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一份伪造的契书，”杨青青说，“反正这上面大部分都是洋文，就算笔迹学得不太像，他们也不可能认出来有什么问题。”
“这是个办法。”程景生说，师父和师娘也觉得可行。
时间太晚了，大家便都各自就寝，准备等第二日早上再继续开会。
第二天一早，因为心里有事，杨青青很早就起来了，大家吃过早饭，就围坐在一起研究到底该怎么伪造那份契书。
他已经想好了，契书上的汉字部分，要紧的只有冯记少东家冯广才的签名，三个字而已，让程景生练习几次就可以以假乱真。
至于上面的印章，可以让程润生来刻，他像所有的读书人一样喜欢书画篆刻，只不过以前因为没有钱和空闲的时间，所以很少弄这些，不过，自从冬季开始，他每日闲来无事，也自己做了些刻刀，找了些石头来玩。
这洋文嘛，就只好杨青青自己来写了。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的笔迹很笨拙，从小到大都没写过一个好看的字，不过，要是交给从来没写过英文字母的程景生来写，肯定只会更糟糕。
所以，杨青青准备自己多练习一下，毕竟，大雪封山的这段时间，冯家应该不会再冒险派人进杨柳村了，他在开春之前准备好伪造的契书就行。
时间还有足足的两三个月，再难看的字也练好了。
但，最难的还是笔的问题。
程景生他们自然是不知道洋人用什么笔写字的，只是觉得契书上字迹纤细非常，就算用最小的兔毫毛笔，也很难写出这样的字来，跟白永瑞两个人惊奇了半天。
杨青青说：“你们别研究了，洋人写字不是用毛笔的。”
其实，他自己看了半天，最担心的是这些字是用钢笔写的，杨柳村虽然也有个小铁匠，但等闲谁能打得出来钢笔头那么细小的零件呢？
不过，他研究了一阵子之后，觉得字迹也没有钢笔那样锐利干净，他这才想起来，这会儿洋人也是在古代，兴许也没发明钢笔。
“这应该就是羽毛笔。”杨青青说，“洋人都是用羽毛写字的。”
“什么鸟的羽毛？”程景生又一次被杨青青的见识震惊了。
可是杨青青也不知道什么鸟的羽毛……不过，留给他的选择也不多，数九寒天禽鸟俱绝，家家户户连家禽都早宰杀吃掉了，哪里还能找到什么羽毛呢？
好在，家里还有元宝和二元……
这可把杨青青给高兴坏了，真没想到养了这俩大鹅过冬，还能让她俩派上这么重大的用场。
他很快就从堂屋把呱呱叫的元宝给抱进了屋。
“好元宝，给我拔一根毛。”杨青青很心疼他的大鹅。
虽说元宝也不是不掉毛，但她窝里掉的那些都是小片的，杨青青回忆自己以前在电影里看过的羽毛笔，都是大毛，不是翅膀上的，就是尾巴。
只好拔一根，杨青青把元宝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最终挑了一根翅膀上的拔了。
程景生站在他身旁猫着腰围观，最后被无辜牵连，让吃痛暴走的元宝狠狠叨了一下屁股……忍不住痛呼一声。
杨青青又心疼，又觉得逗乐，笑了好半天：“不愧是我养的元宝，连被拔了毛都不咬我。”
富贵也因为杨青青的大笑而兴奋了起来，抽风一样地叼住程景生的裤腿扯了半天。
杨青青笑得更厉害了。
白永瑞评价：“景生，你在这个家过的什么日子，连狗都能欺负你。”
杨青青哈哈笑：“我们家的家庭地位是这样的。”
家里自然一向是杨青青排老大，俩大鹅和狗排并列老二，程景生排老三……
程景生气得揪着后脖子上的皮毛把富贵拎起来，朝它毛茸茸的屁股打了两巴掌，然后把它丢出了房间，让这缺心眼的小家伙到鹅圈里呆着去。
杨青青笑完了，还得研究手上的羽毛。
程景生帮他拿了纸墨来，让他试着用，契书上的洋文应该是沾西洋墨水写的，好在是黑色，没什么特别的，用中国墨汁，研得浓一些就差不多了。
羽毛是一个管状的结构，直接沾墨汁的话是写不出利落的文字的，杨青青觉得笔头或许应该弄成像钢笔那样的三角形。
于是，他找了一支小刀将羽毛根削尖了，然后再试着沾上墨水。
