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已有凛冽之意，保姆车的窗玻璃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又被金珉奎无意识呼出的热气呵开一小片模糊的透明。他高大的身体蜷在狭窄的座椅里，脑袋一点一点地往旁边林在勋的肩上滑，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嘟囔着梦话：“……力度……再大点……”
林在勋没动，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精准地抵住那颗快要砸到自己锁骨上的沉重脑袋，轻轻往车窗方向推了回。指尖触到对方汗湿的额发，带着排练后未散的温热。今天是《万岁》打歌的第七周，距离那个渴望到近乎灼烧的目标——一位——只差最后一场《人气歌谣》的距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比疲惫更浓稠的东西，是十四个少年被压榨到极限却依旧不肯熄灭的野心火种。
“耳返，” 李知勋沙哑的声音从前排传来，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他手里捏着三副轮流使用、接触时好时坏的耳返，像对待精密仪器般反复检查接口，“彩排时电流杂音又出现了，胜宽的高音部分可能会被吃掉半拍。”
他眼下有浓重的青影，新专辑制作与密集打歌的双重压力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力，连声音都透着一股金属摩擦般的疲惫感。权顺荣立刻像上了发条的虎玩偶弹起来，扒着椅背探头：“吃掉？不行！我用嗓子给你垫！像上周《音银》那样喊！” 他眼底布满血丝，身体却因过度亢奋而微微发抖，每一个舞台细节的调整都牵动着他敏感的神经。
“闭嘴，省点力气。” 林在勋眼皮都没抬，从背包里摸出一小盒润喉糖，精准地往后抛进Hoshi张大的嘴里，又摸出一颗塞进旁边被吵醒、正茫然揉眼睛的金珉奎手心。“补充点糖分，待会儿别在台上饿晕了。” 语气是一贯的清冷嫌弃，动作却熟稔自然。
珉奎含着糖，咧嘴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身体又诚实地往在勋这边挤了挤，仿佛靠近这个人就能汲取到对抗一切疲惫的能量。他宽厚的手掌摊开，露出里面攥了一路、被体温焐得微热的小型手持DV——那是他用省下的零用钱加上生日时富婆站姐 @养一只小雪豹需要多少钱寄来的“投喂基金”咬牙买的，镜头盖上的保护膜还没撕掉。
“在勋啊，”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献宝般的雀跃和紧张，“我今天……想试着拍点后台，就拍你……不是，拍大家！” 他慌忙补充，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后台的混乱如同煮沸的粥。打歌服——东大门批发的“青春感”校服升级版——堆在角落，袖口的线头还没来得及剪干净。
夫胜宽正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反复练习待会儿安可舞台的笑容弧度，即使嗓子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也要确保每一个表情都传递出“我们值得一位”的灿烂自信。
徐明浩独自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避开喧嚣。他低着头，双手用力按压着左脚脚踝，腰部隐隐传来的酸痛让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文俊辉蹲在他面前，用流利的中文低声快速询问：“还能撑？最后一场，空翻那个动作……” 小8抬起头，脸色有点苍白，却扯出一个坚定的笑，那笑容带着豁出去的狠劲：“能。必须能。” 为了权顺荣设计的那引爆全场尖叫、象征舞台冲击力的后空翻，他的脚踝早已肿成发面馒头，每一次落地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眼底的火焰比任何时候都亮。
不远处的林在勋默默收回视线，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登录微博账号 @SEVENTEEN林在勋。最新一条动态下，评论区已被粉丝的留言彻底淹没：
“勋崽！最后冲刺！中饭的砖头（专辑）已经铺好路！”
“雪豹大人今天也要slay全场！妈妈给你买一位！”
“小8的空翻注意安全啊！看到彩排图脚踝都肿了呜呜呜！”
“珉奎饲养员今天投喂了什么？想看双人镜头！”
“一位！必须一位！孩子们眼睛里的光不能熄灭！”
他指尖停顿片刻，拍下地板上散落的一只白色护腕——正是珉奎新买的DV镜头盖一直小心翼翼避开、却又忍不住偷偷聚焦的那只。配文只有两个字：“来了。” 发送。
瞬间，评论如潮水般涌入，带着隔海相望的滚烫期许。这无声的互动像一枚投入深海的信号弹，点燃了看不见的战线。几乎在同一时间，首尔狎鸥亭韩餐厅的后厨，十几份精致的双层保温便当被迅速装车，箱盖上贴着熟悉的便签：“在勋和SEVENTEEN的各位，一位晚餐已备好！加油！——@勋勋的移动小厨房”。而在Pledis那永远显得捉襟见肘的财务部邮箱里，一封来自 @万岁的金砖地基的汇款通知静静躺着，附言：“给孩子们买个好点的耳返吧。”
舞台的灯光亮如白昼，将台下那片由白色克拉棒汇聚而成的、日渐壮大的星海映照得璀璨夺目。《万岁》的前奏如同冲锋的号角响起，十四道白色的身影瞬间撕裂了空气！汗水几乎是立刻就从额发间、脖颈后疯狂涌出，浸透了廉价的布料，却让少年们蓬勃的生命力更加灼热逼人。
