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微双手无力垂下,心中思绪晦涩难辨。她失神般地坐在椅子上,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宋时微被声音惊醒,回过神来看向外面,她这才发现,天已经开始变得昏暗了。
门外的人见没人应,于是又继续敲门,速度比起刚刚更加急促。宋时微都不用细想就知道是江淮直,果不其然,她正想回应,就听到江淮直隔着门都能感觉到焦急的声音:
“你在吗?”
宋时微连忙应道:“我在,进来吧。”
江淮直推门而入,见宋时微坐在椅子上。他连忙上前,上下打量见她没事后,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念春跟在他身后,将屋内的灯点亮后退了下去。
“你怎么又将自己关在房中?”
江淮直下值回来,却不见宋时微似往常一般坐在院子中。他询问念春,念春说她自沈府回来便一直关在房中。想起之前她将自己关在房中,好似丢了魂一样的瘫坐在地。他现在都有些心慌,于是连忙敲门。刚开始宋时微没应声,江淮直差点硬闯。
“想事情一时出神了。”
宋时微知晓自己又让他担心了,于是话语中都带着些许歉疚。她将沈文山的遗书递给江淮直,“你看看这个。”
江淮直接过,看清楚信中的内容后脸色越发凝重。
宋时微道:“这是我在沈家祠堂发现的,沈文山死前在祠堂立了一盏长明灯。我觉得不对劲,于是发现了这个。这个收好,到时候可以做为宋弘和操控江都一案证据。”
江淮直看完后将遗书放在桌上,脸上表情同宋时微看完这封遗书一样,复杂难辨。
好在很快就到晚膳时间,两人才强行从情绪中抽离。
江淮直还有事情要忙,用完晚膳之后便回到了文思居处理公务。
“大人。”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江淮直望去,陈息在门口站着。
“进来吧。”
陈息进来后将一封信件递上:“大人,这是之前你让查的关于夫人的生平。”
江淮直愣了几秒,接过东西。但却放在一一边,没有想要打开看的意思。
陈息不解道:“大人你不看?”
“不看,有些事情若是她想同我说,自然会告诉我。”
江淮直正在写着什么,回答陈息时甚至连头也没抬。
陈息脸色纠结,踌躇几秒后还是开口道:“大人,我这还有个消息,是关于夫人身边的阿雾。”
江淮直笔顿住,抬头望向陈息:“阿雾?”
江淮直对于阿雾了解甚少,自春风坊一案后,阿雾便跟在宋时微身边。对于他的底细,确实需要了解清楚。
“你说。”
陈息点了点头:“我们的人查到阿雾同夫人之前并无往来,春风坊一案就是初见。但是……”
江淮直皱了皱眉头:“直说就是。”
“但是我们查到,当初昭仁长公主曾救下一个孩子,那孩子就叫阿雾。按照年算来看,同现在这个阿雾年纪差不多。”
“什么?!”
江淮直猛然站起身来,手中的笔被他拍在桌面,在他刚写好的纸面上留下一笔墨痕。他急忙走到陈息面前,迫切问道:“可有查到是否是一个人?”
陈息摇了摇头:“阿雾是长公主离京时救下的,京都并没有人见过她。而江都一案后,江都遗民甚少,周丙正在查。”
江淮直只觉得自己脑子乱得很,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等屋内只剩自己一人时,他闭上眼,眉头紧蹙,努力的理清自己脑海中的思绪。片刻后他猛然睁开眼,跑到后面的书架上不断翻找着,直到看到其中一本时停下。
他将那本书抽出,看着书上那神异志三字。他连忙翻开,动作急促全无往日半点沉稳之态。直到翻到一页,他仔细观看。
那一页,写的是传闻中的借尸还魂。
江淮直看完后忍不住往后踉跄两步,他扶住书架。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是一种难以置信却又带着些许希冀的表情。江淮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坐了下来,打开那封查来的宋时微的生平。直到看到那句,‘重病痊愈后,忘记些许往事,性情大变’。
他身后的椅子上一靠,双手紧握。
“这样便都说得通了,这样便都说得通了。”
为何她会对陛下有这般情绪、为何她要查江都一案、为何她会有那副手串和一样的习惯、为何她会如此信任阿雾一个之前并无往来的人、为何江淮直偶尔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上位者的压迫和熟悉的身影。
如果是江淮直想的那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颤抖的眼皮透出他内心的波涛汹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希望事情如他想的那样。但是如此怪力乱神之事,他不愿让自己抱过多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江淮直才猛然睁开眼睛,急促地朝着云梦阁走去。快走到门口时又放慢了脚步,脚步踌躇,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江淮直站在院中的海棠树下,久久未动。不断摩挲的手指,透露出他内心的纠结。
他知道不该去问,他知晓宋时微聪慧有主见。她若是想说,不会瞒着他。她若是不想说,他去问了也不会说实话。
其实只要他去问了,哪怕宋时微不说他也能猜出几分。他和宋时微是一类人,只有同类才会懂同类,哪怕对方没有说。江淮直想信她,无论她说与不说,事情真与假。他都不愿去窥破她。
但是这件事情他做不到绝对的冷静,昭仁长公主与他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事关她的事,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他都无法控制住冲动。
不知站了多久,江淮直垂下头叹了口气,一种无力感充斥全身,转身打算离去。
就在他转过身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声响。江淮直回过头来,看见时微披着一件薄氅走了出来。宋时微看见江淮直后顿住,一脸疑惑。
“你怎么站在这?”
