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许府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刚踏入前院,迎面便走来一个婢女。靠着原主的记忆,许鸢认出这是原主的丫鬟之一,银环。
“小姐,您可回来了。”银环屈膝行礼,“老爷和夫人已经回府了,这会儿正在正屋呢。”
许鸢微微颔首。自从她穿越过来,这还是第一次要见原主的父母。原著里对许丞相许衡之的描写,是位忠勇辅政的能臣,却因权倾朝野屡遭帝王猜忌,最终还被原主许画鸢的荒唐事牵连;母亲裴蓉出身江南巨贾裴家,自幼在金玉堆里长大,腕上那对玉镯,据说能抵寻常人家十年口粮。
爹有权,娘有钱,姑姑是宠妃,哥哥是打过好几场胜仗的少年将军,许画鸢的人生起点可谓得天独厚。只可惜,原主并不懂得珍惜。
思忖间,行至正屋廊下。屋内,许衡之与裴蓉正坐在主位上轻声交谈着什么。见女儿进来,两人脸上立刻绽开了真切的的笑容。
“鸢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裴蓉率先开口,声音温柔“可是赏花宴不合心意?”
许鸢扬起唇角,学着书中原主撒娇的口吻道:
“赏花宴有什么趣儿?还不如早些回来,多陪陪爹娘呢。”
裴蓉被她逗乐了,伸手将她拉到身边,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看吧老爷,我说什么来着?咱们的鸢儿啊,迟早会长大懂事的。” 她仔细端详着女儿,眼中满是慈爱
“折腾了一上午,孩子肯定饿了。来人——”她转头吩咐:
“让厨房给小姐备些她爱吃的点心和羹汤,先垫垫肚子。”
许衡之捻须而笑,连声应和:
“夫人说得是。”随即又对侍立一旁的仆从温声道,“快去,拣小姐素日喜欢的,精细些准备。”
许鸢站在父母面前,感受着这份自然而然的关切,鼻尖却蓦地一酸。
裴蓉敏锐地察觉到女儿情绪的低落,见她眼圈泛红,慌忙捧住她的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的乖乖,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
裴蓉这一问,仿佛打开了闸门。许鸢泪失禁体质瞬间发作,加上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眼泪像断了线似的滚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裴蓉快被吓坏了,女儿不过是去赴了个宴,回来怎么就哭成了这样?她一边心疼地用丝帕为许鸢擦拭泪水,一边迭声问道:
“这是受委屈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了?快告诉娘亲!”
许衡之也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几步跨到女儿身边,宽厚的大手带着安抚的力道落在她肩头,语气焦急又心疼:
“鸢儿,莫怕,跟爹说,可是宴上有人欺负你了?爹给你做主!”
许鸢抽噎着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努力想控制却徒劳无功,只能断断续续地倾诉:
“没人欺负我,我...我只是觉得我太幸运了,能有爹娘还有哥哥这样真心实意关心我、疼爱我的人,以前……都是我不懂事,总给你们找麻烦,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哽咽着开口,声音充满真挚
裴蓉听得心都要碎了,一把将女儿紧紧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傻孩子,你说这些做什么?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好女儿!爹娘疼你爱你,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许鸢将脸深深埋在母亲的怀抱里,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和,一边流泪一边用力点头,仿佛要将这份她未曾感受过的亲情深深烙进灵魂。
许衡之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妻女,素日里在朝堂上沉稳威严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微哽,转头对侍立在一旁、同样面露忧色的丫鬟彩蝶和银环温声吩咐道:
“你们先扶小姐回房歇息片刻,让她静静心,缓一缓。好生伺候着。”
彩蝶和银环连忙低头应道:“是,老爷。” 两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还在母亲怀中抽噎的许鸢。
裴蓉依依不舍地松开女儿,许衡之则轻轻揽过妻子的肩头。两人站在原地,目送着女儿被丫鬟们搀扶着慢慢离开的身影,脸上写满了心疼。
“这孩子……”
裴蓉摇摇头,掏出帕子按了按自己湿润的眼角,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怎么突然就……” 她有些说不下去。
许衡之揽着妻子的手臂微微收紧,目光依旧追随着女儿离去的方向,深邃的眼眶也有些发红。他沉默了片刻,才带着一种混合着欣慰与感慨的复杂情绪,低声道:
“蓉娘,我们的鸢儿……是真的长大了。”
又过了几日,一家人用膳时,许鸢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碗里的米粒,心思早不知飘到了何处。忽听上首的父亲许衡之随口提了一句:
“今日朝会,钟弘毅那老狐狸……”
“钟”字入耳,许鸢脑中“嗡”地一声——糟了!女主钟珞瑶!她竟把这头等大事忘得一干二净!
