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话,纪明思又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那扇虚掩着的门警惕起来。
她可没忘记当初想抢纪云缈的东西,结果被她诓进屋子里,关上门打了好一顿。虽然最后纪云缈被罚去祠堂跪先祖,她的脸可是有段时间不能见人。
“我不进去,你拿出来给我!”
纪云缈摇头失笑:“啧,防备心倒是挺强!”
她也没勉强,自顾自推开门进屋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个木盒子出来了。
纪明思狐疑盯着那个木盒子:“这是什么。”
她将盒子递过去,抬起下巴示意:“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纪明思接过盒子,小心翼翼用扇子掀开盖,里面躺着个圆润的小瓷罐。
她动作愈发谨慎,目光在小瓷罐和纪云缈之间来回扫视,怎么也不肯再进行下一步。
纪云缈见状扑哧一声,笑着将盒子又从她手中拿回来,伸手推开瓷罐盒,露出里面海棠色莹润膏体。
指尖沾了点涂在双颊上,气色显得红润了些许,她微仰着脸展示:“别担心,这是谢垣前些日子送我的胭脂,芙蓉阁的新品。”
纪明思撇嘴:“这么好的东西,你舍得给我?”
话刚说完,眼前人已经合上盖子,整个推了过来,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人都能舍得,东西又有什么不能舍?”
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纪明思嗤笑一声:“得了吧,你这门亲事可是死缠烂打求来的,现在心里有气,过几天气消了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果然上赶着不是买卖,自己在别人心里这种倒贴形象也不知何时才能扭转。
纪云缈也懒得辩解,只晃了晃手里的盒子,催促她尽快拿走:“到底还要不要?”
“我劝你见好就收,别端着个架子。”纪明思冷哼一声伸手,捏着木盒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离开前斜睨着她,“别忘了爹跟祖母,他们可不会由着你胡来!”
纪云缈充耳不闻,只背对着她摆摆手:“好走,不送!”
“哼,不识好歹!”
纪明思觉着自己明明是来看笑话的,虽然确实也看到了,还得了东西,但就是感觉不痛快。
大概没能看到纪云缈痛不欲生的模样。
出门时恰巧碰上急匆匆赶来的青萝,她立马叉着腰堵在门口,翻起眼皮子白了青萝一眼。
可惜青萝心里顾念着自家姑娘,根本没留意这些,只敷衍屈膝朝她行完礼,便侧身一阵风似掠了进去。
白眼抛给瞎子看,这主仆俩气人的功夫真是一脉相承。
纪明思狠狠跺了跺脚,暗骂几句愤恨离开。
青萝着急忙慌跑进来,见纪云缈正倚坐在石桌旁,端详着手边的红木锦盒,一脸若有所思。
整个人除罗裙上粘了些尘土,瞧着并无异常。
她惴惴不安走过去,心中万分忐忑:“姑娘,您没事吧?”
纪云缈抬手示意她坐到对面,眼眸微垂,鸦青色羽睫掩住眸子,神色淡然:“没事,他既坚持纳妾,便非我良人,我决意退婚。”
青萝观她面色平和,担忧她在强撑,郁结于心更伤身体。咬着嘴唇几次望过去,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纪云缈抬头,看她满脸纠结欲言又止的模样,坦然道:“不用担心,我真没事!”
青萝这才放松下来,表情里还带着些许遗憾,又有些气愤。自家姑娘一等一的好,谢公子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谢公子同意了?”
“他不同意。”
其实纪云缈也有些疑惑,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挽留。
看着也不是非她不可的模样。
算了,不管他!
“无论他同不同意,这门婚事都不可能了。”
纪云缈将那块红木锦盒推开,掀起盖着的绒布,里面搁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翡翠手镯,看着就价值不菲。
她拾起镯子,小心翼翼对着阳光,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路:“一旦消息放出去,老太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纪家我怕是呆不久了,咱们得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
青萝心下骇然,她隐隐察觉到纪云缈想要做什么,但这举动实乃惊世骇俗,她用力抓着石桌的边沿,指尖都泛起白痕。
“没错,老头和老太婆肯定会发难,母亲的日子会十分艰难。”
刚穿来看到徐夫人的境遇时,她有想过让徐夫人跟纪老爷和离,但徐夫人没了娘家,嫁妆还都扣在老太婆手里,又是比较传统的女性,为了家庭合睦甘愿委屈自己,提过几次明示暗示自己会替她想法子,都被转移话题。
后来想着背靠谢垣,纪家定然不敢苛待徐夫人,这样也能过得不错。如今没了谢垣,她若自立门户,必须带着徐夫人一起走,否则徐夫人这一辈子都只能在纪家蹉跎下去。
果真求人不如求己。
眼下事情有些难办,但也并非成不了!