金珉奎的高音依旧带着点不顾一切的嘶哑冲劲，他目光如炬，穿透炫目的光束直射向观众席，那份毫无保留的真诚如同大型犬湿漉漉的眼神，瞬间点燃一片尖叫。权顺荣设计的“军鼓踏步”在此时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整齐的跺地声如同战鼓擂动，震得舞台地板嗡嗡作响，传递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镜头捕捉的焦点瞬间切换。林在勋一个利落的滑步旋身，白衬衫衣摆飞扬如鹤翼，力量与柔韧在他绷紧的肢体线条上达到完美的平衡。他跃起的瞬间，滞空感惊人，像雪豹舒展身躯扑向猎物，琥珀色的瞳孔在强光下锐利如冰。
而就在他落地的刹那，舞台另一侧，徐明浩的身影如同挣脱地心引力的黑色箭矢，腾空！翻转！时间仿佛被拉长，他修长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绷直的脚尖带着撕裂空气的力度。落地时，脚踝传来的剧痛让他眉头狠狠一蹙，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半拍。
就在这电光火石、微不可查的失衡瞬间，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在他腰后极快地、不动声色地托了一把——是站位最近的崔胜澈。没有眼神交流，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停顿，仿佛只是走位中一次寻常的擦肩。小8借着这股支撑力，核心肌肉瞬间绷紧，硬生生稳住了身形，下一个节拍踩得精准无比，脸上甚至立刻绽放出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对着镜头比出“万岁”的手势，仿佛刚才那惊险一幕从未发生。台下更加疯狂的欢呼淹没了所有细节，无人知晓这完美空翻背后，是队长在激烈舞蹈中依旧分出的心神和主舞咬牙咽下的痛哼。
安可舞台的音乐响起时，十四个少年站在璀璨的星海中央，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淋漓的脸上混杂着极致的疲惫与不敢置信的狂喜。主持人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悬念拖腔，背景音是山呼海啸的“SEVENTEEN”。当那个梦寐以求的名字终于被念出，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巨大的、混杂着狂喜、委屈、释然和难以置信的声浪从舞台上炸开！
金珉奎是第一个爆发出巨大哭声的。他像一头终于找到归途、伤痕累累的幼兽，又像一个迷路太久、受尽委屈终于扑进母亲怀里的孩子，眼泪决堤般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高大的身体甚至因情绪过载而微微蜷缩，肩膀剧烈地耸动。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转身，张开双臂，不是扑向离他最近的成员，而是精准地、像寻求唯一锚点与港湾般，死死抱住了同样眼眶瞬间通红、却还强自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的林在勋。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在勋肩头薄薄的演出服布料，那温度烫得惊人。
“我们……我们做到了……在勋啊……呜……” 他哭得语无伦次，声音哽咽破碎，手臂箍得死紧，仿佛要将全身的重量和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这个拥抱里，“真的……真的拿到了……呜哇……” 那哭声里，是七周来积压的所有压力、疲惫、自我怀疑，在此刻化作滚烫的洪流，奔涌而出。
林在勋的身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僵了一瞬，颈窝处是珉奎滚烫的泪水和灼热颤抖的呼吸。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剧烈起伏的后背和胸腔里压抑不住的悲鸣。那股汹涌的情绪如同实质般传递过来，瞬间冲垮了他强装的冷静堤防。鼻尖猛地一酸，眼前瞬间蒙上一层水雾。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臂，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温柔，轻轻拍抚着珉奎剧烈起伏的后背，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浓浓的纵容：“嗯，大型犬……做得好。” 这声低语，透过珉奎别在衣领上、忘了关闭的微型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播厅。
旁边瞬间被更加汹涌的眼泪和失控的欢呼彻底淹没。
夫胜宽哭得比珉奎还要大声、还要凄惨，几乎是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喜悦都哭出来，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蜷缩，几乎要背过气去。李硕珉和崔韩率手忙脚乱地围着他，一个用力拍背顺气，一个拿着纸巾试图堵住那决堤的泪水，脸上也是又哭又笑。
