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玛低头看着她,问:“上野小姐,你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依照他发动异能所了解到的情报,以及陀思妥耶夫斯基对少女的推断,她不应该对猎犬那么平淡才对。
与武装侦探社断开联系是真,那么与“弃她和母亲于不顾”的政府绝不可能被她无视。
……更何况,她还说出了他不知道情报——那「一页」在猎犬的队长,福地樱痴的手中。
就算撇开这一切,一副壁上作观、只管收尾又算什么?
她那么会安抚人,又怎么不明白如何展现诚意才能真正打动一个人。
可是,他的异能不会骗他,这样才对。
……扑朔迷离。
上野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眼眸重回透彻的蓝。
片刻后,少女垂下了眼,所有的眸光都被银白的长睫覆盖遮掩,那一闪而过的紫色像是西格玛一人的错觉。
她喃喃自语道:“我的目的么……”
上野江看着男人那双淡粉色的眼,平静地说:“看来你还是经验太少了。”
少女伸手将拂扰她的几缕发丝捻起,撇开到他的臂弯外,才继续说:“你刚刚那个纠结的眼神,是在怀疑你的异能吗?不需要怀疑,你的异能没有出问题。”
“我只是和你猜到了你最想要知道的情报,和你玩了个文字游戏而已。”
西格玛皱起了眉,绷着脸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上野江抬手搭上男人的手臂,语气平缓地解释道:“我来到这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你让你站在我这一边。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顺势而为?
男人看着少女的眼神变得有些惊恐,原本的那点伤感内疚也弥消了。
他有些后怕地渗出些汗,连抵着少女后背的手心都有些发汗。
如果是这么说,那么,如果不是为了他,其他人根本没有来到这的机会,是吗?
——这家伙的异能可是能够制造幻想和改变现实的。
“可是你太多疑了,甚至妨碍到了我的目的之一,这让我不得不开始改变我的计划。要是你现在再用一次你的异能,再问相同的问题,或许会得到截然不同的情报。”
上野江抬眼看着西格玛流露着些许惊恐的面色,覆在他臂上的手用了些力,推着他后退了半寸,原本像是被男人锢住的姿势彻底改变。
“我讨厌猎犬,讨厌政府,甚至想杀了他们——我以为你接触到了那页纸就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结果你居然要放走他们?”
“这也就算了,毕竟不算什么事,真想杀他们不需要那么麻烦。可是你居然反过来怀疑我,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西格玛看着她,额角渗出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太冒进了。
若是装作顺从,依照上野江的要求去做,她要是真是真心想要他,就一定会放过他、保全他。而现在自己这样撕破脸一样逼问,只会让两个人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破碎。
面前的少女看起来再脆弱、再人畜无害,自己的性命也早就被握在她的手中了。
生死不过是依照她的喜好,自己又哪来的勇气去逼问?
男人被推得后仰着身子,长发垂坠在脑后,连带着他的脑袋也仰了起来。而原本为了逼问时拉进距离而覆在少女后背的手,在此时反倒成为了他唯一的借力点。
西格玛绷紧的脸色被慌乱划破,他忍不住咬起了牙,瞪着上野江那对澄蓝的眼。
天花板上镶嵌的吊灯光源四散,照亮着周围,却唯独没有照亮他的眼前——少女压低的面孔在光亮之下,在阴影之中,唯有那对漂亮而冷漠的眼睛莹着光芒。
原本被她反覆在头顶的网纱垂下,边际落在他的额前,将对峙的二人拢在其中。
被薄色阴影笼罩的精致面容平静如湖,少女就这样望着男人,一言不发。
他有些紧张——不,应该是十分紧张,因为他摸不清楚这女孩到底是疯子还是聪明的扑克脸(poker face)罢了。
她在想什么?
她是生气了吗?
他要被杀了吗?
网纱外的光透进来,淡紫色如同牢笼一般蒙上了他的视线,就像他对于自己是个“凡人”这个念头一般满盈着。
“……”
上野江低头打量着西格玛,从他的眉,眼,鼻,口,一路延伸至他矜贵优雅的衣着,还有被她推到后撑着身体累到在发抖的另一只手臂。
她眸光转了下,在心底纠正道:或许不是累的,是被她吓的。
少女无声地笑了笑,抬手搭在了男人的脖颈上,轻轻地捏着,像是无声的威胁,又像是恶趣味的玩乐。
她的声音依旧如先前一般温声细语,窥不见一丝火气,可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让人害怕。
“现在知道怕是不是有点晚了?我直白地告诉了你我的危险性,允许你用异能来窥探我的想法,甚至给了你向我许愿的三次机会,向你一遍又一遍地保证我会保护你,保护这个赌场。你却还是要怀疑我,甚至来逼问我?”
