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微微泛白时,陆奺辞回到了水榭。池水潺潺流水,柳条扶风摆动,整座水榭阁楼寂静如斯。
“姑娘,没有人。” 岁忧皱眉说道。
她是习武之人,耳力眼力比之寻常之人出众。
玉清音带着玉琴和哑娘彻夜未归?
她许是瞒着自己再做些事情。不过这几日着实忙碌,未有时间细问。
陆奺辞揉了下额角,忍着困意道:“先歇息罢。”
岁忧利索地打了盆水,陆奺辞简单地抹了脸,换了身衣,躺到了床上,闻着香炉里添得安神香,渐渐睡了过去。
许是折腾了一宿,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直到日上三竿,阳光洒满屋子,明亮的光芒穿过窗幔,晃在陆奺辞白净的面上,她才悠悠转醒。
陆奺辞背着手搁在眼皮上,日光有些刺眼,她眨巴了几次,才堪堪完全睁开眼。
岁忧听到里面的动静,端着盆热水进来:“姑娘,怎不多睡会儿?”
陆奺辞撩起窗幔,精神饱满地下榻,趿着绣鞋,走到木架旁,接过绞干的帕子,边擦脸边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
“睡得久不如睡得好。你休息得如何?”
岁忧拍了拍手:“好着呢!姑娘可不知以前在睡在野外的时候,那才叫难受呢!”
她紧接哎呀一声,匆匆出了门,不一会儿跑了回来,手里拎着食盒:“我方才忘记提上来了,姑娘,快趁热吃了!”
陆奺辞笑着打趣:“几日不到,你上手挺快呀。”
“那可不!这可比练武简单多了啦!” 岁忧端出清粥,素菜,鸭子肉搁在窗台下的小几上。
陆奺辞慢悠悠地夹着菜,喝着粥,不一会儿,碗里便见了空。
她拿出一方巾帕擦着嘴角:“玉清音回来了吗?”
“还没呢。” 岁忧将碗筷收进食盒里。
怎么还未回来?
陆奺辞的目光幽幽望向窗外。
恰在此时,远远的见着几道人影缓缓朝水榭走来,她一指:“岁忧,那是不是玉清音她们?”
岁忧探出半个身子,瞧了一眼:“是玉娘子一行人!不过......玉娘子怎看着虚弱无比,被玉琴和哑娘架着呢......”
陆奺辞心里一咯噔,连忙起身下楼去,不忘吩咐:“岁忧,去烧热水......”
沐浴之后的玉清音酥软无骨地倚在引枕上,透白的肌肤泛着红晕,清冷的小脸添了几分妩媚,眼若含水,透着魅惑。
“你......”
“没错,是你想得那样......” 玉清音微眯着眼,不在意地勾出一抹笑,素手扣着锦被上的花纹,“我昨夜被晋王留宿了......”
“从今往后,我至少不用如货物般,任人被挑选了......” 玉清音美眸无神地望着空荡荡地某处,声音平静至极,带着无奈的凄凉。
从卖入教坊的那一日起,她就明白会有这一日。不想落得千人枕万客尝的下场,就早日做打算。
所幸她利用去年上巳节一事,入了晋王的眼。
可无论对方身份如何高贵,为人如何堂正,都免不了他是一个强|暴者。而她,还得感激涕零地攀附上去。
或许她还得庆幸那人是晋王,身份尊贵足够护住她不被其余人指染。
她该知足。
玉清音忽地笑起来,眼底的兴奋扩散到双眸,染成一团火焰:“陆姑娘,我做到了......”
陆奺辞坐在塌边,替她拢了拢被褥,轻轻叹了一口气:“玉娘子,对不起......”
“有何对不起......” 玉清音盯着她,“矫情、自怨自艾没有用!何况晋王年轻英俊,比之平阳郡王好了何止百倍。我很庆幸你告诉了我......”
陆奺辞默然,踌躇片刻,郑重其事开口:“玉娘子,明日起我开始病重不起。”
她来找玉清音,是为了去江南一事做准备。阿父生前为查舒王旧案殒命,她无法毫无芥蒂地继续待在教坊里。她要亲自去查,究竟是谁在在背后操控一切。
玉清音睁大眸子,紧张地拉起她的手:“你生病了?中毒?还是怎地?”
“没有,我要借病重离开一段时日,需要你的帮助。” 陆奺辞轻拍她手背,垂着头道:“此事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得去。”
“好!” 玉清音一口答应,也不问是何事,“你尽管去,教坊这里我替你掩护。”
“哪怕我去做那杀头的大罪?”
