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絮从熟睡中苏醒过来后,差点吓得叫出声来。
她抬起两只带有绒毛且形状细长的“手”,感到很猝不及防。
昨日宋衔青的人抓到刘伍,她便放下心,先打道回府歇息。
然而等柳兰絮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她的身体变成另一副模样,并且她的视角也有点特殊,这种视角既不同于人,也异常于狗,能无死角的把周围情况尽收眼底。
她又变成动物了?
变成大黄的经历很难让柳兰絮不作出这样的猜测。
自从大黄死后,柳兰絮没有再灵魂出窍过,她以为她以后不会附在动物身上,现在看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默默的安慰自己。
柳兰絮开始来回观察这具新身体,新身体有八条腿,每只腿都是深黑色。
柳兰絮觉着她应该变成了蜘蛛。
她眨眨眼,眼前却没有出现眨眼时该有的那一刹那黑暗。
柳兰絮立即想到复眼。
难道这就是蜘蛛的全息视角吗?
柳兰絮第一次用蜘蛛的视角观察世界,她有些兴奋,开始打量周边的环境。
这里光线昏暗,仅有两三根蜡烛亮着。
可能是复眼的存在,让柳兰絮的视线丝毫没有受到光线的影响,反而还看得清清楚楚。
目前她正处于一个狭窄的房间,房间阴暗潮湿,除开她前面的全封闭式竖栏外,其他三面都是布满污渍,还略微掉皮的墙壁。
她底下的地面没有床,只有一层散发着臭味的干草,干草的中央,睡着一位身形壮大的男人。
男人衣冠不整,手脚都拷着铁链。
看样子,这个房间是关押犯人的牢房。
牢房里关押的是谁呢?
柳兰絮往下移动一点。
不料才走几步,她就闻到男人身上浓重的酒味和汗味,这股味道伴随着房间里不见天日的臭味,直直往柳兰絮的脑海奔去,给她造成极大的精神冲击。
精神冲击过后,柳兰絮感觉男人的模样有点眼熟。
这……这不是刘伍吗?
柳兰絮回忆起昨日,宋衔青凭着金戒指,找到铸造它的工匠,又从工匠那里得到金戒指主人刘伍的信息,然后立刻派人抓捕到刘伍。
在宋衔青进行审问时,刘伍还不承认他行凶,柳兰絮便让人掀开刘伍裤腿,用狗留下的咬痕啪啪打他的脸,但他依然嘴硬,死不承认杀害林三娘一家,还倒打一耙说他是林三娘的姘头,称一切都是林三娘指使的。
柳兰絮可不信刘伍的说辞,她清楚的记得蒙面黑衣人的声线,刘伍的声线和蒙面黑衣人的声线一模一样,他怎么会不是蒙面黑衣人?于是柳兰絮逐一反驳刘伍的话,堵得他哑口无言。
在审问刘伍之际,柳兰絮也知道了刘伍的生平事迹。
刘伍祖上是淮安人,以护镖为生,后来到刘伍父亲那一辈时家道中落。由于刘伍的父亲通水性,便做起水上运送货物的活计,但水上运送货物的活计有风险,刘伍一家除了刘伍外,全部在某次的暴风雨中丧命,所以刘伍现在算是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还有一个原因,刘伍无恶不作,经常混迹于赌场,把亡父留给他的那一点钱财都给输出去,周边的人听闻他的作风,不可能把自家女儿嫁给他。
而林三娘是襄州人,她没有兄弟姊妹,母亲早逝,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自林三娘成亲后,他也亡故了,林三娘的丈夫在此不久便进京赶考,家中唯剩一个年迈婆母和一个稚嫩婴孩,她抗起养家的责任,恳恳勤勤侍奉婆母,把婴孩辛苦拉扯大。
淮安与襄州天南地北,柳兰絮想不通,刘伍和林三娘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还会产生纠葛?亦或着是谁在策划着这一切?
有一点,柳兰絮想不明白。
如果有人策划杀死林三娘一家,那原因是何?
明明林三娘一家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既无权,也无钱,去杀害没有威胁的妇孺有什么好处?
等等!