她布着薄茧的手中摩挲过西格玛的颌角,有些粗糙的触感在男人的皮肤上激起一片颤栗。
西格玛有些惊恐地吞咽了口口水,不敢言语。
上野江依旧低着眼瞧他,继续说:“让你站在我这边只是我达成目的的过程中可有可无的添头,让他们按着我想要的走向走对我来说方法也很多。”
她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慢慢收紧,脸色却依旧如常,语气不缓不慢。
“西格玛,我很急,你不要用你的疑神疑鬼来浪费我的时间。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你没错,但人的想法是随时会变的,这半年来我吸收掉的咒灵太多了,我可没有太多的好情绪留给你消磨。”
纤细而有力的手指在男人的脖颈上一寸寸地收紧,喉管被摁住,呼吸缓慢地变得困难。
“你还是去死吧。”
西格玛不自觉地抬起双手去掰自己脖颈间的梏桎,本能般地为自己求取更多呼吸空间。
男人看着少女那对如镜般蓝、如磷火般亮的眸子,心底溢起绝望。
他要被杀了。
***
与此同时。
“是西格玛。”
陀思妥耶夫斯基补充道:“第一个出局的,是西格玛。”
男人穿着纯白的连体囚服,曲着身子坐在透明牢笼里,红得发紫的眼眸被他掩在有些青黑的眼皮下,流露出些许得意。
又或者是,胜券在握。
这个游戏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开始,可是直到现在,其中一人才开始给出答案。
不知为何的静默。
中途休憩的两个小时让监视他们的狱警感到费解,但两位当事人毫不在意,直当地捡起了进度继续着游戏。
在他对面的太宰治抬起双手揪着头发,流露出几分懊恼的表情,眼神里却是几分漠然。
“真是的,我就知道会这样,我都还没有说答案呢!”
他眯着自己鸢色的眸子,故作失意道:“嘛,看你这幅样子,是我要输了吗?真讨厌啊。”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买账,反口说:“你还没有说答案呢,是要认输吗?”
太宰治睁开眼,驳回道:“才不要。”
他竖起手指,摆出老神在在的表情,说道:“而且,你凭什么觉得你一定会对呢?”
说着,男人勾起嘴角,露出和对手相同的笑容。
“我认为,这一次没有人会出局。”
话落音,那个俄罗斯男人忽地瞪大了眼,脸上笑容骤然消失。
他好像,被误导了。.
***
上野江看着男人马上要被掐得昏阙,才猛地放开手。
她冷眼瞧着他双手抚着自己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呼吸,急促到开始咳嗽、开始身躯不稳,才伸手揽住西格玛的腰,将他整个人扶正。
“咳、咳咳……”
他咳得眯起了眼,本就模糊了的视线让他更是眩晕。
缺氧带来的不适让他方向全失,男人只感到自己被扶了一把,便又开始东倒西歪了起来。
“你、咳咳……”
西格玛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挣扎地开口,却又被咳嗽堵住了话。
他佝偻着脖子,不受控地一头栽在了少女的肩上——他看不清,只是那光滑而温热的触感和硌人的骨节告诉了他答案。
……什么鬼,他这是被放过了吗?
上野江垂眼看着他的发顶,原本在他腰上的手缓缓往上,像哄孩子般地,一下又一下地抚过西格玛的脊背,帮他顺着气。
她抬起另一只手,捏起手势,轻声念着咒词。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亮着光的咒力包裹着少女的手,在西格玛的视线里亮起,让他涣散的视线慢慢地聚焦。
他茫然地偏过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暗色,紧接着,一声爆鸣从他们的脚下传来。
上野江瞧了眼缓过神来的西格玛,看着他被压迫得浮出血色的眼角,眉眼弯出温柔的弧度。
不知从何处来的杯子被少女端在手中,里面盛着透明的水,被递到了男人的唇边。
“喝水。”
西格玛抬起眼看着她,头饰上长长的网纱重新覆盖住了少女的面,叫人看不清神色,也看不出她的情绪。
男人克制着自己心底的恐惧,顺从地涰饮着她杯中的水,冰凉的液体流过灼烧的喉管,带走几分痛。
他茫然且恐惧着,脑海里的万千思绪找不到方向。
可意外比他的方向更先到来,强迫着他走出下一步。
会客室的门被警卫敲响,报告声从外传来,急切而慌张。
“不好了!有人偷走了烹饪用的煤气罐,对出入口进行了爆破!”