纪云缈心中琢磨几个来回,一抬头,见青萝正一脸崇拜看着自己,眼睛里像盛了星子,亮晶晶的。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抬手拂过自己的脸,疑惑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嘛?”
青萝缓缓摇头:“只是想起了当初你从明扬少爷手中救下我时,就是这么坚定有干劲的模样,像是团焰火呢!”
纪云缈愣住了,蒙在心上的阴霾仿佛被风吹散,整个人都豁然开朗。
青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啜嗫着:“姑娘,你还好吗?”
纪云缈笑吟吟伸手揉揉她的脸:“没什么,只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当初她苦追谢垣,也没少受过嘲笑。
为了追求心中所想,花时间花精力花心思,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耻。
哪怕养一朵花,也要精心呵护,何况是一段感情。
只是如今细细回想,发现自己在这段感情里顾虑重重,退让太多。
原本性格直爽活泼,谢垣偏爱大家闺秀,她便努力记着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无时无刻都在规束自己的言行。
为了给谢家人留下好印象,即便他们瞧不上自己,总是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处处给她找麻烦,纪云缈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谢垣虽然也会维护她,却在明知是他人过错的情况下,总有各种顾虑而不能坚定站在她这边。
她屡次三番让步,许多本该坚持的瞬间,却选择了沉默与妥协,并因此让自己的底线一再降低。
错得离谱。
迷途知返,若及时回头,倒也不算太晚。
纪云缈将翡翠手镯用绒布盖好,合上锦盒。
“明天你同我一起出去,咱们去把这个手镯给当了!”
“嗯嗯好…什么…当了?”
青萝猛地窜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放心,只是借用一段时间罢了。”
纪云缈摸着锦盒上凹凸不平的繁复花纹,指尖轻轻敲打边沿,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目光投向远方,语调很是轻快。
“我很久以前学过一首曲子,里面有几句特别应景。只是这么贵重的宝贝,烧成灰扬了着实可惜,何不让它助我脱离这囚笼!”
闻君有他心,拉杂催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起其灰。【1】
*
第二日一大早,纪云缈便带着青萝,直奔京中最大的当铺。
她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摊煎饼,回忆了一宿剧情,终于找到目前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
一个短命炮灰——慎国公。
慎国公长年戍守南疆,因遭受刺杀受重伤,领召回京城休养。据说还被南疆蛊毒伤了脸,容颜尽毁,皇帝感念他戍边有功,特地张贴皇榜,遍寻灵丹妙药以期盼能助他恢复容貌。
结果当然是徒劳无功,而且他回来不久就死了,这种火速下线的炮灰,纪云缈本该毫无印象,奈何此事之后,皇城掀起了一股养颜热潮,许多药商开始将售卖此养颜护肤药物,赚得盆满钵满。
毕竟爱美之人的银钱最是好赚。
作为加班猝死的打工狗,别的记不住,这位间接拉动皇城经济的慎国公,倒是留在了脑海中。
书中女主游历时曾得到药方,治疗伤痕起不到多大作用,但养颜美肤效果甚好,最终也是凭借这份药方结识了慎国公。
她当时就不理解为何插入这段剧情,毕竟慎国公身为炮灰,在京中空有名头无实权,只是在几个无关紧要的情节中出现,表示支持男主。
只能猜测远在南疆的那支军队还在他手中,就算是炮灰,也能给主角提供助力,即使书中并没有过多描述。
扯远了,这都不是现在她该关心的事。
药方中有一味原材料名为木檀草,城外恰好就有一片种植地,她打算立刻去将这片木檀草都给买下来。
她的时间很紧迫,以谢垣的脾气,这些天肯定会冷着她,等她像往常那般主动低头求和,估摸着有段时间不会来找。
但保不齐出现意外,她如今只想尽早完成计划,跟所有人划清界限,就怕横生枝节,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一进当铺,纪云缈便将精致的红木盒放在柜面上,伸出两指推过去,直奔主题。
“掌柜的,我要典当首饰。”
片刻后,她将一千两银票小心翼翼揣进怀中,出门时,余光瞥到铺门口有个斜靠在柱子边的男子,似乎正往这边看。
纪云缈与他擦肩而过,毫不停歇赶往城外。
【1】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乐府诗集·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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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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