柳兰絮脑中灵光一闪,她细细品味好处两个字。
难不成……难不成林三娘一家的存在,威胁到操控刘伍之人的地位、权势或者声誉?
想到这里,柳兰絮仿佛打开任督二脉。
柳兰絮正为新发现高兴着,不自觉把传来的脚步声忽略掉,等发出脚步声的主人站在竖栏边时,柳兰絮才察觉到面前多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长相普通,穿着一身天牢守卫专属的暗色铠甲。
柳兰絮开始以为男人是来巡逻的,直到男人开口说“刘伍,我安排给你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时,她才发现男人并非天牢守卫。
刘伍尚在睡梦中,他的鼾声阵阵,没有听到男人对他说的话。
男人见状,面无表情从袖子中摸出一把钥匙,然后将锁住的竖栏打开。
他犹豫地抬起脚,眼里带有嫌弃之色。
柳兰絮看得出,男人讨厌走进这个房间。
但最后男人还是走进房间,他屏息聚气,对着刘伍的右腰踢了一脚。
“哎哟——”刘伍疼得叫唤出声,他骂骂咧咧道,“是哪个龟孙子?活得不耐烦,竟然敢打扰爷的美梦!”
男人不说话,埋在暗处的半边脸极为阴沉。
刘伍揉揉眼,在看清男人的样貌后,连忙从干草上扑腾起来,他谄媚道:“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大人啊。”
“大人来这里,是有什么吩咐吗?大人放心,您尽管吩咐,小的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唯大人的话马首是鞍,将大人吩咐的事情全部办妥当。”
男人冷哼:“将我吩咐的事情全部办妥当?”
他嘲讽道:“如果你办妥当,满城怎会都在讨论林氏?”
柳兰絮听到男人提起林三娘,她警觉地竖起耳朵。
“大人恕罪,小的也没有办法嘛,本来已经蒙混过关,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少年,他脑子转得比谁都快,不管小的说什么,他总能找出破绽。”
刘伍幽幽叹气:“哎,一个宋衔青就很难应付,再加一个巧舌如簧的少年,小的着实是为难啊。”
“为难?当初你是怎么应下的?”男人斥道,“你自作主张去找人订做金戒指,订就罢,居然在‘做事’的时候丢失!还让大理寺的人拿到金戒指!你这个蠢货!”
刘伍被骂,他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挂起笑脸:“大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男人打断刘伍的话:“意外?就是你这个意外,让我们方寸大乱!”
柳兰絮听到男人说“我们”,她想知道得更多,男人却开始闭口不谈。
刘伍讪笑。
“算了。”男人说道,“我今日找你的确有吩咐,事成之后,好处多多。”
刘伍的笑容变得贪婪:“好处多多?敢问大人,是哪些好处呢?”
男人微微皱眉:“你想要的都有。”
“小的想要的都有?”刘伍一脸激动,毫不掩饰他贪得无厌的本性,“大人,小的想要怡红院的头牌幽昙姑娘,另外小的还想要一座大宅子和万两黄金。”
男人点头,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金锭,然后把金锭丢到刘伍的怀里:“瞧着你做事辛苦,这是赏你的。”
刘伍双手捧起金锭,他咬了一口边角,嘿嘿笑道:“多谢大人,大人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办到。”
男人把一张叠起的纸条递给刘伍:“这次要做的事情写在纸条里,你自己打开看吧。”
刘伍被即将要暴富的欣喜冲昏头脑,他高兴地接过纸条,准备打开看看,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手中有银光闪过。
柳兰絮把男人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其中就包含男人手里握着的匕首。
他想杀害刘伍!
不行!
柳兰絮绝对不同意刘伍现在就死掉,如果刘伍死掉,她的线索岂不是会中断?
柳兰絮为了阻止男人,马上想到一个法子。
她跳下蛛网,准确落到刘伍的肩膀上。
刘伍感觉肩上一重,脖颈处像有什么东西在刺挠他,他被弄得头皮发痒,不禁扭头看了一眼肩膀的情况,却正好对上柳兰絮的视线。
是一只光躯干就有两个雄壮男子拳头大小的蜘蛛!