西格玛瞬间直起了身,瞳孔缩至针尖般,嘴巴惊讶地张大,面色惊恐万分。
他下意识地想要发出声音大声问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被喉管处的刺痛给阻住了。
上野江将手中杯放在桌上,强硬地扶着西格玛从位置上起身,手指抚过他的脖颈,手上亮起片刻的光带走了男人的伤痛。
与此同时,她的手轻敲在桌上,几块不知来处的屏幕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就这样漂浮着。
其中一块屏幕上,身着军服的幼女仰天大笑,踩在一片碎石的地上,旁边跟随着那个有些懦弱的男军官。
“呼哈哈哈哈!这么一来就没有一个人能从这个赌场出去了!之后只要慢慢地把侦探社给抓起来就行!”
另外的几块屏幕上,赌场的客人们依旧热火朝天地进行中自己的娱乐,供人休憩的房间和餐厅依旧是一片祥和,所有人都像往常一样,丝毫没有被爆炸影响到。
下一刻,西格玛瞪大了眼——明明自己没有开口,却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从自己身上发了出来。
“我知道了,你们做好警备,一切照旧,不要让客人发现异常,我会去处理。”
替他治愈了伤痛的手再一次地抚上了西格玛的脖颈,像是柔而安静的威胁。
少女简短地指示道:“低头。”
精美的头饰无声弥消,揭露着精致的面庞。
上野附到西格玛的耳际,轻笑着说:“西格玛,你知道你可能一直在别人的监视下么?”
西格玛被话里的信息惊到,脱口而出:“什么?”
“我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演戏,是为了骗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然后顺理成章布下「帐」,防止隔墙有耳,让你从他的算计里脱离出来,你要原谅我。”
说着,她垂下了眼,说:“我的咒力太乱了,如果你让我的情绪太过激动,我可能会理智崩溃的。”
她说的是实话。
因为术式一直在运作,被各种运用,她现在的咒力已经有些混乱了,搞不好真的会失控。
然而西格玛并不知道。
少女的呼吸打在男人的耳廓,温热的触感却莫名地让他颤栗——他害怕她,哪怕她的语气如电视剧里的大和抚子一般温柔,也是实实在在地险些杀了他。
他只觉得威胁仍在继续。
西格玛维持着低头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说着,他余光扫过桌上屏幕,却猛地瞪大了眼。
……
大仓烨子还没用笑发泄完自己的情绪,身旁所有的乱象便消失不见了。
地上的碎石没了,散在空气中的沙石没了,被他们爆破过的出入口重归原样——就连那被他们偷出来的煤气罐也好好地立在他们身边。
立原道造被这异变惊得敛起了多余的情绪,一脸严肃地寻思道:“这是什么情况……”
大仓烨子见此,笑得更狰狞了。
“这种情况……”
她再一次举起身旁的煤气罐,直视着眼前的出入口,掷了出去。
爆炸的轰鸣声又一次响起,破碎的沙石迎面而来,淹没了两名军官。
幼女白色的战术手套擦过下巴的汗,带过一片污灰。
“就算是鬼打墙,也得给我再来一下!”
立原道造眯着眼看着眼前的狼藉,一边感叹着副队的生悍,一边思考着现状。
不过片刻,眼前的一切又恢复如初,一切都像是没发生过。
于是乎,大仓烨子手中的燃气罐一次又一次地投掷出去,而周围却一次又一次地恢复原样。
男人喃喃自语道:“是异能吗?好诡异的能力……这绝对不是科技可以达到的。”
蓦地,他脑海中晃过会客室里那两个浅发男女的身影。
立原道造皱起眉,询问道:“烨子小姐,现在要怎么办?”
大仓烨子看着眼前场景,忽地像是看到了什么,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停下。
她指着出入口那敞开的空间,对着那蓝天白云问:“立原,你有没有看到,天空的颜色好像暗了些?”
立原道造顺着她的手指指向望了过去,只见天色变得如阴天般黯淡,让他不禁困惑。
“像是阴天时要下雨的天色,可是……”
他忍不住摸了把身侧的刀,喃喃道:“……这可是平流层啊,现在才正午12点左右,不应该会有阴天才对。”
大仓烨子转过身,回应道:“对啊,所以只能是别的原因——比如某种有色屏障。”
幼女抬脚走了过去,拍了拍立原道造的肩膀,嘴角勾起几分弧度。
“立原,武装侦探社的前社员上野江在昨天早上给了我们一份资料,里面有一种东西可以和现在的情况对上,一个叫做「帐」的东西。”
边说着,她边拎起地上的燃气罐,向来时的反方向走去。
“如果那资料属实,那么这个「帐」就是他们咒术师独有的术法,还有刚才那鬼打墙一样的坏物复原,是上野江的话完全可以做得到。”
她瞥了眼立原道造,笃定道:“如果那个女人在这里,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上野江有可能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会客室里那张眉眼如雪覆碧海的精致面孔在他脑海里闪过,啪地一声炸开。
立原道造:“!”
