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染此刻心情十分复杂。
她被一个小妖扔到了画中。
这里山清水秀,风景怡人,还有一个茅草屋供人休憩,一眼望去,简直是避世隐居的好地方。
但水底却藏着一个水怪,那水怪身如长蛇,面如猕猴,五爪锋利,赤目獠牙,见人就咬。
她一进来,从空中落下,尚未落地,水怪就撑起丈余的身子,张开血盆大口迎接她。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的作品,有如此“巧思”。
只见水怪可怖的样子越来越近,时染当即反手拍出一掌,掌风裹挟着灵力打在水怪的脑袋上,水怪猛地砸进湖里,激得水花四溅。
她顺势往远处一跃,便落在了草屋前。
待她站定,突然,一只通体雪白、额间一绺红色的小狐狸又从屋里窜出来,顺着裙边,往她身上爬。
时染赶紧接住,抱在怀里,就见小狐狸眼泪汪汪,“哇哇”直哭:“终于有人进来了,我再也不是一只孤零零的小狐狸了。”
时染:“……”
可真是比戏折子里写的还奇幻!
“小狐狸,你……”
时染刚想让小狐狸先别哭,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水怪已经冲出水面,快速扭动着身体,往这边而来。
时染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单手抱着小狐狸,往上轻轻一跳,站在了屋顶上。
脚下,水怪“嘭”地一声撞进屋里,脑袋和半个身子都进去了,只剩一条布满鳞片的尾巴在外面胡乱摆动。
看似飘摇的茅草屋却像铁做的,纹丝不动,牢靠坚固,一根草都没掉。
时染立刻了然,凡是画出来的,只要画完好无损,就是引几道天雷,炸上半天,它们依然毫发无伤。
“……”这怎么打?
眼看水怪就要挣脱出来,小狐狸急得不行,使劲扒拉她的手臂:“快跑,快跑啊!”
……巴掌大的地方,往哪儿跑?
狐狸小巧灵活,尚可以跟水怪周旋,躲到它看不见的地方,但她不行。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总不可能一辈子困在这里。
时染轻轻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道:“去,站远点。”
小狐狸不肯,衣裳都被勾出了丝线:“你快跑,它是杀不死的!”
时染只好哄她:“小狐狸,你看我像是杀得死的吗?乖,听话,到湖对岸去。”
小狐狸半信半疑,刚想抬头,就被一股力道推了出去,正好落在山脚下的湖边。
只见水怪已经从草屋里挣脱出来,立起上半身,猩红的眼睛俯视着屋顶上的女子,表情狰狞,然后凶狠地扑了过去。
而方才抱着狐狸的白衣女子却岿然不动,面容平静,手掌往上一抬,目之所及的碎石都飘了起来。
碎石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女子手上的动作,在她和水怪之见凝成一道石墙,把水怪的攻击都挡了回去。
小狐狸震惊过后,高兴得在原地打转:“太好了!拦住了!”
但是,不到片刻,一声怒吼传来,刺得她耳朵生疼,她连忙趴在地上,用爪子捂住耳朵——到嘴的美食吃不到,激起了水怪似人的怒意,发了疯似的往石墙上撞。
不过,没等水怪碰到石墙,女子的动作就变了,她嘴里小声念了个字,石墙瞬间散开,围在水怪周围。
随后就见一个个碎石像被线牵引着,有规律地变动,等找到了各自的位置,便齐齐落在地上,形成一个结界。
水怪在结界里横冲直撞。
见状,时染翩然落地,小狐狸激动地飞奔过来,在时染脚边又蹦又跳:“哇,你好厉害,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你能带我出去吗?”
说着,小狐狸便乖巧地坐在地上,仰着头,满含期待地看着时染。
时染不禁笑道:“小狐狸,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抓了你剥皮抽筋,拉到黑市上换钱啊?”
小狐狸幼时贪玩,误入画中,不懂人心险恶,只记得娘亲很漂亮,便觉得天底下长得漂亮的都是好人,于是摇着头道:“不怕不怕,姐姐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不是坏人。”
时染看小狐狸一脸天真稚气,被夸得心花怒放,便也不去逗她了,一边在画里闲逛,一边思索起来——该如何出去?
她听人说,每幅画都有一处画龙点睛之笔,就像画上了眼睛,那条龙就活了一般。
这幅画里虽然没有龙,但总有一处一旦画上了,便能使人眼前一亮,而那里应该就是出去的地方。
可她被扔进来时,并未看清此画的全貌,难道要一处一处试?
