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絮厉声道:“我看谁敢!”
“谁敢?”男人冷笑,“你以为你是谁,还敢阻挠本官办案,好大的胆子!”
柳兰絮正欲回怼男人时,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慢着。”
“张大人,如果是我呢?”宋衔青不急不缓地走到柳兰絮身边。
这会儿的男人像是变了一张脸,自从见到宋衔青有袒护之意后,他眼里的凶光迅速变成精光。
被称作张大人的男人乐呵呵地看着宋衔青:“张某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宋大人,宋大人办事怎么能称之为阻挠?”
张绍心想,他可不能得罪宋衔青!
虽说宋衔青和他是平级,都乃大理寺少卿,但他年过四十,背后没有得力的家族倚靠,自己也没有做出个什么功绩,想要再得到升迁可谓是难之又难。
宋衔青则和他不一样,宋衔青年纪轻轻,不靠家族势力,以平民之身就坐到他努力一辈子的位子,而且还得陛下的赏识,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日后定前途无量。
他和宋衔青搞好关系,指不定宋衔青会在陛下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张绍捧着宋衔青都来不及,哪敢去轻易得罪他呢?
张绍便说:“你们几个带着罪妇林氏退下,别污了宋大人的眼睛。”
不等衙役应下,宋衔青就道:“不必。”
宋衔青没想到张绍会趁他不在偷偷对林氏用刑,这简直就是想要把林氏屈打成招!
他对张绍这种还未查明真相之前,就妄下断论的行为深恶痛绝,于是冷着脸说:“看张大人衣衫略微凌乱,想必昨夜未归家,一直在大理寺对林氏拷打吧。在未结案之前,张大人就滥用私刑,这是否有违圣意?”
“宋大人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敢呢?”张绍生怕被宋衔青在陛下面前参一本,他嚣张的气焰像被水浇灭一般,点头哈腰地说道。
“宋大人,你也听到有关林氏的流言。俗话说得好,流言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是林氏确实做了这样的事情,大家才这般说她,咱这样做,不就是为得到林氏的口供,然后快点结案,从而不劳费宋大人你的心神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烂道理!
柳兰絮觉得这个张大人可真会颠倒黑白,竟然还好意思讲“流言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是林氏确实做了这样的事情,大家才这般说她”。
简直一派胡言!
她出言讽刺道:“流言不是空穴来风,只有确实做了这样的事情,大家才会这般说?哼,你可真会强词夺理。那我逢人就讲,你是前朝余孽,想要掀翻大殷,如果照你说的这句话来作为查案的原则,是不是该直接把你当做逆贼斩首示众?”
柳兰絮继续讽刺张绍:“你既然是查案,那就应该去案发地点搜查,根据证据有条有理的推断,而不是在这里逼供莫名其妙死了亲人的妇道人家!”
“搜查?”
张绍面色十分不愉。
他被柳兰絮当众驳了面子,心里非常不爽,暗中将柳兰絮的话狠狠记上一笔。
张绍本想反击柳兰絮的讽刺,却碍于宋衔青在场,还有点护着柳兰絮的意思,他摸不准宋衔青和柳兰絮的关系,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本官怎么没有搜查?这罪妇林氏水性杨花,包裹里还有姘头给的玉佩!物证都找出来,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三娘听到这儿,她强撑起力气,沙哑着嗓音怒道:“我根本没有姘头!这是诬陷!那块月牙状玉佩,是我亡夫给的聘礼!这玉佩是我亡夫的传家之宝,他那里有一块,我这里有一块,合起来是一个圆,你若不信,可以去林家村问,那里的村老见过这块玉佩!”
张绍重重喷出鼻息,不满林三娘突然拆台,他骂道:“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少为自己开脱!”
“好了,把罪妇林氏带下去!”张绍一句话定下林三娘的结局。
柳兰絮立马叫住衙役:“我有证据证明林氏无辜。”
“你有证据?”张绍听到这话,双眸快速闪过阴狠之色,他一改对待柳兰絮的态度,笑眯眯地说道,“你有什么证据?”
柳兰絮自幼五感就比常人敏锐,她捕捉到张绍眼里的怪异情绪,暗道张绍的态度属实有些反常。
无冤无仇的,他就这般想林三娘死吗?
幸亏她首个遇到的官差是宋衔青,要是首个遇到的官差是这个张大人,恐怕会被拒之门外,无法帮林三娘翻案。
柳兰絮越想越觉得蹊跷,她不愿意打草惊蛇,便保持原本的表情和语气说:“你们可还保留着案发现场?”
张绍回答道:“那是自然。”
柳兰絮点头,她故意问张绍:“好,除开林氏、林氏的婆母和儿子外,是否还有其他活物?”
