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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第一日 雨夜

只不过是古老而又斑驳的铜门,上面雕刻着无数先人的灵魂。

——题记

雨,春末的雨,有着秋似的凉。

寺外绿树如烟,细雨绵绵,茂林修竹中隐隐露出一角飞檐。梨花落了满地,湿漉漉地沾在石阶上,像是大地的胎记。石榴花将开未开,火如一树雨下的霰霞。暮雨中寺院的钟敲响了。残月已被乌云遮住。

雨尚在,是凄风苦雨,而月不明,风不住。

寺内复殿重廊,连甍比栋,中有一幽房袐宇,宫殿幽深,但见殿门虚掩,暗沉沉只余一盏青灯萤火。

殿内供奉十六位金身罗汉,众罗汉千姿百态,各持本像。

佛前独坐一老者,闭目沉思。

忽而推开半掩的殿门,一位持烛台的老和尚缓缓走入。火红的烛光下,众罗汉宝相庄严。

那和尚见到老者静坐,疑道:“暮雨纷纷,吴供奉为何在此苦苦参禅?”

老者轻启双眸,答道:“并非参禅,只是回忆一些往事。”

“因何事所扰?”

“纷杂无绪,难以说清。”

老和尚轻轻放下烛台,亦坐在老者旁边的蒲团上。

“恐是因为卢稜伽身亡一事吧。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老者静坐依旧,沉默不语。

“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那老者凄凉一笑,道:“我不是一心参禅的苦沙弥。主持,我只是一个俗世里的画师。”

殿外细雨纷纷,梨花落地无声。 主持闻言双手合什,颔首低声念诵“唵”这一辞中之辞。

老者在烛光下,看见自己面对的罗汉真容,只见那金身蚕眉秀目,面相丰腴,敦厚凝重的风姿之中带有秀逸潇洒的气韵。

“你未来时,青灯萤火,不知罗汉真容。如今烛火生辉,试问这是哪位尊者。”

主持一笑,说道:“此为罗怙罗尊者,乃沉思罗汉。”

“原来巧妙,适才沉思暝想,深深不可自拔,恐是得罗汉相助了吧。”

“非也,非也。若得罗汉相助,恐是已悟通一切,超凡脱俗了。”

这时纷雨停歇,一道月光涌来。

“吴供奉,已经很晚了,还是回房歇息吧。”

吴供奉起身舒展衣衫,合什说道:“叨扰了。”说罢,拿起那盏青灯,便推开殿门,朝外走去。

只见殿外一派雨后空灵,流云飞散,霁月光风,泠泠然透着清新之气。

吴供奉穿行于夜色中,忽见到寺中三道金碧辉煌的大门。此系为本寺正门,三门洞然,其上高檐拱立,翘角飞檐。门上丹青流转,华颜绚彩,各绘一副佛门之画。左门是《引路菩萨图》,右门是《夜半逾城》,而中门画的便是那场面恢宏的《西方净土变》。

画中旌旗衣带当风飘扬,飞天奏乐香花飘荡。群佛妙相庄严,左边是右执香炉,左持莲花,脚踏祥云的引路菩萨,其旁垂着白幡正为亡灵引路开天。右边是释迦牟尼太子为寻求解脱生老病死之苦,摆脱父王管束而夜半逾城的传说,梵王和帝释两位神人为其引路,四天王托起马足腾空而起。中间便是那“无有众苦,但受诸乐”的西方极乐世界,群鸟齐鸣,宝树奇香,天女飞舞,池莲盛放,金银琉璃,珍宝美琅,一派祥和富贵之像。

夜色在指尖摩擦,月光聚在池塘上。 吴供奉看着那三门画,叹了一口气,便持着青灯朝着居所走去。

此时是松涛止息的夜,草叶上仍是雨露凝兮。失眠的鱼在水中秘语,洗雨后的红墙是夜色里的胭脂。

而风吹过,檐间的风铃响了。

躺在床上的吴供奉却是难以入眠,他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松窗外万籁声已静。吴供奉起身拿出一个紧锁的盒子,打开锁,便从中取出一块金敕,上面朱笔写就着“非有诏不得画”。吴供奉思绪难宁,凝视着这金敕,沉思罗汉的佛光便在他心中萌动。

我是荒郊野道一户人家的儿子,名吴道玄。家乡风景秀丽,民风淳朴。我热爱那里的一草一木,痴迷着那些天光云影。可自小我便被家人说有痴傻之气,恐是被邪物上身。那时家底还算殷实,父母便带我走访了许多名医。自记事起,针灸、药草、火罐和土方,浓或淡的苦味在舌尖激斗,火与木泣下的白烟缭绕不断。我只是学会如草木般痴拙地望着日月,父母却设想用烧干的草木让我与他们分道扬镳。草木在我心底哭泣,泪水却从我眼眶中流出。

