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白日里天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太阳一落山,这天上便聚集了乌云,一顿晚饭的功夫,这雨便如瓢泼一般下了起来。
伺候着花悦榕睡下后,花若也回到了下人房中,这是纪宇?院子中的一小间耳房,原该是她和小陶一起住的,但从嫁进来开始,守夜这事儿便全然落在了小陶身上。
两位主子在里屋睡着,小陶则是住在寝房外的隔间里,方便主子们随时传唤。
花若乐得清净,晚饭的时候,花悦榕不需要她伺候着,她便撑伞去打探了一番,今夜因为镇国公回京,此刻还在宫中参加陛下为他设的庆功宴,至今未归,国公府的门便也没有落钥。
只是除了几个管事的,府中其余的下人并不知情,毕竟镇国公这次回京,所有的路线和行动除了陛下和几位重臣,对其余人都是保密的。
就连纪宇?这个亲侄子,也是今日一早才晓得此时,而那个时候镇国公都已经快到城门外,之前准备迎接的安排也都尽数未用上。
如此她便可以瞅准酉时末刻,护院换班的时候,偷跑出去,她的信姨娘和红缨应该收到了,等到天色微微亮起的时候,她便想法子让姨娘在侍郎府后门等着,城门一开她们就一起逃出去。
她慌乱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些年她没攒下多少钱财,姨娘身子虚弱时常需要吃药静养,花家的大夫人巴不得姨娘一病不起,自然不会给她请医诊治。
若非病重花若拿不出钱来,轻易也不会求到她爹哪里,所以这些年的份例,她们娘俩几乎都花在了请医抓药上。
此刻花若身上也只带着二两银子,这还是她当陪嫁要出门的时候,姨娘拿出来首饰变卖换来的。
外面天色暗沉,花若一时也拿不准时辰,左右想了一下,她怕耽搁时辰误了出去的时间,索性早一些出门,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护卫换班的时候,她便直接逃出去。
想通之后,花若撑着一把油纸伞,急切的朝着后门的方向跑去,雨夜里院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她一路跑到一个回廊下,这里可以避雨,也能远远望着后面那边的情况。
她躲在一根朱红的梁柱下,额角生出细密的汗珠,她面色微红朱唇轻启,一丝碎发凌乱垂下贴在她汗湿的脸颊。
她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不远处的大门,只要那里的人一离开,她和姨娘的人生也会打开新的篇章。
想到日后她们三人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用再在大夫人面前讨生活,花若忍不住笑了起来。
耳边传来雨水敲打青瓦的声音,噼噼啪啪像是无数的爆竹炸开,这动静落在花若的耳边,就像是在庆祝她即将自由的欢悦声。
只是这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丝奇怪的动静,这个时候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屏住呼吸不想被人发现,警惕的打量着周围,不远处的廊下拐角,柱子后也躲着两个年纪小小的丫鬟。
二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正在那里说着小话。
“你当真想好了?可若……之前这府里抬出去的人可不少,听婆子说最初几年,一个月都要抬出去一两个爬床的丫鬟。”