在那负责人旁边坐着的,就是上野江!
他赶忙抬手拎起另一只燃气罐,抬脚跟上大仓烨子。
他说:“烨子小姐,今天坐在那负责人旁边的那女人就是上野江!她恐怕和这里的负责人联手了!”
大仓烨子回道:“不重要。”
“不管他们是否联手,只要那女人在这里我们就随时可能是危险的,她对猎犬的敌意条野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说着,幼女侧过头,卷曲的马尾高高翘起,如同她这个人一般高调。原本拎在手中的燃气管被她扛到肩上,像是极其轻松的事情。
她笑着说:“既然她也出现在了这里,那么我们就只能换个作战方案了。”
手中的燃气罐又一次地被大仓烨子扔了出去,砸在墙壁上炸开了巨坑,爆炸引起的风夹杂着沙石,在爆破声中向四周压去。
而与此同时,大仓烨子凑到立原道造的耳边,在巨大的噪声中向男人传达着指令。
“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抢夺这里的主控室,我去追查侦探社和那女人。”
片刻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两位军官眼神交错,无声交谈着。
……
中岛敦看着眼前服饰相配的两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有些瞳孔地震。
「坂口安吾:太宰让我转告你们,现在从异能空间里出来,在房间等着。」
发送时间是五分钟前。
然而此刻……
江旁边怎么是这个赌场的负责人、那个天人五衰?
这人怎么还搂着江的肩膀!
还有,他和江的衣服,怎么是成套的!
还有还有,江不是和那个白发墨镜富贵男更亲近吗?!这人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社长……他要告诉社长!
人虎少年抬手挡住身后的泉镜花和蒙哥马利,眼神凌厉地盯着上野江旁的西格玛。
“江,你旁边的这个人是天人五衰!”
上野江看着他,笑道:“我知道,但他现在不是了。况且,我现在也离开了侦探社。”
蒙哥马利抬手捂住嘴,惊呼道:“这居然真的是江吗……敦居然没有看错。你这么会在这里啊?是来找我们的吗?”
此时的上野江依旧是那副白发蓝眼的模样,可面前三人对对她的容貌熟悉至极,只是简单的变换发色与瞳色并不能干扰他们的认知。
在敌营见到熟悉的人,而且还是个强大的伙伴,这让中岛敦和蒙哥马利不自主地放松了下来,哪怕西格玛还站在这。
唯有泉镜花嗅出了几分异常,手中刀无声地握着,警备。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少女有些无奈,她偏过头瞧了眼男人,拍了拍他搭在她肩上的手。
“西格玛,先放开我,我要和他们说几句话。”
上野江弯起眼,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你已经向我许过愿了,我会保护好你和这个赌场的。”
中岛敦几人在一旁看着,有些咋舌——虽说上野江在安慰人的时候一贯是温声细语的,但……
那是个成年男性,而且是他们的敌人。就算上野江依旧脱离了武装侦探社,可这太像哄孩子了。
什么许愿,什么保护……
西格玛看着少女,顺从地点了点头,松开了那作戏般搭在她肩头的手,脑袋里却回放着几分钟前的记忆。
……
在会客室里,他瞪大着眼看那块屏幕,看着那两个军官在出入口引发了一次又一次的爆炸,每一次都是不过片刻便从灾难现场恢复成为原样,而其他画面里的客人们没有丝毫被影响到的痕迹,就连戒备着的警卫都没有再过来请示他——比起说是没有被影响,更像是他们没有听到。
那声势浩大的爆炸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却像是循环的独角戏一般,只有那二人被影响着。
正当他看得震惊、入神时,少女的手轻轻地在他脸侧拍了下,叫他回过了头。
“现在可没有时间给你发呆,我们得走了。”
男人看着她满脸写着温和的笑,一时间有些错乱——明明不久前还险些掐死他,在他临死前却又放过了他,还给他喂水,治疗他的伤。
此刻再看着这张脸,没有了脖颈处痛觉的提醒,有的却是她的温声细语和笑脸相待。
……他已经要被这女人的态度搞得精神错乱了。
西格玛看着上野江,犹豫片刻才张嘴发问:“我们是去做什么?”
