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夏季也是热情似火,灼烧着地皮和地皮上的一切。
缺少树木植被,令浮躁的沙尘不太安分,泥土的腥气也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鼻端。
郁桎坐在火车上,手撑着头望着窗外的黄土石山,微微出神。
人们都以为他坠落河里了,捞了许久也没捞上来,什么也找不到,就判定他死亡了。
重情重义的少年人啊,安排一场众筹给自己立了一个衣冠冢。
也是,反正他也不能回去了。
小地方的偏远城市,孩子们做事也难免不周到。
他这个“死人”大大咧咧提着一包的衣物,拿着身份证上了火车。
去西北的那座繁华的城吧。
他当时就这样想,大隐隐于市,难碰到熟人,还烟火热闹。
他总归短时间也看起来得活着,大学这个梦是彻底破灭了。
他就是要去过个正常人的生活,去高考,去读书。那东西就给他整了一个大的,算了,郁桎想,为了别人好,也为了自己好,他就打消这个念头吧。
距离很近,很快,郁桎就到了站点。
人很多,熙熙攘攘的,摩肩接踵的,密密麻麻的。暑假期间,旅游宝地,景点,人比景点多;饭店,人比饭多。
好不容易打到辆出租车,司机热情的将郁桎的小行李放到后备箱。
拉着人往城里走,边走边唠嗑,“后生,第一次来?”
“嗯。”
“哎呀,乃你可是来对了,我们这儿好吃好玩的可多了,保准你来一次就爱上。你一个人来的?看你年纪也不大,高中应届毕业生是不”
“嗯。”
……
司机有点尴尬了,但他不死心。
“你来准备好去哪儿转没?我可以给你推荐推荐。”
“好。”
司机:“……”
没人能受得了这样,你在猛烈输出,他却兴致缺缺,这不是冷暴力是什么。
司机大叔表示难以接受,决定选择关上心灵的窗户,这段路封心锁爱,不置一言。
郁桎感到气氛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环境突然安静了。
终于意识到到了不对,他想了想,笑眼弯弯问司机大叔:“这里有寺庙吧?”
寺庙?
捕捉到关键词,司机大叔扯破心灵的铁窗,找到锁爱的钥匙,原谅了方才这个冷漠的少年。
“哎呀,那你可是问好了,我们这儿乃寺庙又多还不说,都可有名气可灵了。文化古都么我们这里毕竟是。”
“好多?哥,你有没有特别推荐的。”
一个“哥”给司机吼乐呵了,笑得开心的皱纹跑了满脸。
“哎呀,给我叫不好意思,我这岁数能当你爸了,你这后生嘴真甜。”
郁桎:“……”
“你们年轻娃娃,嗯,善缘寺,求学业呀求姻缘呀,特别灵哟~”
郁桎:“嗯,有没有可以洗业障,祛鬼压邪的那种,很灵的。”
司机大叔:“!”
时间黄昏了,接近傍晚,透过后视镜,司机大叔看向后座的男生,身形瘦削,皮肤很白,一看身体就不太好。
可是耐不住长的漂亮,像那画中走出来的娃娃,比明星还好看,尤其那一双眼睛,很漂亮,圆圆的,水汪汪的,又像是那种漩涡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他在看见这娃娃第一眼时候就觉得这眼睛也太漂亮,像黑曜石,像钻石,他只能想到这么几个形容了。
人总是向美的,他一个中年大叔也忍不住看见这漂亮孩子稍微热情了点。
可是眼下,车子快速穿梭在路上,各色的灯透过玻璃照射在车窗边的男主脸上,那对眼睛还是那么漂亮,黑黑的,通过后视镜与自己的视线对上了。
司机猛地一惊,背上无端生出来了些冷汗,觉得这突然就阴森森起来了。
暗骂自己一句,扯起嘴唇挤出一个微笑,问,“咋接问这个了,你们年轻娃娃能有啥业障了,什么妖魔鬼怪的,咱们得信科学。”
郁桎闻言轻笑出声。
信科学还给人说寺庙可灵呢?这大叔前后矛盾呢~
“也是,随便问一下。我明天去善缘寺转转,安宁家园去寺庙方便吗?”
司机大叔松了一口气,“你住那处地铁可方便了,好去的。”
出租车司机的车速大概是红绿灯和车流限制了,不然应该可以比肩□□飞车了。
郁桎拎着小行李,站在路边,眼前是热闹喧嚣的街道,出来觅食的夫妻小孩老人挤满了这座城市,穿着汉服四处打卡的漂亮孩子们,霓虹灯闪烁,车流声,音乐响,人声鼎沸。
耳中如被水灌满的感觉渐渐散去,郁桎搓了搓手,微凉的手指从指尖上开始接触到了热意,开始回温。
真好啊。
距离夜市很近,烤冷面的醋香酱润味,肉串的滋溜冒油的香,孜然和辣椒在铁板上碰撞出的奇迹味道,麻辣烫抱着浓浓的麻酱香,带馅儿的现擀现包的饼子喷香十里,馍馍在鲜美的羊肉汤里恣肆徜徉,拉面裹挟着配菜酱料duangduang而来……
饿了……
郁桎找了家店面,要了碗杂酱宽面。
小小的店面多多的人儿,好不容易守着人家前一个食客走了,郁桎坐下来,擦了擦桌子,掰开一次性筷子,涮涮杯子。
开水蒸腾起的热气模糊的视线。
“啪”包被扔到椅子上,“滋啦”,椅子被拉开,“嘎吱”,来人一屁股坐下来。
“哎呀,好家伙的人多,饿死我了,老弟,你这儿没人吧?咱们拼一桌,行哇?”