徐明浩终于彻底卸下强撑的力气，右脚虚点着地，几乎将全身重量都靠在文俊辉身上。他低着头，肩膀无声地颤抖，单薄的脊背起伏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砸在地板上，洇开深色的圆点。是脚踝剧痛后的释然，更是梦想成真的巨大骄傲和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文俊辉紧紧揽着他的肩膀，自己的眼眶也红得厉害，用力地、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背。
权顺荣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像一头发疯的虎崽，嘶哑着嗓子挥舞着拳头，对着空气，对着顶棚，对着每一个成员，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看见了吗！看见了吗！我们！SEVENTEEN！一位！” 那嘶吼里带着血性，带着证明一切的狂喜。
李知勋背过身去，肩膀微微耸动，用力地、快速地用手背抹了把脸。当他再转回身时，眼睛红得像兔子，嘴角却是如释重负的、无比清晰地上扬着，那笑容里卸下了千斤重担，纯粹而明亮。
李灿被哥哥们轮流揉着脑袋，崔胜澈的大手，尹净汉温柔的手指，洪知秀带着笑意的拍打……他哭得直打嗝，小脸皱成一团，嘴里反复念叨着，带着浓重的鼻音：“一位……呜……我们真的……真的有了一位了……呜……”
尹净汉和洪知秀红着眼眶拥抱在一起，天使般完美的笑容里，终于染上了真实的、带着烟火气的泪光。Joshua轻轻拍着净汉的背，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崔胜澈作为队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最后一个走上安可舞台。他拿起话筒，目光扫过台下那片为他、为他们而亮起的、璀璨夺目的星海，那光芒映亮了他眼底残留的泪光。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身边每一个汗泪交织、笑容灿烂到有些傻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耀眼的兄弟——哭得打嗝的忙内，互相搀扶的中国line，还在抹眼泪的Woozi，激动得手舞足蹈的Hoshi，以及……那个被金珉奎死死抱着、脸上带着无奈纵容、眼角却同样泛红的林在勋。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却无比清晰地、带着千钧的力量，透过话筒响彻全场：“这个一位……”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境，“是SEVENTEEN……” 他指向身边的成员们，又用力指向台下那片星海，“和你们！一起创造的！”
台下回应他的是更加排山倒海的尖叫和哭泣声。
“以后……” 崔胜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承诺和燃烧的野心，“我们会带来更多、更好的舞台！用更好的音乐！更好的舞蹈！回报大家！我们是——” 他猛地将话筒指向身后。
十四道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却汇聚成雷霆般力量的声音，如同挣脱束缚的巨龙，轰然炸响，响彻云霄：
“SEVENTEEN！谢谢大家！”
那声浪，仿佛能穿透演播厅的屋顶，直抵深秋的首尔夜空。保姆车摇摇晃晃地驶向宿舍，窗外是沉沉睡去的城市轮廓。车里安静得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的鼾声，连最爱闹腾的权顺荣和李硕珉都歪在座位上睡得不省人事。
金珉奎的大脑袋再次滑落到林在勋的肩上，这一次，在勋没有推开。他微微侧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路灯染成暖橘色的街景，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酸痛，然而心底深处，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暖意和踏实感在悄然滋长。
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点开微博。@SEVENTEEN林在勋 的最新一条动态下，早已被铺天盖地的“恭喜一位！”、“万岁万岁万万岁！”、“雪豹大人辛苦了！”、“珉在拥抱是世纪名场面！”的留言淹没。
他往下滑，看到@勋勋的移动小厨房晒出的便当送达签收单，@万岁的金砖地基转发的安可舞台截图，配文“金砖铺路，终见星海！”，还有@养一只小雪豹需要多少钱简单粗暴的新专辑追加购买截图，拼成了一个更大的“勋”字。
车窗映出他模糊的侧脸，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吹进车厢，拂过他汗湿后微凉的额发，却吹不散心头那份由汗水、泪水、星海和无数滚烫期许共同浇筑而成的暖意。少年万岁的夏天或许会过去，但属于SEVENTEEN的星辰，已然在这片深秋的夜空中，坚定地、不可阻挡地，亮了起来。保姆车变成了一艘载满星星的小船，在首尔渐深的夜色里，安静地驶向充满未知却注定光芒万丈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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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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