我的泪止于七岁。破败的寺庙来了一位老和尚,他的竹篓中有许多画笔和颜料。他行乞千家,常说他可为大家画门神、菩萨和钟馗。

他来我家时,已临近除夕。母亲送了他二两好酒和半块牛肉,他便承诺为我家画两幅鲜亮明丽的门神图。

我站在一旁,像观察日月山川般盯着他。流动的线条像小河般蜿蜒,然后蒸腾为缭绕的云烟,聚在一起,和成一团,他拿笔轻轻一点,云烟落纸,丹青历历在目,流转间一幅门神图便已贴在了门上。

我起初学习书法,因见此,便求着他教我画画,父母拿着五斤猪肉,我磕了三个响头,那画笔便成了我一生的羁绊。他第一次是教我画水纹,有洞庭风细、层波叠浪,有秋水回波、细浪漂漂……他常说若能尽水态之妙,方可体意象之趣,掌笔法之高。我日夜苦练,因为纸布太少,所以常执树枝临沙而画。

水波粼粼,我的思绪永远执着于我的笔下。可是许多次,我都无法画出最满意的水纹,沮丧懊恼,却只能不断练习尝试。

那时春水初涨,孩童们常在水边嬉戏。而我正在远处执着树枝,决意画出最完美的水纹。

邻居家的男孩突然向我跑来。“道玄,和我们一起去戏水吧!那里可好玩了!” 我正想要出声拒绝,但却心内一动。“戏水?所以会有很多水了!”

“哈哈,当然啊。道玄,你又在犯傻了。”

我想着我画不出完美的水纹,只是因为我没有亲身观察过水,就像那完美永恒的日月,夜夜观察的我,早已将它们印在我心内小小的宇宙,那里是我的栖身地,但此时还甚是荒凉。

当我来到河边,孩童们欢声笑语。我看着他们一个个都下了水,在欢快的游泳。可是我仍静静的站在岸边,他们呼喊着我,可我却觉得细小无闻。我看着春水一腔向东流去,河水荡漾太阳的金波,我觉得他们只是一群人,一群与水无关、戏水的人,而我却变成了一条鱼,在水中正自由的游荡。

我走进了水里。我不识水性,慢慢的沉下去。我听见水面上传来争吵,如同隔岸观火。

“道玄怎么不见了?”“他落水了……天啊!他不会水的。”“还愣着干什么!快下水救他啊。”

水就在我的眼前,它们一切秘密都遁于无形,我透析了它们一切奥妙,它们与我耳鬓厮磨,正在告诉我古往今来一切与水有关的传说。我心内那个宇宙顿时大河奔腾,日月争辉,河流滔滔。

被救上来之后,我发了几天的高烧。所有人都以为我要死了,但过几天我又奇迹般的好了。水点开了我的灵性,我从此成了所有人嘴里的天才。

曾无知无觉的我,当真正睁开眼来,观察这纷繁的人世时,我的父母死了。他们死于疫病,家财自此散尽,我成了孤苦伶仃之人。老和尚从此与我相依为命。

也许在画中洞天无历日,岁尽不知年。我的画技已出神入化,闻名乡里。终有一日,老和尚对我说:“道玄,你已尽得丹青之妙,成一家之象,明日我将作别人间,留连画中不返。你且去吧,莫要再来。”

离开老和尚的我四处游历,我曾摩崖刻画,碎石点纹。那虫鱼草木,霜寒雨降,乱石磐岩,我徜徉在自然中,心中欢快至极……之后我去往皇城,心中跃跃欲试。我于壁上画下骏马,百马破壁而去。我于城头夜画钟馗,从此长安无鬼。我于殿中画下五龙,鳞甲飞动,逢雨生烟。天下疯传我的事迹,最终惊动天子召我入内供奉。

然而天下将我推向神坛之事,是天宝年间玄宗皇帝命我游画嘉陵之时。玄宗一日忽想起嘉陵山清水秀,天朗气清,遂命我乘驿赴嘉陵写生,漫游水上,极目远眺,三百里嘉陵尽收肚里,一日回长安在大同殿挥笔而就,重现风光。

皇帝身边那群宫人惊异十分,目瞪良久。忽而一侍女喊道。

“瞧!那墙壁受潮变湿了。”

那高力士闻言细看,连忙喊道:“那画中江水好像正在翻腾,可不要决堤而出了呀!”

我哈哈一下,向皇上拱手请罪,“臣一时大意,未画红日,致使云海翻腾。请皇上恕罪。”

玄宗亦一笑,道:“恕你无罪,还望爱卿赶快画下那太阳,好让那江水平静。”

我于画中天空画下一轮红日,顿时江水平静,墙壁回干。

玄宗大喜,便赐我一金敕,命我“非有诏不得画”。此时,我高居殿堂,风头一时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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