江淮直有些许慌乱:“睡不着,想着走走。你呢?怎么还没睡?”
宋时微笑了笑:“我也睡不着。”
她朝着树下的躺椅微微颔首:“一起坐坐?”
江淮直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般躺在躺椅之上看着夜色,今日是十六。月亮圆的像一个圆盘。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漫天星辰闪烁,星星散散的布满整片天空。这般美的月色,心中再怎么烦闷,也会被驱散些许。
两人都没开口问对方为何睡不着,因为他们都不愿这份宁静被打扰。
江淮直突然开口:“你可信这个世间有怪力乱神之事?”
宋时微身体一僵,还没等她回答,江淮直便自问自答道:“我信。”
宋时微偏过头看向江淮直,他依旧只是看着夜空,然后自顾自的说:
“我其实见过昭仁长公主。”
一句话像是一声惊雷炸在宋时微心头,她坐起身来,难以置信道:“怎么会,她去世时你……”
江淮直笑了笑:“我不过是个婴孩是吗?”
宋时微美说话,但显然承认江淮直说的。
江淮直看着夜空,叹了口气,缓缓道:“准确的来说,我曾做过一个梦。在梦中,我见过昭仁长公主。”
“我梦见她因为赈灾银,同官眷们赛马斗智斗勇。梦见她在一区山路中,救下了我母亲。梦见她就似你我现在这般,坐在一棵海棠树下。”
“她对我说,要我千万别查江都一案。”
宋时微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看向江淮直的眼神变得晦涩难辨。
江淮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虽然是做梦,但是我总觉得,那就是她。”
他偏过头看向宋时微,话锋一转:“沈棠舒,你可曾听说过借尸还魂?”
宋时微心中骤然一紧,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握成拳头。她强定心神,点了点头。
“有所耳闻。”
“你信吗?”
江淮直直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身上窥破些许蛛丝马迹。
见他这样,宋时微心中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她知道江淮直察觉到什么了。他大晚上来到云梦阁,哪是什么睡不着啊。就是想来问她,又知晓她不喜被人探查。所以才站在门口,久久不曾进来。
宋时微自然也不是睡不着,她在江淮直刚跨进院子时,就透过窗缝看到了他。于是正打算熄灯时停住,端起蜡烛的手重新放下。正打算替他开门,就看着江淮直走近后又突然停住。于是她靠在小塌之上,看着江淮直原地踌躇。
在他要转身离开时,鬼迷心窍地拿起一旁的薄氅,立马打开了门。若是江淮直细心些,就会发现她身上披的那件薄氅是歪的。
宋时微无所谓地笑了笑:“信与不信这重要吗?”
“万物生存皆有命数,万事发生皆有规律。我们无权改变别人,但是却能改变自己。所以无论是借尸还魂,还是死而复生,至少命运都在自己手中。”
“江淮直,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宋时微不卑不亢地回答,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江淮直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是他不敢信,他需要从宋时微口中听到明确的回答。
他继续追问:“你是不是……”
“时辰不早了。”
还没等江淮直说完,宋时微就站了起来开口打断。她拢紧了身上的薄氅,朝着江淮直露出了一个没有什么情绪的笑容:“我有些困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江淮直呼之欲出的话语又被原数咽下,他站起身来,哑声应了一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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