几乎是同时,“啪嗒”一声,象牙筷被重重搁在青玉碗沿。许鸢猛地站起身,带得身下梨花木圆凳都发出一声轻响。
“爹娘哥哥,我还有急事,先出去一趟!” 话音未落,人已像阵小旋风似的朝门口卷去。
“哎——鸢儿!”
母亲裴蓉急急唤道,秀气的眉毛瞬间蹙成了结,望着女儿瞬间远去的背影,满眼担忧
“你这孩子!饭都没吃几口呢!好歹再……”
回应她的,只有许鸢头也不回地摆手,以及清脆又急促的喊声:
“爹娘!我吃饱啦!真饱了!我还有事!你们慢用!”
裴蓉收回探询的目光,望着女儿碗里几乎没动的饭菜,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许衡之和许括轻叹道:
“你们看看这孩子……风风火火的,像什么样子,饭都没吃几口...
主位上的许衡之却是一脸从容,他慢悠悠地执起公筷,夹了一块酱烧肉,稳稳放进裴蓉碗中,温言劝道:
“夫人不要担心。鸢儿大了,自有主张。她既然说饱了,那便是饱了。真饿了,府里还能缺了她一口吃食?自然会回来寻摸。你啊,放宽心便是。” 语气里是全然的理解和纵容。
一旁的许括正嚼着一块笋片,闻言立刻含糊不清地附和,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懒散劲儿:
“就是啊娘,您甭瞎操心!她那性子您还不清楚?想一出是一出,由着她去呗,横竖丢不了。” 说完还冲母亲咧嘴一笑
裴蓉看看沉稳含笑的丈夫,又看看浑不在意的儿子,心知多说无益。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扭头细细嘱咐下人,待小姐回来定要往她房里送些点心。
华街上,玉颜阁里,许鸢指尖如飞: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包起来!”
老板娘笑得见牙不见眼,殷勤地将包好的胭脂递上:“小姐买这么多啊,用得完吗?”
“送朋友的。”许鸢匆匆接过,礼貌笑笑,无心多言。
“哎哟,那您这位朋友可真是好福气,能交到您这样大方的知己!”老板娘还在身后啧啧称赞,许鸢已快步出了铺子。紧接着,她又旋风般扫荡了几家珠宝首饰铺子——登门道歉,诚意必须拉满!反正她现在要命没有,要钱随便!
拎着沉甸甸的包裹,许鸢直奔钟府。脑海中迅速闪过原著信息:御史钟弘毅,见风使舵,阴险狡诈,纵容钟晚意欺凌钟珞瑶,到后来更是勾结外族。不过..这几人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去,钟弘毅被斩首,邵香如被流放,钟晚意更是被沈玦安排进了大牢,刑罚用尽。
刚到府门前,便被小厮拦住。听说是丞相千金,小厮立刻入内通报。片刻后,钟弘毅便领着邵香如和钟晚意,满面堆笑地迎了出来。
“许小姐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不知今日……”钟弘毅搓着手,笑容可掬。
邵香如紧跟着插话,语气亲昵:
“可是来找我家晚意的?晚意常说与小姐您交好呢。”
许鸢心中冷笑一声,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面上却淡淡的,目光越过他们:
“我来找你家大小姐,钟珞瑶。”
闻言三人皆是一怔。钟晚意眉头紧锁:这许画鸢前几日还伙同自己算计钟珞瑶,今日怎么突然找上门来?莫非又有什么新花样?