墨水果然自动在笔头的地方聚集，再用尖头落纸，就能写出纤细的笔划了。
只不过还不是特别好用，杨青青又用小刀调整了几次尖头的角度，终于得到了一支书写流畅的羽毛笔。
细致的笔划在纸上划出了顺畅的墨迹。
白永瑞抚掌道：“有了这种笔迹，冯记的人应该不会怀疑契书是假的了，有谁能想到洋人是用这玩意儿写字的呢？”
大功告成，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可投机取巧的环节了，杨青青在炕桌上铺好了熟宣纸，开始反反复复地模仿契书上的笔迹练习。
杨青青写得太认真，不经意间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
杨青青是个很认真的人，从前学厨的时候，他也是每天在灶台前能站一整天的，写字虽然不是他感兴趣的事，但还是很能坚持。
程景生把晚饭端进屋里，杨青青还在入神地不停写着。
“先吃饭，不急于一时。”程景生把饭放在桌上，帮他收拾桌上的笔墨。
“先不要收，等下我还要写呢。”杨青青连忙说。
程景生果断道：“不让写了，晚上得休息。”
“你这么霸道？”杨青青笑。
程景生把房间门关上了，杨青青往炕里面让了让，让程景生坐在他身边。
火炕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烧一遍，前几天程景生养伤的时候都是杨青青烧的，今天都到时候了，再不烧的话夜里就要睡凉炕了，杨青青突然想起这件事，哎呀了一声，连忙想下去，到厨房去抱玉米杆子进来。
“干什么去？”程景生拦他。
“烧炕呀！”杨青青说。
“你没觉得暖乎乎的？”程景生轻笑。
炕上是很热乎，一点都没有凉下来，杨青青咦了一声，程景生便说：“我已经烧好了，刚才烧的，你写得太认真，都没发现。”
难怪呢，天晚了之后屋里都会变凉，但杨青青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你还干活了！伤口不疼了吗？”杨青青着急地问。
烧炕又要清灰，又要点火，火小半夜凉，火大烙屁股，所以很费功夫，之前都是程景生负责这个活，杨青青最近冷不丁干了几天，才觉得实在很不容易，弄不好就是一身的灰。
“不疼，都快好了，”程景生说，又调侃他，“现在这么殷勤，早上不是还说我家庭地位不如富贵吗？”
杨青青嘿嘿一笑，避开他的伤处靠进他坚实的怀抱里，甜蜜道：“是的，你是我家长工，一辈子都卖身给我的那种。”
程景生看他脸上幸福的表情，亲了亲他的额头：“行，你有什么要吩咐长工的？”
杨青青笑着仰头看他：“嘿嘿，长工，咱们先吃饭吧。”
程景生就把饭碗和菜弄到他面前，今天的饭也是他做的，酸菜炖粉条，咸鹅蛋三鲜豆腐汤，香喷喷的大白馒头虽然是杨青青前几天蒸的，但熘一下一样蓬松暄软。
杨青青其实早就饿了，只不过一直没意识到，这会儿一闻见饭菜香就胃口大开，赶忙往嘴里塞了几口。
程景生连忙给他盛了汤，让他慢慢顺着吃。
三鲜汤里，加了泡发的榛蘑干，用猪油煎过，熬上绵软的大白菜，把咸鹅蛋和皮蛋弄成小块加进去，汤鲜味美，又很浓郁，一口喷香。
“这汤炖得好入味！”杨青青连连赞美，程景生的厨艺越发精湛了。
长工得到了夸奖，显得很开心，因为看杨青青吃得很香，自己也胃口很好，吃了不少。
不过，吃了几口之后，杨青青还是说：“你小心抻到伤口，明天还是我来做饭，你别动了，师父说了你得多静养。”
因为嘴里有饭，他说得含糊不清的，也就是程景生能听懂了，程景生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油，说：“好，别说话了，小心呛到。”
反正明天杨青青多半也是写字，多半还不等他发现，程景生就把饭又做好了。
饭后，杨青青靠在程景生怀里，还真有些发饭懵，因为温暖而饱足的胃袋而变得迷迷糊糊的。
就算程景生再把笔墨给他铺开，他也是写不了一个字了。