上野江伸手点了点桌上的屏幕,温声解释道:“去找侦探社的人,在那两个军官找到他们之前,把他们丢出去。”
说完,她顿了顿,朝西格玛伸出了手。
“还有什么问题吗?你可以用你的异能来问,没关系的。”
西格玛看着上野江勾起的嘴角,并没有把手搭上去——这人的强大完全不是他所能抗衡的,怀有恐惧去对待才是最谨慎的做法。
于是,他摇了摇头,说:“不,上野小姐,比起用异能窥探到的画面,我更想要听到你的声音。”
——她的能力貌似没有言出法随的效果,比握手安全。
但少女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思绪,抬手抚摸着男人的发顶,垂着眼道歉说:“真是抱歉,西格玛先生。”
“不打招呼、擅自利用你做局,是我的不好,刚才吓到你了也是我的错,我郑重地向你道歉。”
刹那间,她变回原先的样子,鸦发之下是苍白的皮肤和澄澈的紫眸。
西格玛感受着脑后一下又一下地温热手感,有些呆滞。
他看着少女依旧在说着,艳红得有些跳脱的双唇一张一合,和她那对紫宝石般的眼一样夺目。
“对不起,自顾自地对你做了有些可怕的事情。”
说着,西格玛感到脑后的那片温热消失,而面前的少女抬手至颊边,做出有些羞愧的表情。
上野江轻轻地挠了挠脸,目光偏开。
她轻声说:“拜托了,西格玛先生,不要惧怕我,不要讨厌我。”
……
回忆到这戛然而止。
西格玛环着臂,看着上野江抬脚向那三人走去,轻轻地皱起了眉。
这几个人……已经知道了她离开了武装侦探社,在这个关头居然还对她那么放心吗?
想到这,他脑海里忽地又浮现了少女的声音。
“——不要惧怕我,不要讨厌我。”
西格玛瞧着她的背脊,偷偷地咬着牙。
他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判断第一次错得那么离谱。
这根本不是个因为实力强大而会傲气、冲动、随意发怒的孩子,而是个把所有人算计如局里的执棋者。
她拿捏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和凶狠,展示着无与伦比的危险性,却又用话语交给了对方一根纤细的牵引绳,然后告诉对方。
放心吧,没事的,我们是一起的,我答应了你的,不要担心。
随后,在对方质疑地试探中一次次地暗示着自己的诚心,直至对方放下心理防线,才倏地崩断那根绳,反手把它绕在对方的脖子上,收紧,再收紧。
就在对方以为要被杀掉的时候,她又忽地松了手,告诉对方:抱歉啊,我这样子做都是为了你。
她说的句句在理,又句句都像敷衍,甚至话到最后还告诉你不要惹她。
她说,因为自己在疯狂的边际线。
说完了,她又变得和先前一样温柔,安抚着对方,然后又一次地给出保证,扯出下一根牵引绳——上野江又一次地和他声明,他还有两个愿望可以许。
她说他什么愿望都可以许。
西格玛:“……啊。”
真是的,明明把他耍得团团转,却还要说什么不要讨厌她的话。
示好在这种情况,居然也成为了她的一种工具。
想着想着,西格玛忽然反应过来些什么,心脏跳动的更厉害了。
——她布下那什么「帐」如果是用念的那串咒语的话,是在松开他之后念的。
如果只是为了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监视之下,让他假死出局,她说的可以屏蔽监视的「帐」会在她松手之前落下。
可是她先是松开了手,甚至把他扶了起来,才念出了咒。
她这是为了在挑衅那个男人。
西格玛忽然感到后怕。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定算到了他被松开前发生的一切,然而,这女人先前所做的一切的行为都是在饰演陀思妥耶夫斯基预判中的那个“上野江”。
从开始闯入主控室威胁他,到要杀了他,她都是在扮演那男人眼中的“上野江”。
内里嚣张自信,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却十分难搞,甚至有些隐秘地狠毒。
然后,她松开了他,隔断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监视,发出了直白的挑衅——她脱离了那男人的预判。
想到这,西格玛眼神有些黯淡。
原来连结束了属于自己部分的计划,他的“家人”也没有放过他么。
他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出有关的情报,是为了煽动他去抢夺「书」,可是这居然只是为了让他送死。
西格玛垂下眼,蓦地想,如果是这样,那选择成为她的同伴也很不错吧。
起码,他能得到那动听的安慰和温热的抚摸。
男人独自复杂的思绪并没有困扰到另外四人,万千思绪在脑海中也不过只是片刻时光。
上野江抬脚向三人走去,高细的鞋跟节奏地敲打着地面。
而后,她停在中岛敦面前,环着胸,冷不丁地开口:“你们知道猎犬已经上了这个赌场,现在在过来抓你们吗?这么放心大胆地出来?”
少女的话让侦探社的三人眼神黯淡了一瞬,然后才复明。
人虎少年低着头,看着上野江,握着拳说:“这是太宰先生的计划,我信任太宰先生。”
“这样啊……”上野江垂着眼,抬手抵住下巴作出思虑状。
下一句,她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吗?”
