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寻知在沈家住到第三天的时候，有些沉不住气了，天天都想着去长风镖局。
孟老爷子身体恢复了些，眼看着儿子着急，一头劝着他稍安勿躁，另一头自己去找沈老爷，想让他帮帮忙。
正好这几日聂爻尘在忙书肆的事，很少过来，沈老爷怕怠慢客人，就让沈灵云先带孟公子四处转转。
关于孟寻知来的目的，沈灵云多少知道些，她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人对另一个人如此想念。
于是趁着一起在后院休息的空当，她开口聊起这件事“孟公子对姬姑娘还真是一片深情，那么远从京中赶来，如今也想着天天能和她见面。”
“沈姑娘有所不知，我在京中长大自小都是跟在先生后面读书，爹爹和兄长也是告诉我要考取功名出人头地。这些年我也照做了，但总觉得人生少了些乐趣。那日在常州遇见姬姑娘，一身红衣，束着长发，十分耀眼，让人心生羡慕，便想着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女子陪伴在身边，夫复何求。”
沈灵云在临州，自然也听说过姬酒酒的事，说她好美色，为人凶悍又蛮不讲理，她没理会过，心中更多的是羡慕，自己无法活成那个样子，但有人可以，也是很好的。
“孟公子很有眼光，像姬姑娘这样武艺高强，随性洒脱的女子确实不多见。”
孟寻知听了她的话似乎有些意外“沈姑娘看法也与其他人不同，这几日我也听了些关于姬姑娘的传言，他们对姬姑娘的评价可不太好。”
“灵云得父兄教诲，又进了学堂学习，自然要会分辨是非，岂能仅凭他人之言去认识一个人。何况姬姑娘与我同为女子，就更不应该随意中伤她。孟公子是有学识的人，定是不会理会那些传言的。”
“沈姑娘说的是，寻知受教了。此次来也是想先见见姬家长辈，后续好商议订婚之事。等着殿试之后，若有幸得中，便再迎娶姬姑娘，也好让她风风光光进京。”
沈灵云倒是没想到孟寻知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心中升起佩服之情，转念又想到聂爻尘，不免有些失落。
“若是爻尘也如你这般平顺便好了。”
“聂公子满腹经纶，寻知自叹不如，只是聂公子似乎志不在此，这人活一世，自己喜欢怎么过便怎么过，倒也强求不得。我是没有聂公子的清醒，自小就被家里安排好了一切，到什么年纪需要做什么事，都由不得我。”
“可人哪能事事都依着自己的想法，若是两人成亲，更是应该顾及对方，才华满身可不去施展，最终还不是浪费。”
说完她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轻叹一声“让孟公子笑话了。那殿试之后，孟公子可是会留在京中。”
“父兄已经打点好一切，应该还是在京中谋个差事。他日沈姑娘和聂兄来京中，可一定要记得找我。”
“借公子吉言，希望能有机会去。孟公子，这是我们临州的特色糕点，你尝尝。你们回京之前，我也会让人多准备几份带回去。”
孟寻知很欣赏沈灵云为人处世的方式，落落大方又不卑不亢，他想要的便是这样一个娘子，站在身后帮他打理一切。
“沈姑娘如此贤惠，聂兄真是有福气，往后怕是没什么事需要自己操心的了。我们孟家在京中也算是大家庭，上上下下约百人，要做孟家的媳妇确实会辛苦些，希望姬姑娘到时候能做到像你这般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灵云听到这些话，心中有隐隐的失落，她觉得有时候还真是造化弄人，听上去，似乎自己和孟寻知更般配。可她并无其他想法，聂爻尘眼下只是没做好打算，等他想明白了，就会明白自己是为他好。
“姬姑娘性子随性，倒也挺好的，即便是成了孟家的媳妇，也不该约束她太多。”
孟寻知脸色微变，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自古嫁夫随夫，在娘家便无所谓，可到了婆家，还是要随夫家的规矩，不过姬姑娘聪明伶俐，定是很快就能适应。”
“没想到孟公子还有这般实在的想法。”聂爻尘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他说的话，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忍不住开口提了一句。
见到他，孟寻知忙起身“聂兄过奖了，娶妻过日子，终究还是要实在些的好，那些话本子里的情情爱爱都太浮夸，有的女子看的太多了，便也学着些矫情的行为，今日要哄明日要哄，哪有心思孝顺公婆替夫君打理好一切。”
“所以孟兄真的觉得姬姑娘可以成为那样子的人?”