他便放松地把两条腿伸开，一条顺便搭在程景生的腿上，他又记挂起程景生的伤处，怕他今天干了那么多活对伤口不好。
“给我看看你的伤口。”杨青青便如此要求。
都老夫夫了，杨青青自觉没啥好避讳的，直接开始上手解他的衣带。
程景生却对他的“突袭”很意外，连忙捂住了，说：“不好吧？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看行吗？”
这古代的读书人就是古板，杨青青想，也不知道圣贤书给这些人下了什么蛊，程景生就死板地认为除了睡觉的时间之外都不能脱衣服，否则就是有多不正经似的。
“你怎么像个小媳妇一样，我是看你的伤口，给你换换药，又不是要拿你怎么样了，有什么好羞的啊？”杨青青忍不住问。
但，从程景生的角度来说，这事还真不能光怪他，主要是，杨青青看他的眼神真的不单纯。
最近他是受了伤，杨青青主要都是心疼他，没心情跟他提出什么要求了，但在之前的那两个月，他一到夜里就总是缠程景生，有时候甚至天还没黑就缠。
程景生记挂着他刚有身孕，自然是非礼勿为，每次都百般安抚着哄他睡觉。
只不过，这安抚也是需要很多自制力的……
于是他连忙说：“我自己换过药了，有包扎，反正你也看不见。”
杨青青无奈哼了一声：“小气鬼。”
说实话，程景生不这么捂着倒还好，越这样，他反而对他的大胸肌更感兴趣了，准备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好捏一捏没受伤的那边。
“嘿嘿……”杨青青对自己的变态计划很满意。
他打了个哈欠，用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肚子，说：“好像真的圆圆的了，比以前大了。”
程景生便也伸手去摸他的腹部，这回他没再说杨青青是吃多了撑大了肚子，因为杨青青的肚子是明显有了一个柔软的隆起，真的有宝宝在里面。
虽然因为冬天的衣裳厚，白天都看不出来，但两个人夜里钻进被窝，程景生就能明显得感觉到杨青青的肚子在一天天地变大，自从过了年之后，就已经很明显了。
他轻轻摸着，好像手底下是一只豆腐皮儿包子，生怕弄疼杨青青一样。
“一转眼都已经三个月了。”他轻声道。
杨青青渐渐又想到孩子的事，心里就充满了无限的柔情。以前看到柳长英的小如愿，和牛灵溪的雪枝，杨青青只觉得小宝宝很天真可爱，但自从自己有了宝宝，他才觉得感受不同。
虽然孩子还只是一个胚胎，但杨青青莫名有一种深深的保护欲，好像很心疼它，每次一想到自己肚子里有个宝宝，心里就会有种酸酸的感觉，又幸福，又有一些难过似的，感触非常奇特。
慢慢慢慢，他就又想到了冯记的威胁。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孩子以后都生活在阴影里。
仅仅凭借一个缓兵之计，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冯记的威胁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他们得变得强大起来才行。
“咱们还是得想办法赚钱。”杨青青冷不丁抬起了头。
世界上能让人强大起来的东西，无非就是钱和权力，杨青青已经想好了，独木不成林，单靠一个人是肯定不行的，他得制定一个详尽的创业计划，让程景生和身边所有人都有发挥能力的机会，大家一起强大起来。
最好把整个杨柳村变成一个富庶的地方，要是那样他们就什么都不怕了，当然，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的愿望，他们还得一步一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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