日服用,人没有不死的。
沈唯出生于晋阳,是晋阳本地人,她当然知道扭兰藤。她暗自懊悔,为何没有早些派遣人手前往晋阳探听消息,以至于浪费了许多时间。
老人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这扭兰藤以前有很多,不过因为可以编帽子,当地人常去采摘。山里已经不常见到,我儿子也这次运气好,刚好见到才采来,也许你们下次再来便看不见了。”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只觉四周一片苍茫,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混沌,就连头顶的天空也仿佛被一层灰纱笼罩,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喃喃自语道:“早知道又如何?还不是无力回天。”沈唯既然用了这个藤条下毒便不可能让他人这么容易发现,害死她娘亲,害死她祖母,害死张大嫁祸安枝晋,这多条人命……沈唯永用类似的手法逃脱法网。
回家的路上,她如同行尸走肉般踉跄前行,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就连细雨绵绵也未曾察觉,手中紧握的崭新帽子也不知道使用。
雨越下越大,应该是一场异常的阵雨。风萧萧和彩珠眼疾手快地向路上摆摊人家买了两把伞,撑在头顶才不至于被淋湿。
彩珠扶着好似随时会摔倒的安然,道:“姑娘,你怎么了,这天都下雨了。你怎么都没注意……”话音被风萧萧打断,风萧萧注意到安然的反常,摇头劝彩珠别打扰了安然。
恰时,一辆马车赶来。马车四角悬挂精致铃铛,车身绘有鲈鱼图案,正是顾府的马车。
马车离她们三人尚有一段距离。三人驻足,见顾烨从马车上下来。他一忙完手里的事情便来找她们了。
彩珠激动地喊道:“姑爷。”眼睛却只关注顾烨身后的十五,十五微微有些脸红。风萧萧则一贯冷眼视之。
顾烨走到安然面前,安然只觉得天空好像一下子澄澈起来,就连雨水也变得温和起来,不再像刚才那般冰冷刺骨。
祖父祖母,娘亲等人的身影好像就在眼前,像是不曾离世,一直陪伴着她。她哽咽着低语:“二郎,我明白了,祖母确实是被人加害的。我明白了,这一切我终于都明白了……”含了一路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本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只有在他的面前,她似乎可以完全做自己。
顾烨自然一眼注意到她手里的帽子,本以为她家人的案子,那沉重的案子,他可以替她查清楚,替她平反,但是深知她的为人。她是不可能眼巴巴等着他人替她平反的。
顾烨轻轻扶住她,像抚摸最珍贵又易碎的宝珠,一句话也没说,任凭她哭泣,好让她哭个够。
与顾烨一同前来的其实还有裴峥,裴峥正坐在车上掀开车帘好似了然一切般看着。风萧萧看了一眼裴峥,上前几步只对裴峥道:“裴郎将似乎与顾少卿走得异常近啊!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
裴峥道:“你是安然的侍卫却来问我这个。本将便告诉你,不管是福是祸本将都能够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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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于烟波亭嘱托安枝晋,恳请许昌恩准彩绢一见。彩绢频现其店门,似有千言万语待诉,至于彩绢是否愿见,全凭她意,安然从不强求。
许昌的为人,安然还是很清楚的。由于上次的误判,安枝晋吃了好几日的牢饭,还被狱卒拳打脚踢的伺候,许昌必定对安枝晋心怀愧疚。若能利用这份愧疚之心,许昌便不会太过为难安枝晋。
又过了两日。
顾府门前,安然刚从店里回来,下了马车,看见在垂柳下等候的彩绢。
她疾步奔向彩绢,彩绢亦急切相迎。
见她步履蹒跚,身形微斜,安然关切问道:“你的脚可好?”
彩绢含泪笑道:“无妨,姑娘,终得再见,真好。”
“谁带你来的?”
“是许姑爷。”彩绢指了指顾府边湖上的一个亭子。果见许昌身穿便服待在亭中。正值傍晚入暮时分,天上残阳如血。是已经放衙了。不管许昌用了什么方法,总之信守了与安枝晋的承诺。
“有没有被人跟踪?”
“这次没有。多亏了许大人帮忙,甩掉了秦司徒的手下。”
前几次在店门口看见彩绢的身影,每次都是转瞬即逝,差点儿她都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然而有人鬼鬼祟祟地追随彩绢身影的方向,她大致推测出来是有人在跟踪彩绢。彩绢无奈只得离去,无法与她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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