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若是自己，也不会让她成为那样的人。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你要娶一个人，难道不是要疼爱她让她开心吗？这还没娶回去，就想着如何让她守规矩，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这样的话，还不如让她自由。”
孟寻知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有片刻的尴尬。好在沈灵云立马岔开话题“好了，你们见面说这些做什么，这盒子是新出的糕点吗？正好今日想吃。”
“对对对，我也跟着沾沾光，多谢聂兄了。”
聂爻尘压住不满“孟兄客气了，你是客人，我们理应好好招待。不过说起姬姑娘，我倒才从那边回来。”
“哦?姬姑娘一切可还好？她可有提起我?”
“这个，倒是没提起孟兄，我去的时候他正在教宜年公子舞剑，大抵也没时间想起这些。刚才正好听到孟公子说那番话，有感而发，只是担心孟公子看错人，到时候后悔。依照我在临州听到的消息，姬姑娘绝无可能成为孟公子期望的样子。”
沈灵云看了他一眼，心中疑惑，聂爻尘进来一句都没提来的原因，开口说的只有姬酒酒的事，并且这语气明显是对孟寻知很不满。但想到聂爻尘和姬酒酒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也就没多想。
“聂兄这话有失偏颇，今日沈姑娘也在，我也不怕她生气，男子娶妻娶贤，姬姑娘不管嫁给谁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我喜欢她，可能会多包容些，但太过的话，该管还是要管的。不过我看聂兄不会有这等烦恼，因为沈姑娘秀外慧中，肯定是一个好娘子。”
聂爻尘看了看沈灵云，见她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见，心中涌出一个念头，感觉他们两个更合适在一起。姬酒酒那性子，真要是嫁过去，孟家肯定是乱成一团。
“孟公子过奖了，他日我们若是到了京中，还需要麻烦孟公子照顾爻尘，他书倒是读的多，可为人太固执了些不懂变通，有时候得罪了人也不知道，难免会吃亏。”
“那是自然。对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位说话，我去看看爹爹。”
等着孟寻知一走，沈灵云这才问道“你近日总去镖局做什么，孟公子此来就是为了姬姑娘，到时候惹得别人闲话对谁都不好。”
“我只是有点事正好要找姬姑娘，你不要误会。不过我还未决定去京中，此事不宜告诉孟公子，免得徒增麻烦。”
“我说的话你还没考虑好吗？孟公子和你年纪相仿，都进殿试了，依照你的才华定不会比他差，为何就是不愿意去试一试。如今有孟公子这个朋友，哥哥也在京中经营许久，你考入京中，仕途肯定一帆风顺，如此好的机会你应该好好把握。我也一定会在背后支持帮助你，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这样子难道还不好吗？”
聂爻尘在心中直叹气，他不明白沈灵云为何如此执着功名利禄，他就想着成婚后，两个人一起好好生活，他继续经营书肆，沈灵云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
在沈家的时候，他也看得出来，沈灵云受到很多约束，沈老爷子对她说的最多的，也是要如何帮助她的哥哥，不要做出格的事情，以免影响到沈家，影响到哥哥的仕途。有时候他觉得，沈灵云应该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子，哪怕娇蛮些跋扈些都可以。
“灵云，你应该多为自己想想。”
“我知道你的意思，爻尘，我做不到，自小哥哥就待我很好，爹爹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哥哥照顾我。有一年临州发大水，爹爹在常州没能回来，哥哥背着我爬上屋顶，坐了一天一夜等来救援，下那么大的雨，他用衣衫护着我，结果自己烧了三天三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我有没有事。爻尘，你说我可以不帮助他吗？”
他们两个人，每次都会因为这个事起分歧，他无法说服沈灵云，同样对方也无法说服自己，他们各自有难处，如果无法解决，他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聂家书肆是爹爹一生的心血，爹爹临终前都放心不下，也再三叮嘱不可介入朝中政事，更不可入朝为官，就在临州守着，若是有一日厌倦了这里，也可以将书肆交给信任之人，离开临州。我是聂家人，如果连这一点要求都做不到，岂不是愧对爹爹。”
“可聂家也不止你一个孩子，你大哥也是聂家人，为何书肆不能交给他，到时候我们去了京中，交给外人你会放心吗？他再不济，也是你亲大哥。”
这多年来，聂爻尘一直不愿意认这个大哥，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娘亲为了这个家有多委屈，爹爹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他的爱可以分给别人，但自己应该维护娘亲，应该记得她这些年所受的苦。
可沈灵云说的这些话，听起来格外刺耳，她或许并不在乎自己娘亲这些年如何过来的。
“我们不要再为这些事争执了，你大哥的事我能帮到的一定会帮，但我做不到你说的那样。今日我先回去，改日再来看你。”
沈灵云看着他的背影，满腹委屈“你不在乎我大哥怎么样，可我看你倒是很在乎姬姑娘，处处都在替她说话，你把那份用心分一点给大哥也不行吗？”
聂爻尘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跟她无关，你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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