郁桎闻言抬头,就这样直挺挺的被闪瞎了钛合金狗眼。
来人穿着个花衬衫,翘着二郎腿,半腿裤遗留在外的皮肤可以看到毛毛,褐色皮革的人字拖吸拉在脚板上。
最重要的是脖子上挂着的足足有三指宽的,长得快到肚皮的,镶钻的,大金链子。
郁桎能感觉到店里的人都在偷偷打量这边。
那人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用手抓了抓乌黑的发,成功给自己做了一个发朝天的造型。
头发一炸,谁也不爱。
“小兄弟,你好你好,我叫骆岱阳,你是本地人不?来旅游的?”
郁桎客气笑了笑,点头“嗯”了声。怕被闪瞎了眼,低头看着手机,不敢再直视这位叫骆岱阳的仁兄。
“做攻略没?一般男娃娃就是不太爱做那攻略,你要是没做,哥们给你介绍介绍,我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如假包换。”
骆岱阳端着杯子先给自己猛地灌了一口水,用筷子挑起刚才坐下前夹好的咸菜,咬得“嘎嘣嘎嘣”作响。
“之前来过,有了解。”
郁桎很累,舟车劳顿也不是白瞎的,加上之前发生了的不愉快的事情,眼下他是又饿又困,对与和这位骆兄交谈实在是兴致恹恹。
“奥,那行,你来过肯定多少有点了解了,不过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想知道还是可以问我。”
骆岱阳像是没有察觉到郁桎的冷淡,也或许是察觉到了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想找补一下。
“好。”郁桎简单应了声,继续低头看手机。
老板手脚麻利,饭店出餐速度很快,热腾腾油滋滋的拌面被端了上来。
早已掰开的筷子迫不及待的捞起一面条送进嘴里。
饶是郁桎自诩对口腹之欲向来没有什么追求,眼下也不由餍足的叹喂,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骆岱阳一脸疑惑的看着眯着眼睛和猫儿似的人,他感觉要是有尾巴,这人的尾巴估计能翘到天上去,摇成流星大摆锤。
不就一碗面条子么,骆岱阳腹诽,至于满足成这样?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骆岱阳又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眼中的疑惑降下,怜悯挂起。
然后,在骆岱阳的豪华加蛋加肠加鸡腿的拌面端来时,骆大少爷霸气的夹起大鸡腿,放在郁桎碗里。
郁桎:“?”
“太瘦了,哥们心疼你,多吃点,哥们不缺钱,你看看我这装扮就能知道吧?”
郁桎满头黑线,我看你是缺脑。
“不用了,你夹回去。”
郁桎皱着眉头,看向碗里的大鸡腿。
骆岱阳举着筷子冲郁桎晃了晃,说:“才掰开的筷子,没进嘴。”
郁桎手一抖抬眸对上了骆岱阳的目光,心里一紧,眉头却倏的舒展开来,扬唇露出标准的微笑,“我不爱吃鸡肉,你吃吧。”
“你不爱吃鸡?”骆岱阳声调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
这下郁桎是真的感觉到非常奇怪了,微微眯着眼睛,不着痕迹的快速将面前的人再次上下打量了一遍,郁桎很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除非他整过容。
这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微妙的感觉,穿着和气质还有性格,不是很搭配,略微奇奇怪怪的,但某些角度又显得莫名和谐。
心中的紧绷感进一步加强,“我应该喜欢吃鸡吗?”郁桎说完盯着骆岱阳,不愿放过其脸上任何一点表情。
骆岱阳一怔,随即脸跟着红了起来,看样子很是尴尬,一拍大腿,佯装没事的夹回鸡腿边道:“这不是我感觉鸡肉好吃么,下意识听到你说不爱吃,就觉得挺震惊的。哎,不吃就不吃呗。”
“我和你很熟吗?”
骆岱阳动作一滞。
“我们有熟到可以互夹东西吗?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你是不是太冒犯了。”
说完,郁桎就撂下筷子,拎上东西扭头离开。
……
店面里面依旧热闹,食客埋头苦吃的,吸溜的惊天动地响的,一边吃一边谈笑的,老板扯着那副大嗓门叫唤着,没人注意到这角落里的动静。
……
“唉。”过了好久,骆岱阳才缓缓叹息了声。
盯着面前的郁桎吃剩下的半碗面。
缓缓将身体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良久,骆岱阳听到,自己在心里默念的声音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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