蜘蛛浑身漆黑,长满毛刺,八条腿的长度和普通人一只手臂的长度差不多,头部还有三双指甲盖大小的血红眼睛,外加嘴部的锋利口器,直接看得刘伍头皮发麻,觉得渗人极了。
刘伍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蜘蛛,一时间被吓得大惊失色,连忙跳着从原地蹦开。
他害怕蜘蛛有毒,不敢伸手赶走蜘蛛,只能滑稽地上下起跳,想通过这种方式把蜘蛛抖下去。
柳兰絮看着刘伍吃瘪的样子,觉得挺讽刺的。刘伍不害怕杀人,却害怕蜘蛛,他可以漠视别人的生命,却无比珍惜他自己的命。
刘伍见肩膀上那只蜘蛛始终不下去,他咬咬牙,决定用手把蜘蛛丢下去,但在又一次对上蜘蛛的眼睛后,他的脸色变得唰白。
实在太恐怖,他、他下不去手!
“大、大人,快、快帮帮我……”刘伍畏惧极了。
柳兰絮见打断男人行凶的目的达到,她无趣地跳下刘伍的肩膀,在八只腿的加持下,顷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刘伍无处寻仇,但柳兰絮并没有真正离开,而是藏在干草之下。
刘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手中的纸条也被他攥得皱巴巴的,他惊魂未定地打开纸条,里面一片空白。
刘伍疑惑地问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看着跳到几丈外的刘伍,心知距离太远不好下手,他连哄带骗道:“没事,可能是我拿错纸条,我身上还有一张,你走过来,我递给你。”
刘伍也不是个傻子,他混迹赌场多年,早就是个老油条,男人什么时候会这样对他说话?分明就是心中有鬼!
他立马明白,男人是想杀他灭口!
刘伍不动声色地慢慢后退,他警惕地说道:“看来大人的记忆需要多加锻炼。”
男人知道他的意图被刘伍发现,干脆也不装了,他握紧匕首就朝刘伍刺去。
刘伍以为男人进来时没有锁门,便飞快跑到竖栏边,哪知事与愿违,门被锁得死死的!
肯定是男人进来的时候偷偷锁住的!
他大意了!
刘伍拖着沉重的铁链,急得满头大汗,哀求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口风严,绝不敢把大人的事透漏给大理寺半分!”
男人冷漠道:“只有死人的口风,才是最严的。”
刘伍无招,便换了一个话术:“大人,小的不能死!”
他面带不甘:“如果小的横死狱中,大理寺的人一定会发现!届时会认定小的被灭口,继而发现吩咐小的做事的人是您!大人,想必您也不愿意被大理寺的人查到吧?”
“你说的不错。”男人此时如同刽子手,“若你并非横死狱中,而是意外才死于狱中呢?你要是意外身亡,谁会怀疑到我身上?”
他把匕首对准刘伍,电光火石间,柳兰絮再次跑出来,她瞄准男人握着匕首的手,轻松跳上去。
刘伍是证人,他不能死,她要护住他!
柳兰絮张开嘴,朝男人的右手手指咬一口。
男人的反应速度很快,他把匕首换到另一只手,快速对着柳兰絮的背用力扎去。
男人被咬后呼吸依然平稳,应当是个练家子,柳兰絮躲闪不及,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腹部传来钻心的痛,柳兰絮咧咧嘴,八条腿仿佛没有支撑力,软塌塌垂在地上。
紧接着,男人不知从哪里变出几根细针,他大手一挥,手中的细针尽数飞向刘伍的脖子,接着运起内力,细针又回到他的袖中。
“银针很细,仵作查不出来你的命穴被破,只觉得你在睡梦中丧生,而且大火会燃烧掉所有痕迹,没有人知道你被我灭口。”男人无情地说道,“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刘伍被铁链锁着手脚,无法抵御男人的攻击,他捂住脖颈,像是失去所有力气,瘫倒在地上,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将火折子丢在干草堆里。
焰火瞬间升腾,热光照亮整个房间,男人不管地上的刘伍如何痛苦哀嚎,他冷漠转身离去,漫天火光把他的背影拉得细长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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