“……太宰先生让我们等你?”中岛敦试图推论着。
社里擅长诡计的或许不算少,但绝对不包括他中岛敦,所以这句推论被他说出来也是带着满满地疑惑。
“从结果来看是这样。不过你们没有想过我出现在这原因吗?”上野江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们。
蒙哥马利看着面前的少女,心底嘀咕道:江说话变得好奇怪。
……就像忽然变得咄咄逼人了。
错觉吧,她想。
明明都是问句。
可是下一刻,侦探社三人都瞪大了眼——少女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了。
“在这呢。”
少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让三人心中警铃大作。
中岛敦猛地回过头,却只见蒙哥马利已经晕倒,被上野江拎着后领拖拽着,而一旁的泉镜花手中刀脱落,摇晃着要倒下,少年赶忙伸手想要扶住,却慢了一步,被上野江揪着衣领拖在自己身旁。
她们红肿的后颈无一不表示着真相——她们是被手刀敲晕的。
中岛敦感到心中有些崩裂——他们不是同伴吗?
少年的手瞬间变为虎爪,防在身前,却见少女身后的墙壁消失,露出大片的天空。
上野江看着中岛敦那副呆滞过后咬牙切齿的表情,心底悄声说了句抱歉,而后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她手中拎着的两人被狠狠地往后抛去,瞬息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中岛敦呆滞了片刻,嚎叫着冲向了两人坠落的方向,却在半路被锋利的刀刃截住。
上野江看着中岛敦用力地抵着她的剑,血从毛绒的皮肤上留下几簇,笑着和他说:“这就是原因啊!”
下一刻,他抵挡着的手臂整只消失,失去了平衡的人虎往前倒去,直直地落在了少女的刀刃上。
上野江抬手掐住中岛敦的脖子,把他拎起到高空边缘。
她看着少年那对如傍晚夕阳一般的虎瞳,笑道:“你们必须要走了,这就是我会来的原因。”
“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但是你们太慢了,我不想让你们和猎犬那两个人打照面,所以只能我自己动手了。”
说完,她倏地松开手,任由少年坠落。
中岛敦死死地瞪着眼,看着少女那张漂亮的脸不断地缩小,隐约看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被距离不断稀释。
怎么回事?太宰先生的计划失败了吗?!怎么可能!
一定是他出了问题,快想办法!
少年咬着牙,却思考不到任何办法,只能感受着身旁划过的风,阖上了眼。
他听见她说:“祝你们好运”
上野江看着人掉出了「帐」的范围,便不再去看,转身往屋内走去,小声抱怨道:“还好我已经很熟练了,不然真会让敦的声音被不相干的人听到。”
“……事情已经被我弄得很麻烦了,不能再麻烦了。”
西格玛抬头,见少女走了回来,身后的一切也恢复了原状,便朝她走去了几步。
他问:“……上野小姐,这也是演戏吗?”
上野江瞥了他一眼,有些诧异地抬眉,心底浮起几分夸赞。
她还没有解释呢,居然就自己想通了。
少女点了点头,笑着应道:“对,很聪明。”
她也朝男人走去几步,两人靠得更近。而后,她将剑柄塞入他的手中,拍了拍男人的手背,示意他握住。
上野江抬眼,看着西格玛的眼睛,问:“学过吗?”
男人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
“没关系,可以学。”上野江拍了拍他的肩,说。
说完,她便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在一旁的位置拍了拍,叫道:“坐过来。”
平淡地显得有些熟稔的语气让西格玛愣了一下,他看向她的脸,看见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其中多了些细微的疲惫感,心底有些奇异的感觉。
这…算是同伴吗?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答案,他没见过答案。
男人轻点了点头,上前去顺从地坐在上野江的旁边,低头瞧着他手中的剑。
上野江的剑术很好,他很清楚——这种基础的资料天人五衰里谁都知道,所以她会用剑没什么好意外的。
但是……
她对他说,可以学。
西格玛倏地感到眼睛有些酸,赶忙抬起头,然后掩饰般地吸了口气,问道:“我们接下来是要做什么?”
上野江合眼靠在沙发上,像是稍作休憩的样子,张嘴回道:“等人。”
“猎犬的那那两个军官协商好了兵分两路。男性在赶往主控室的路上,我给他设了点路障,拖住了他,而女性现在正在过来的路上,很快就到了。”
说着,上野江忽然睁开了眼,张开手挡在眼前。
吊在天花顶的灯散出昏黄的光,从她的指缝中露出,像浅显的烙印一般,打在她的脸上。
短暂的停歇让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绯红的「书」仍飘在空中,只有少女可以窥见。它书页紧闭着,不再展露空白的内页和若隐若现的墨点。
少女忽地开口,问道:“西格玛,你记得你有记忆的第一天是什么时候吗?”