“我不在乎。若没有你把宴儿救出来,我早已如同行尸走肉,绝望之下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 玉清音眼神充满慈爱,她想宴儿了。
算算时日,宴儿该到陇西了,不知一切可否顺当。
陆奺辞在玉清音撑不住疲乏睡过去后,便离开了。她没有回屋,而是转到走向西苑,那是谢涴母子所居之处。
门帘撩起半卷,陆奺辞朝里看了去,便见外间只谢涴在低头看书,她轻咳几声,谢涴果然抬头,见是她,边作嘘手势边起身朝她走来,直到带她到了隔壁屋,谢涴才放下手。
“阿娘昨夜梦魇,属实未睡好。用了午饭,这不才入睡。” 谢涴捻着额心,甚是疲劳。
昨夜她亦是一夜未眠,直到现在也未曾有睡意。
她绝口不提昨夜之事,陆奺辞心里有了计较。谢涴未必没有自己的手段,她必然会亲自去查。旁人给她说的,未必会信。
陆奺辞抿了口茶:“涴姐姐何时入宫?”
谢涴这才有了笑意:“今日早朝,圣上下旨封辰妃为后,大典定于七日之后,而我三日后入宫。”
陆奺辞失口:“这么快?!”
谢涴笑得愈发意味不明:“圣上早有准备。”
圣上早有准备,提前准备好了封后大典所需一切,才会说服朝臣之后,迅速举办。
辰妃吴氏来自民间,背后无家族势力支撑,而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大家世族的嫔妃,可见一路而来,是何等的血雨腥风。
陆奺辞垂下眼睫,由衷地恭贺:“恭喜涴姐姐终如所愿,愿往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谢涴扑哧一声笑了:“又不是做官,何来任我飞,那不是坏了规矩。”
可不是就是做官。
吴皇后会渐渐插手朝堂之事,手会伸得越来越长,而涴姐姐你,是皇后在朝堂的重要臣子。
这些话陆奺辞当然不可能说出来,她只是笑盈盈地附和,抬眼看向这位未来皇后身边的得力女官,眼眸更深了些。
她没有办法信任谢涴。
“咦——” 谢涴搁下茶碗,疑惑问:“辞妹妹还未回我,是否也愿一同入宫?”
陆奺辞摇摇头:“涴姐姐,阿父生前有事未了,小辞在宫外,方便行事些。”
谢涴了然“哦”了声,对于陆奺辞拒绝入宫也不恼,也不多问。她知陆奺辞有些神秘,结识了些江湖中人,想必是有些本事的。
——
镇北王府后院,陈最迎着午后明媚的阳光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满脸郁色。如果有得选,他一点也不想半夜被人从床上抓起来。
院中一道矫健身影腾空而起,剑光霍霍,嘶嘶破风,一时落叶纷纷,宛若游龙。
“师弟,你不热吗?” 陈最咂摸着嘴,目光奇异。
江堇本欲收剑的手一顿,扬手一挥,刷的一声,剑尖眼瞅着刺向陈最,他还未发出声,寒光擦着发丝而后,没入身后的木柱里。
陈最吓得一口气没踹上来,眼神愤怒地等着罪魁祸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师兄,师父说,每日功课不得落下。” 江堇淡淡地拔出剑。
陈最苦着脸“嘁”了声。
谁有他倒霉,打不过师弟的师兄,只会受人威胁。
“方才宫里来了旨意,说是明晚设宫宴,宣我前去。” 江堇边擦着薄汗,边走向石桌前,捡起明黄角轴甩给他。
陈最猝不及防地接过,打开一看,“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辰妃出自民间,才宣布了七日后便是封后大典,又上赶子设宫宴,你说呢?”
“啧啧啧,想不到皇帝还挺痴情的,力排众议推了个毫无背景的妃嫔登后位。” 陈最合上角轴,玩味地笑道。
江堇扯了张绸布,抽出软剑,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不放过每一寸。剑身映着他满脸的冷意,黑眸染上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雾,像潜伏在树丛里的狼,冷不丁冒出来要人命。
陈最咽了口唾沫,此时的师弟瞧着好吓人,他还是离远些较好。
“师兄,宫宴后,我们准备一番,去江南。” 江堇缓缓道。
陈最点点头,他没有意见:“那陆姑娘一道?”
江堇“嗯”了一声,满意地看着干净地剑身,搁回剑鞘里,“军饷一事兹事体大,我必须得亲自去一趟,把她放在上京城里,我不放心。况且,她想去查,她想为陆家正名。”
陈最颔首,略微思索一会,道:“你我二人一同去不妥,上京城里的一众大小事务是我在管着,我抽不了身。万一要有个什么事儿,我在上京城里,也能应对。”
江堇掩去冷意,笑得真情实意:“如此便麻烦师兄了。”
“哎!这有什么!” 陈最摆摆手,捂着“咕咕咕”的肚子可怜巴巴,“行了,快吃饭把!”
江堇唤人上了菜,随手将方才的绸布丢在一旁。陈最正吃的油光满面,突然停手捡起有些脏的布料,颤着声音问,“你从哪找的?”
“你门前的地上捡得。我瞧着布料不错,便砍了干净的一片,擦剑身正合适。” 江堇平静地夹起一块肉,又补了句,“浪费可耻。”
陈最突然暴喝一声:“岁忧!”
他才买的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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