接着一道带着几分傲气的声音响起,“那是她们,你也是知晓的,我这容貌在府中也算是上乘,宁管家之前还有意让我给他当儿媳妇呢,后来我给拒绝了,我可不想在这府中待一辈子。”
说完,也不等那个小丫鬟再劝两句,她接着说道:“我早就想好了,这辈子大不了死了干净,若是得了国公爷的眼,留下做个通房丫鬟,上面也没有主母欺压,在这府里岂不自在,我都打听过了,国公爷的通房丫鬟,一个月怎么都得有五两银子的月利,我且攒上几年,等着国公爷腻了,或者我人老色衰,便想法子给自己赎身,拿到了卖身契便出去租个小院,做个小生意或者寻个死了老婆的嫁了,这一生也就稳了。”
“听闻国公爷也就这两日回来,你且还是想好了吧,不管什么时候,生也好死也罢只要回过头去不后悔就行,再说你我这三等的丫鬟,又怎么能轻易的进到屋里,近身伺候主子,你可想好再说。”
“我自是想好了,才来找你帮忙做这衣服,不然我又哪里舍得花一两银子,买这样好的布料,当初和我一起入府的翠云,现如今已经是国公爷院子里的一等丫鬟,托她的关系我只说去国公爷的院子里转转,到时候偷偷躲在国公爷的寝房里岂不是容易。”
“行,左右今晚下雨也不用干活儿,我今晚就帮你做,最晚后天给你。”
“那就多谢珠儿姐姐啦!”小姑娘欢悦的声音响起,没一会儿两道脚步声走远。
红柱后,花若面色凝重的看着屋檐落下的雨,像是一串玉珠似的晶莹落下,她眼圈微红长叹一声。
到底是她想的简单了,她这边也没什么,反倒是姨娘哪里不好办,若不是刚才的丫头说话提醒了她,花若差点忘记,姨娘的卖身契还在她爹手里。
但她不能让前世事儿重蹈覆辙,老天爷让她重生这便是可怜她,给她一次求生的机会。
她须得拼一把,若是仍旧躲不过……那也便是她的命,她也只有认命。
想通这些,她撑起油纸伞急匆匆的回到房间,打了些水给自己冲洗一番,又从箱笼里拿出一身曾经在侍郎府穿过的衣裳,那不是府中的下人服,而是她第一次为自己做的衣裙,她曾经见花悦榕穿过这样的料子,喜欢的不得了,攒了两年的钱,才终于买到一身,只是那时候这款式的料子早已过时。
但她并不嫌弃,穿上的那一日欢喜的很,姨娘也连连夸她穿这衣衫好看。
她没有像样的发饰,往日都是用木簪盘着,有时候也有一块儿蓝花布包着,今日她看着水盆里的倒影,耳边是雨打芭蕉的声响,犹豫了一下,她从裙摆上扯下一块薄纱,松松的拢住那一头泼墨般的秀发。
估摸着时间不算早,这个时候宅子后院的护院已经换完勤,但花若此刻心里丝毫不着急,她敞开房门走来到廊下。
看着外面的雨势,她没有碰立在门旁的雨伞,她犹豫了一下,抬脚跑了出去。
“啪叽——”院子里的水洼被踩出水花,雨水冰冷的砸在她的身上,但这一切都没能阻止她的脚步。
带着前世的记忆,花若没有去后门也未去三房的前院,而是去了从侧门通往三房前院的巷子,那里有条甬道,前世每次镇国公夜里回来时候,都会从那条甬巷直接去往前院。
她一路狂奔,一身轻薄的鹅黄色纱衣,衣袖裙摆随着她奔跑的速度,在雨中翻飞摇曳,胸前的衣服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半透不透的衣带着一种近似朦胧的视觉。
花若的心砰砰直跳,她不确定自己今日能不能遇到镇国公,但今夜是她唯一的机会……
思绪还未落下,她从甬道猛地冲出去,刚到巷子里就看到侧门进来一人,身后宁管家高举着伞帮他挡雨,隔着雨幕远远的仍旧看得出,对方那一身威严的气势。
这应该就是镇国公了,前世花若也只远远见过他一次,并未看清对方的眉眼。
高大的身形宽厚的肩膀,远远望着虎背熊腰,在黑夜中一眼望去有些瘆人,她看不清对方的眉眼,但只瞧着他这副气势也晓得,这人眉眼应该冰冷至极。
但她顾不上多想,脚下的步子未停,一副想要趁机夺门而出的架势,闭着眼睛冲了过去。
“嘭——”花若只觉得自己像是撞在墙头,身上痛的要命,下意识惊呼一声,“哎呀……好痛!”
一旁帮着国公爷撑伞的宁崇管家心中一哆嗦,爆喝一声:“大胆!”