西格玛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呆住了,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上野江看不到,才开口出声。
“记得。”
随后他又想了想,否定道:“……不,我不记得。”
这前后矛盾的回答让上野江不禁笑出了声,她悬空的手落下,覆在眼睛处,笑着调侃道:“所以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吗?”
西格玛的视线从少女的脸颊滑落,落到自己的鞋尖,轻声地说:“我不知道是具体的哪一天,我只知道是在五年前,在一片沙漠里,我的手中拿着一张电车的车票。”
“车票上的站名是世上哪里都不存在的站名,我什么都不清楚……”
“好了,停下。”上野江猛地出声打断。
少女覆在面上的手抬起,握紧,房门处的墙体应动而裂,发出轰声巨响。
她坐直了身,看着不远处被墙体碎块裹挟着的军装身影,眼中流露几分不悦。
“人到了。”
那身影飞快地缩小些,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粉灰,看着端坐着的两人笑道:“午好啊,通缉犯小姐。”
上野江看着她,心底闪过了些许记忆片段,变得嘴角也有些不悦的弧度。
她手指微动,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房门紧闭,而一身灰的大仓烨子被关在外。
“敲门。”
过了半晌,被墙体隔得有些朦胧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把身上弄干净点。”
大仓烨子看着眼前棕色的门面,气得咬起了牙,忍不住在心底大骂。
这个神经病!
明明是她把门墙直接炸了弄她一身灰!居然还嫌弃她脏!还敲门?就是她一开始把门给炸了!连门都没摸到!自己能敲什么门!
气到最后,大仓烨子还是抬起手敲了敲门,思绪平静,甚至连同咬牙切齿的表情一同敛去。
叩、叩。
轻微的响动后,门锁自动打开,敞开着房间里的一切。
衣着礼服的男女端坐在沙发上,男士执刃,女士饮茶。
上野江把手中的茶杯放下,陶瓷和玻璃的几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仓警官,欢迎。”
说着,她推出一具杯盏,对着自己面前的沙发椅伸手邀请道:“请坐。”
大仓烨子毫不客气,直接坐下,开口便问道:“侦探社的人呢?”
上野江看着她弯起了眼笑道:“你来晚了,人刚刚走。”
“刚刚走”这一词引得大仓烨子咬牙瞪人,而一旁的「书」和西格玛都无语地看着上野江。
「书」:「……」
西格玛:“……”
什么刚刚走,明明是被你刚刚丢下去。
大仓烨子等着上野江,问:“走哪了?你们通缉犯都那么喜欢互帮互助吗!”
少女侧着头,伸手抚了下脸侧,:“海里,还有,互帮互助属于公民的个人意愿,与大仓警官你无关。”
军官用凌厉地眼光看着上野江,反问道:“你觉得你还是权益受保障的普通公民吗?”
上野江看着大仓烨子那副压抑着火气的表情,语气轻蔑地说:“我很快就会是了。”
“我的通缉令怎么来的,警官小姐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威胁我没什么用,你最好换一个。不过现在没有什么可以威胁我的,你死心吧。”
闻言,大仓烨子牙咬得更紧了。
很火大,尤其是她作为一个执法者,受到这样的挑衅——但她无从辩驳,因为她说的都是对的。
这个名叫上野江的少女之所以会有这份通缉令,就是因为她拒绝了猎犬的邀请,而有人为了让她入伙,让她成为政府一员所设计。
服从是良民,是友方,是助力,不服从就是通缉犯,是众人所指。
只是这人太难搞了,还没得到洽谈,就已经把横滨闹得天翻地覆。
最重要的是,他们抓不住这人。
大仓烨子无法,只能继续发问。
“海里?你给他们船了?你果然还是和他们一伙的。”
西格玛看着谈话的两人,已经开始悄悄捂脸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上野江这好像还挺被优待的。
起码没有体验被墙炸在面前、被断了手臂,被丢下高空这些事情。甚至只是因为跳了几支舞,就被应允了三个愿望。
上野江有些好笑地看着大仓烨子,问:“太板正了吧,警官小姐。”
“哪有什么船,他们当然是直接跳海啦,不然你以为你听到的尖叫是怎么来的。”
大仓烨子终于反应过来被戏弄了,心底不禁更生气了些,可是想到任务,仍是压下脾气,继续发问。
好歹现在是可以交谈的时间,获取情报优先。
她把面前的茶盏端起,捏着杯盖研了研,问:“你们是前同事,就那么绝情吗?直接丢了下去。”
上野江更觉得好笑了,说:“帮了你说是勾结,不帮又要骂我绝情,警官小姐,不要双标啊。”
“丢下去好歹只是生死由天,不丢下去会碰上你们,一样是生死由天,我还会觉得烦,我当然是选择支线少的选项了。”
“什么意思?”大仓烨子直觉她话里有话,问道。
“字面意思,大仓警官,你是不是国文课逃课了?”上野江抬手揉了揉脸,问道。
接下来,上野江话锋一转,说:“你不担心一下你的同伴么?”