“活物没有,但有一只死了的狗。”
柳兰絮再问:“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就是几个装着零碎东西的行李。”
柳兰絮道:“凡是和此案涉及的东西,全部都要拿过来。”
说完,柳兰絮有点不放心把事情交给张绍的下属去做,她转头接着对宋衔青说道:“我需要宋大人派你的手下去拿。”
宋衔青瞧着柳兰絮自信满满的样子,似乎真能找出线索,他沉吟片刻,答应下来。
就在宋衔青的亲信领命离开时,张绍却叫住他们。
张绍有意为难柳兰絮:“如果你找不出证据,该如何收场?依本官之见,该予你口出狂言、不敬朝廷命官罪名,让你入狱受刑。”
柳兰絮不急着应下,而是反问道:“如果我找出证据,你该如何收场?”
“依我之见,你该向百姓负荆请罪,对曾经逼供的人道歉赔偿,并承诺永不再犯,还要自请摘下乌纱帽。”
张绍听到要辞去他的官职,强力反驳柳兰絮:“本官摘乌纱帽?你这人怎如此异想天开?本官可是陛下亲自封的大理寺少卿!”
柳兰絮学着张大人说话:“我入狱受刑?你这人怎如此昏庸无道、小肚鸡肠?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大殷子民,不过多说张大人你一句话,就想着来砍杀我?”
张绍被怼得哑口无言,他碍于宋衔青在场,不能把情绪发作得太过,遂只能用一双瞪起的眼睛表达对柳兰絮的不满。
宋衔青的亲信速度很快,柳兰絮扶起林三娘不久,他的亲信就带着案发现场中的所有东西赶到这里,包括那只大黄狗的尸体。
等柳兰絮看清大黄狗的惨状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大黄狗的肚子在她检查之前就已经被剖开,掀开的皮肉露出血淋淋的内脏,许是尸体放得时间太久,又没能保存妥当,便发出阵阵恶臭味。
林三娘则在一旁看着不成狗形的大黄泣不成声。
柳兰絮忍住呕吐感,她抽出宋衔青亲信的佩剑,然后用剑尖挑起大黄的外皮。
离得近了,柳兰絮才发现大黄狗的内脏已经生蛆,翻滚的几个白点看得她头皮发麻,但柳兰絮没有退缩,她压下不适,继续翻看大黄狗的肚子。
柳兰絮在大黄的肚子里发现有别人翻找过的痕迹,她问宋衔青:“你们有没有在这只狗的肚子里发现什么东西?”
宋衔青道:“无。”
柳兰絮有些挫败。
她记得,她当时确确实实把蒙面黑衣人的金戒指咬在嘴里,按道理来讲,金戒指怎么可能不翼而飞呢?
张绍见柳兰絮还没找出线索,嘲讽道:“黄口小儿,就会夸夸其谈。”
柳兰絮对张绍的挖苦置若罔闻。
她排除掉有人偷金戒指的可能性,毕竟查案剖检现场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太好动手。
柳兰絮把剑尖上移,最后停在大黄的喉咙里,她破开那里的皮肤,试图翻找出金戒指。
张绍还不信,这少年能翻出个浪花来。
他掀起得意的笑容,料定柳兰絮是强弩之末,即将会出丑。
“算了,本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种人计较,只要你——”
结果柳兰絮还真在喉咙里找到金戒指,可能是她当时脱力,让戒指卡在喉咙里,没有将其完全吞下去。
她撕下|身上的一小块衣摆,再用衣摆把金戒指擦干净:“只要我什么?张大人就这般心急得来处置我?”
“这……这里怎么会有颗金戒指?”
张绍大惊失色,柳兰絮的行为,岂不是狠狠打他的脸?
事实摆在面前,张绍无力反驳,他丢下一句荒唐,然后匆匆离开现场,像是要去做什么很急的事情一样。
宋衔青看着柳兰絮的目光带走试探的意味:“你是怎么知晓的?”
柳兰絮脑筋转得飞快,立马想好说辞:“林氏的事情传遍陇阳,谁人不知呢?我听闻此事,觉得不对劲,昨日就去过那处破庙,在一个不起眼的窗棂下发现脚印。”
“这个脚印尺寸偏大,明显不是女子所能踩出的,我知道你们也发现了这个脚印,肯定有人说这个脚印是林氏的姘头所留,但我觉得不是,这个脚印应该来自于凶手。”
“原因听我道来。”柳兰絮指着大黄受伤的肩胛骨,“按照流言来推,假若脚印主人的身份是姘头,姘头和林氏一起对林氏的家人下毒手,是为了方便私奔无后顾之忧,可杀这只狗是怎么回事?
“这狗又不会说话,无法泄露林氏的奸|情,杀它完全是多此一举,况且姘头和林氏不应该杀完林氏的家人后,一起远走高飞吗?为什么林氏还要单独返回城内报官呢?”