撞上去的一瞬间,花若挺着胸膛和对方结结实实靠在一处,但撞击的力量不轻,下一瞬她差点被弹飞在地,幸而一只铁腕扣住了她的腰肢。
花若心中更是慌乱不已,因为那只手比她想象中的大出好多,她感觉自己的整个腰身,都被对方握在掌中。
鼻息间满是酒气,和陌生强势的铁血气息,或许是痛的,或许是吓得,她忍不住红了眼圈,梨花带雨的昂起头看向对方。
对她而言男人实在有些高大,仰头看向对方的时候,她不得不往后撤了一下身子,因为刚才的撞击和这会儿拉扯的动作,胸前本就被撑得摇摇欲坠的衣襟,此刻也被扯开一些。
就那样大刺刺波涛汹涌的露出半幅山水,不等说出早已想好的话,男人低沉的嗓音先开了口。
“你是什么人?”这嗓音不似纪宇?的温润柔和,也不似她爹那副拿腔拿调的故作深沉。
被他揽在怀中花若甚至感觉到,他一开口她的胸腔都跟着震动,浑厚沉稳的声音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
她的腿早已吓软,若不是对方揽着她的腰肢,只怕这会儿她已经跪伏在地。
但想着自己今日勾引人的目的,她惊慌中强做镇定的张口呼喊,“你又是什么人?!这里可是国公府,容不得你放肆,快放开我!”
男人目光一垂,落在那处和他紧密贴着的地方,雨夜天暗,但在战场待得久,纪清尘早已练出一双夜视的眸子,况且他身侧还有人帮着打着灯笼。
昏黄的光线下,怀中本就妖娆妩媚的女子,此刻被染上一层朦胧暧&昧之色,唇上沾了雨水,此刻散发着莹润的光色,鲜红如樱桃一般等着人来采撷。
握着一副皮肉滑嫩的蛮腰,纪清尘下意识的捏了捏,带着伤疤的为眉头微微一挑,嗤笑一声。
“你这丫头倒是胆子不小。”
说完,他抬抬手,示意一旁掌灯的侍卫往后些站,那一双冰冷如霜的眸子,再次下移,冷淡的望着那衣衫半开露出的春色,一朵春桃怯怯的探出头偷看他。
本就酒后嘴里有些渴,这会儿更觉得口舌干的厉害,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的冰冷狠厉起来。
周围人收到命令,都往后撤了一步,借着身后小厮提着的灯笼光线,花若也看清了对方的眉眼,看到那斜在他眉头到眼尾的伤疤,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的咬住了唇。
小陶说的没错,她的确生的一身媚骨,她从十二岁逐渐长开之后,便也晓得这一点,此刻男人显然不想配合她演下去。
花若咬咬唇一滴泪顺着她眼角溢出,挂在她那翻翘的羽睫上颤了颤,顺着白皙粉嫩的脸颊滑落。
她目光中带着一丝哀求,三分的畏惧七分的崇拜望着他,一双纤细柔软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声音颤抖着说出一个字,“冷~”
这一瞬间,周围巷子里除了雨声,安静的让人心里有些恐慌,花若贴近男人清楚的听到他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对方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离着近了多停留这么一会儿,她竟然也开始晕晕乎乎,好像被这酒气熏醉,脸上绯红一片,眼尾也带着一抹春红。
一袭鹅黄轻纱衬得她越发白皙妩媚,墨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垂落在她的肩头,除了她那撩人的身段,最让人心痒的便是她那一双勾人的眸子。
妩媚的凤眼吊稍,那乌黑如羽扇般的睫毛,更是让人羡慕不来,每回直视对方微微眨动几下,都像是一把小刷子骚弄着对方的心房。
就在管家宁崇,和身后的侍卫准备抬尸的时候,却见镇国公抬手扯下身后单薄的披风,而揽着她腰身的手却丝毫未动。
众人目光疑惑的看过去,花若看着对方的动作,尚未反应过来,兜头就被男人的气息包裹住,那单薄的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下一刻她腿上多出一股力量,将她打横抱起。
宁崇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险些忘了给抬脚往前走的人打伞,赶忙两步追上去高举着一把伞,这才堪堪遮住两个人。
“主子……”宁崇满是疑惑的轻呼一声。
男人低沉的浑厚的嗓音再次响起,“让人备水。”
这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宁管家微微颔首,“是,奴才这就是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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