闻言,大仓烨子环着胸,露出笑道:“你是不是太小看猎犬了,通缉犯小姐。”
“我看是你们太小看我了。”
上野江端起茶盏,又饮一口,语气轻飘地说:“来找侦探社是为了任务,来找我,你最重要的是为了给立原先生拖延时间吧。可是那么了解过我能力的最大范围吗?知道我的能力能做到哪一步吗?”
她垂下眼,银睫覆海似的眉眼瞧着眼前的警官,说:“从你们的飞机降落的那一刻起,警官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我的眼里了。不觉得是我好心,才放你们活到现在吗?”
大仓烨子倏地瞪大了眼,心底开始惊恐。
如果这女人没有开玩笑,那么她的能力范围就比这个赌场还大——然而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弄明白上野江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大仓烨子看着,绷着脸问:“你把立原怎么了。”
“用四堵墙困住了,看看他能不能脱困吧,死不了。”
说完,上野江拍了拍手,弯着眼提声说:“好了,让我们回归正题吧!”
下一秒,一枚硬币出现在她的手中,让一旁的西格玛瞪大了眼。
少女看也不看地伸另一只手搭在男人肩上,随手摸了摸,脸却朝着前方,仍看着眼前的大仓烨子。
她问道:“大仓警官,你知道你的队长都瞒了你些什么吗?”
***
蔚蓝海上,游艇。
金发的美国男人捏着鼻子看着趴在甲板上的三个少男少女,一脸嫌弃。
中岛敦不住地咳着肺里的水,被夺走的两只手臂已经再生了出来,穿过染满鲜血的衣袖撑在甲板上。
菲茨杰拉德扬着脸吐槽道:“真是狼狈啊,少年。”
人虎少年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恍然觉得自己有种还活着的实在感。
他抬起两只恢复如初的手,凑到自己的面前,眼眶有些酸。而后又迅速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蒙哥马利和泉镜花,愣了愣,接着猛地扑了上去。
菲茨杰拉德皱起了眉,一把拉住了中岛敦的后领,招呼着船上的工作人员上前急救检查,然后吐槽道:“真是的,那小女孩居然把我也给算计进去了……喂,少年。”
“扰乱了我和员工们宝贵的度假时间,你要怎么赔?”
中岛敦抬头看着菲茨杰拉德,眼眶里的湿润书写的绝望变成了茫然。
“菲茨杰拉德先生?”
……
经过工作人员确认,蒙哥马利和泉镜花只是昏迷,便被安排好了房间休息。
而中岛敦和菲茨杰拉德经过简短的交谈,互通了有无。
男人抬手摩挲着下巴,问道:“就这样把你们丢了下来?貌似少了些什么吧?”
中岛敦低头,语气犹豫道:“……有什么不对吗?江已经安排好了菲茨杰拉德先生你们来救我们,把我们丢下来应该只是为了让我们躲开猎犬。”
菲茨杰拉德捂脸道:“少了情报啊。说白了上野小姐是站你们这边的,既然你们是为了情报去的天际赌场,只是把你们丢下来就太单薄了吧?应该还有什么。”
说完,菲茨杰拉德对着一旁的船员招了招手,吩咐道:“给小老虎搜身。”
中岛敦瞬间瞪大了眼想要逃离,却又怕自己的力道伤到人,最终在推搡之间被全身扒了个彻底。
他裹着毯子看菲茨杰拉德一点点地扒着他褪下的行头,脸色有些奇怪。
“菲茨杰拉德先生……”
男人没有理会,只是在中岛敦染血的衬衫上摸了再摸,最终把手定格在领口处。
他让船员递来剪刀,将领子剪下,扯开。
只见张半湿的厚纸片掉落在地,白纸黑字尤为显眼。
「那一页在神威的手上。」
中岛敦双手攥着毛毯的边缘,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纸片。
咸腥的海风吹过他的脸,将他奇怪的刘海吹得飞起,眼眶更加酸痛。
少年的泪滑落脸颊,喃喃地说。
“什么嘛。”
为什么要演那么真。
我周更哈。因为忙。感觉我写完文野副本遥遥无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第 50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