钟弘毅面露难色:“许小姐要找珞瑶?这……”
“怎么?不方便?”许鸢挑眉,抬脚就要往里闯——她记得钟珞瑶的院子在钟府后宅最偏僻的角落
三人慌忙阻拦。邵香如挤出笑容:
“哎哟许小姐,珞瑶那丫头粗鄙得很,从小在乡下长大,没规没矩的,只怕冲撞了您。”
“哦?”许鸢唇角勾起一丝讥讽,“钟夫人,我倒真是头一回听做母亲的这般评价亲生女儿。”
邵香如笑容僵住,钟弘毅脸上也升起一丝不悦。钟晚意眼神闪烁,不知在盘算什么。
恰在此时,一道素净的身影从后院缓缓走出。钟珞瑶只穿一身素衣,发间斜簪一支简单的玉簪,与一旁珠围翠绕的钟晚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看到许鸢,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还没等她开口,许鸢已快步上前。将那三人撇在身后,待到看清钟珞瑶的脸后不禁被惊艳了一下
真不愧是女主,长得实在太漂亮了,活像天上的清冷仙子
钟珞瑶看了眼面前的许鸢,以为她又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微微垂首,开口道:“许小姐若是为了梁王殿下的事而来……”
“不!”许鸢斩钉截铁地打断她,随即一把握住钟珞瑶的手,真诚的目光似乎要把面前人灼伤
“我是为你而来。”
钟珞瑶愕然抬眸,对上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一时竟忘了反应。片刻后,她才找回声音:
“许小姐要是不嫌弃,进屋说话吧。”
踏入钟珞瑶的闺房,许鸢目光一扫,心底有些惊讶。虽然知道不该随意打量,但这屋子的简陋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桌椅陈旧,摆设寥寥,透着一股子清寒之气。不说谁知道这是钟家大小姐的闺房?
“陋室寒酸,委屈许小姐了。”钟珞瑶语气平静,似乎早已习惯。
许鸢摇头,直言不讳道:“他们太过分了!堂堂钟府大小姐,竟住在此处?” 钟珞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她觉得自己病一定是还没好全,竟然从许画鸢嘴里听到这话
许鸢没等她多想,已麻利地将带来的胭脂首饰摊开在桌上:“今天我过来,只为郑重向你道个歉。”
“道歉?”钟珞瑶更觉疑惑,目光扫过那些显然价值不菲的物品。
许鸢点点头:“为之前处处刁难你向你道歉,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这.....”钟珞瑶有些犹豫
看着许鸢坚决的态度,钟珞瑶心知拗不过她,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唤来站在门边,同样一脸警惕的贴身婢女小莲,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小莲会意,立刻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许鸢带来的东西收起
许鸢看着自己带来的东西被带下去,松了口气“多谢你能收下,从前是我糊涂,被猪油蒙了心。从今往后,只要你有难处,尽管到相府找我!”
钟珞瑶抿了抿唇,没有立刻接话,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不知道这许画鸢到底想干什么,前些日子刚把自己推下水,打一个巴掌给一个枣,是又想到什么折磨自己的新法子了吗?
许鸢见她这副戒备犹疑的样子,心里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原主造的孽太深。她洒脱地笑了笑,主动说道:“我也没有说一定要求得你的原谅。毕竟我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搁谁身上都不可能轻易翻篇。但这些东西,是我真心实意给你的赔礼,是你应得的补偿!拿着,别有什么负担!”
这时,小莲过来在她耳边低语
“小姐,簪子没问题,胭脂水粉也都没毒,是玉颜阁的上品”
钟珞瑶睫毛微颤,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许鸢
“既然许小姐如此盛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鸢发自内心的朝她笑了一下,随后起身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首饰,惯用哪种颜色的胭脂,就按我的想法买了一些,你要是有不喜欢的,来找我,我再给你买”
二人又客套的聊了一会,许鸢便心满意足的先行告别了
坐上回府的马车,许鸢开始闭目养神,虽说钟珞瑶明显没有原谅自己,但她完全能理解。毕竟许画鸢之前处处刁难她,换成自己也不会轻易原谅,虽然那些事也不是她做的,但谁让她现在顶着这个壳子呢
“叮——滋啦……”久违的电子音突兀响起,“检测到女主内心轻微触动,任务完成进度4%。”
许鸢吓得一激灵
“喂!你下次出现能不能有点预兆?很吓人知道吗”
说罢,她惊魂未定地抬手,拍了拍心口。
“不过……” 冷静下来,许鸢摸着下巴琢磨,“钟珞瑶竟然还被我触动了?虽然只有可怜的4%……看来,我的道歉和诚意礼物,还是有一点用的”
想到这里,许鸢握了握拳,暗下决心: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之后一定要加大力度补偿钟珞瑶,用真心感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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