这个想法在她脑中只一闪而过,立刻就被否决了。
不远处,水怪坚持不懈地撞击着结界,结界上已经有了蛛网一样的裂痕,水怪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打不死又困不住,她可耗不过。
草屋里,桌子板凳床样样俱全,还有解渴的茶壶,时染时而拿起茶壶晃晃,时而敲敲床板,小狐狸亦步亦趋跟在时染脚下,一双狐狸眼愣是被她张望成了小狗眼。
时染失笑,又起了逗小狐狸的心思,便道:“小狐狸,你和那水怪好歹是邻居,能忍心就此弃它而去吗?”
小狐狸瞬间炸毛:“呸呸呸,我才不和丑八怪做邻居!”
时染继续道:“都是一个画师笔下的,你这样嫌弃人家,不太好吧?”
小狐狸不干了:“我才不是画的!我有阿爹阿娘!”
时染:“哦,这样啊……”
她刚想再说什么,忽然被湖面粼粼的波光晃了下眼睛,顿时停住了。
时染眯起眼睛道:“小狐狸,你在这画里多久了?”
小狐狸试图掰着她的爪子算,但奈何画中世界无年月,怎么算都算不清楚,只得放弃,伤心道:“很久很久了。”
小狐狸的“很久”不能以人的“三五年”来算,几十年上百年也说不定,她性子活泼,这么长时间,画里的角角落落早该被她探遍了,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她却一直没出去。
时染抱起小狐狸,脚下一点一落,瞬间到了湖边,只见湖底闪着浅淡的流光。
若是出口在湖里,水怪住在里面,小狐狸躲它还来不及,必不会轻易靠近这面湖,自然任她撞破了脑袋,也出不去。
而就在这时,水怪突然疯了!
它毫无征兆地大声吼叫起来,匍匐在地上,身体暴涨数倍,怒视着时染。
冲天的戾气传来,小狐狸下意识往时染怀里钻:“啊啊啊,它……它怎么了?”
随后就见水怪比刚刚更迅猛地撞击结界,只听“嘭”地一声,结界碎了。
水怪扭动着蛇一样的身躯,在地上飞快滑行,然后用力一甩,满是鳞片的尾巴就朝时染横扫过来。
小狐狸喊得石破天惊:“快跑!”
时染当机立断,往水里一跃。
时染会水,顺着力道,几息间就到了湖底,她伸出手去触摸,果然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正当她继续往前时,却觉湖水微微一震,不像水怪那庞大的身躯砸下来,倒像有人跟着跳下来似的。
但时染来不及回头,便眼前一黑,身体往下一坠,落在了地上。
待她睁开眼,居然有种恍如隔世、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这是个开满海棠花的院子。
轻红娇嫩的花瓣层层叠叠,掩映在后面的是一间古朴雅致的书房,此时春光正好,一个娇俏的小女孩正临窗而坐,乖巧地在纸上写着什么,偶尔抬头朝前盈盈一笑。
安静极了。
小狐狸从时染的怀里抬起头,被眼前的美景惊得目瞪口呆,疑惑地问道:“我……我们出来了吗?”
时染一只手托着小狐狸的身体,一只手搭在小狐狸的头上,不轻不重地顺着小狐狸本就柔顺的毛发,轻轻笑了一下,打破了小狐狸美好的幻想:“没有。”
冬至时节,哪儿来的海棠花?
她们还在画里。
时染甚至能想象得到,作画之人坐在海棠树下的石桌旁铺展宣纸、蘸墨落笔的情形,那人当时的心情应该很好,一边作画,一边同窗下的小女孩说话,引得小女孩频频发笑。
“啊?”小狐狸纵然再单纯,也察觉到了这个地方没有一点生气,不可谓不失望,竖起的耳朵一下就耷拉了下去。
“放心……”
时染正准备安慰她两句,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细微的响声,她以为此处也藏着水怪一样的东西,便迅速转身朝某处拍出一掌,同时往后退去。
地上的海棠花被她这一掌的灵力带得在空中纷乱飘飞,等她站定,才看清那处站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长身鹤立,身姿如松,眉目原十分凌厉,看她一眼后,却显现出某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只见他喉头上下滚动,一个“你”字尚未出口便哽住,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随后又被他藏进心里,一笑置之。
不知为何,时染觉得好像他就在那里站了千年万年,心底无端生出一点异样,感觉欠了他什么似的。
男子收回挡她掌力的手,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时染怀中微动,她一低头就见小狐狸把自己蜷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时染奇道:“你怕他?”
小狐狸用无声回应了她:怕!
凭着稀薄的、妖的直觉,在男子出现的那一刻,小狐狸就感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势,简直比水怪还可怕。
她不敢说话,万一把她杀了怎么办?她还不想死啊!
而此人正是齐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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