“别说这是为了打消杀人嫌疑,只要是行过凶,怎么着都会留下杀人痕迹的,姘头不担心被发现吗?”
“再者姘头都爱到不顾一切和林氏在一起,会放心林氏一个弱女子独自面对官差?姘头不怕林氏说漏嘴?单独面对官差的成本可比隐姓埋名逃出去成本大多了,谁会愿意做高风险容易暴露的事情呢?”
柳兰絮又扳开大黄的下颌:“我观察到狗牙上粘的有血渍,但奇怪的是,狗嘴里并未受伤,喉咙处也没有血反上来,外加狗通常不会像猫一样给自己舔毛,所以狗牙上的血渍定是来源于别人。”
柳兰絮加重语气:“狗咬到了凶手!”
“狗是有灵性的,常年和它一起生活的人受到生命威胁,它无疑会做出保护行为,如果林氏协助姘头杀人,身上或多或少有狗反抗过的痕迹,可是——”
柳兰絮指着林三娘:“你看她身上有被狗咬过的痕迹吗?”
“故而我断定,林氏不是凶手。”
“这只狗咬到了凶手,我想着既然狗咬到了凶手,那么肚子里会不会有代表凶手身份的东西呢?我便对狗的喉咙和肚子进行查看。”
柳兰絮把金戒指递给宋衔青:“这颗金戒指表面有一圈奇特的花纹,通常只有订做才会弄得如此与众不同,在我仔细观察后,还发现金戒指的内侧刻了一个刘字,或许根据这个线索,就能找出做它的工匠,再从工匠那里判断出谁是幕后凶手。”
“综上,此案疑点重重,我认为,得先从这颗金戒指入手。”
宋衔青信了柳兰絮前面那番话,但对柳兰絮后面那句狗咬下凶手的东西表示存疑,这个理由牵强了些,谁能保证凶手杀人时会带戒指呢?
她如此肯定,像亲眼见证一般。
就如同柳兰絮提到的话,只要是行过凶,怎么着都会留下杀人痕迹的,那么假若她说的是假话,就一定有蛛丝马迹。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在目前看来,宋衔青没有发现柳兰絮怀揣着恶意,他决定先不忙处理柳兰絮如此肯定狗的肚子里有东西这个事。
他接过柳兰絮手里的金戒指,眸光凌厉:“你说得不错。”
宋衔青把戒指给唤来的亲信:“现在就去找铸造这颗金戒指的工匠。”
林三娘暂时洗脱凶手身份,她感激涕零,忍住剧痛站起来,再对柳兰絮遥遥一拜:“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三娘感激不尽。”
柳兰絮扶起林三娘:“无事,不过顺手帮忙而已,你该感谢这位宋大人,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这般轻松的帮到你。”
林三娘轻声应下,也对着宋衔青行礼。
她抬起头,看着柳兰絮的眼睛:“公子,我怎么对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柳兰絮心想,当然似曾相识,她可是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大黄,但是对林三娘说真话肯定会被当成疯子。
柳兰絮便扯个理由,往自己脸上贴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唔,可能是因为我气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吧,让你见了有种亲近感。”
林三娘笑了笑,不再言语,眉目间尽显哀思,明显还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里。
宋衔青的亲信办事效率很高,柳兰絮和林三娘谈话的功夫,亲信就带一个身材矮小的胖男人进来。
宋衔青默不作声,想看柳兰絮如何处理。
柳兰絮看着这个身材矮小的胖男人,询问道:“你就是铸造这颗戒指的工匠?”
身材矮小的胖男人没见过这等场面,老老实实道:“小人姓马,名唤大英,在城南的吉祥金铺做事,以铸造金饰为生。”
“这颗金戒指,正是小人所造,它的主人叫刘伍,是城南那边的船夫。刘伍生性好赌,经常身无分文,却不知如何得一大笔钱,来小人铺里铸造金戒指,至于其他的,小人就不清楚了。”
马大英等待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复,他生怕性命交代在这里,战战兢兢道:“大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能不能放小人回家?小人家里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待哺孩子,要是小人出什么三长两短,谁来养活他们?”
柳兰絮哭笑不得:“我没有问罪你的意思,罢了,你先回家吧。”
林三娘听完马大英的话后,解释道:“我向你们保证,那个刘伍,我根本不认识!我还是第一次来陇阳,我没有和任何人结仇,我的亡夫更没有。”
柳兰絮点头:“好。”
她望着宋衔青:“你看这么久,有什么打算?”
“先派人去刘伍家中蹲守,抓住他后,将他押上来审讯。”宋衔青缓缓道,“我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既然刘伍和林氏没有关系,说明背后或许有人在操控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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