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我望着陌生的木制横梁，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耳朵里熟悉的堵塞感使我安下心来，起码我没有到来生。片刻后这几天的记忆开始苏醒，提醒着我遭遇了什么离谱的事情。
——啧，真是开年不顺。
门口传来细微的声音，我抬眼望去，看到救命恩人端着托盘站在那里。她修剪整齐的细眉之下是如鹰一般犀利的双眼，盖住耳朵的短发有些凌乱却不显邋遢。虽然我没见过她男役时期的样子，但是她一举一动中显露的霸气，让我能想象粉丝会多么为之疯狂。
——不过还是我家叶羽最好。
忍姐姐的嘴动了动，而我只能知道她说话了，具体内容却仿若隔着水一样听不清。她无奈地走到我身边，缓慢地张大嘴重复：“今天感觉如何？”
“好多了。”
我尝试着坐起来，感觉身子有些酸痛无力，但是没有眩晕感。忍姐姐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拿起耳温枪给我测体温——37.8°C，稍微有一些低烧。
“你先吃饭……”忍姐姐指着托盘上的粥，随后又说了什么我听不清的话，大概是要送我下山去医院。
我默默地吃完饭，简单洗漱了一下，把汗湿的衣服换成忍姐姐给我准备的长袖长裤。这个衣服完全是男役常见的私服风格，叶羽之前也穿过这种，可是我整顿了她的衣橱，把她从宽松肥大的日系街头风中拉出来，放到合体修身的英式精英风里——我承认这其中掺杂了自己的偏好，但是Oversize真的不好看！
等我拖着乏力的身体走出房门的时候，客厅的景象吓了我一跳。不仅哥哥和绯彦来了，连叶羽的爸爸也坐在沙发上，而且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见我出来，哥哥马上凑了过来，着急地说了一连串的话，可我只能猜到一点点。
我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助听器冻坏了，你大声些，放慢语速。”
哥哥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门，连忙从兜里拿出我的备用助听器。我感激地戴上，接着用他的手机打开助听器的App，调整了一下参数。
“能听见了？”哥哥问。
“嗯。”
“还难受吗？车就在外面，我们现在去医院。”哥哥用手背碰了碰我的脸颊和额头。
“没有那么严重，我感觉现在没必要去医院。”
“还是检查一下吧。”哥哥柔声劝我。
我知道自己肯定不能说服他，而且也没有那个精力，便认命地嗯了一声。
“再次感谢您救了我妹妹，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提，我一定会尽力做到。”哥哥对忍姐姐深鞠一躬。
“不用那么客气，我只是恰好路过，并做了该做的事情。”
这么多天来，我第一次清楚地听到忍姐姐的声音，她温润的声线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听。
“忍姐姐谦虚了，这段时间非常感谢你的细心照顾。”我也想鞠躬，但实在没有力气，最终只是微微欠身。
“这都不算什么，”忍姐姐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你专心养病，代我向KK问好。”
“嗯，谢谢忍姐姐。那我先走了，再见。”
“手机带上了吧？还有钱包、助听器。”
经过忍姐姐提醒，我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仍在屋里。她注意到我的神情，先一步帮我把私人物品从房间里拿了出来，而哥哥替我收好了东西。
“谢谢，”我再次道谢，“保持联络，我们下次见。”
“好，再见。保重身体，路上小心。”忍姐姐送我们出了门。
哥哥坚决地把我背到了车上，然后我们一行人离开了这个依山傍水的温馨木屋。
“不发烧了吗？”叶羽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我的前额。
“我真的没事了，你就让我去吧。”我祈求地看着她。
“你断断续续烧了快一周，昨天才完全退烧，万一出门又冻到怎么办？”
“我会裹得很严实！你难道不希望我去看你表演吗？”
“再歇一天，反正明天还有两场。”
虽然叶羽用了商量的语气，但是我知道她不会让步。我抱着少主躺回床上，心中有些烦闷。倘若不是手上有猫可以撸，我绝对会据理力争。
“你哥肯定也不会让你出门。”叶羽揉了揉我的头。
“等他上班了，又没有人拦着我。”我嘟囔。
叶羽沉默几秒，接着严肃地说：“如果我今天在你的席位上看到你，那我晚上便不来这边，直接回自己家。”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冷哼一声，她这话说得好像不知道何为收票一样。
“开演前我会给你打个视频电话，你最好在家乖乖待着。”叶羽补充道，似乎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那你把票拿走吧，别放在这里诱惑我。”
“嗯，你放哪里了？”
——啧，真要收走？
“桌上的手帐里……”
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叶羽说：“我去彩排了，你别乱跑。”
“嗯……”
“都把少主接来陪你了，你就乖乖地再待一天。”叶羽亲了一下我的头顶，又摸了摸少主，而少主则撒娇地喵喵叫，甚至把肚皮露了出来。
——啧，粘人精。
叶羽把猫接来的时候，我便应该猜到她的打算。当时我还纳闷哥哥为什么没有阻止，现在一想这都是两人的计谋。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思考着今天要做什么打发时间。叶羽察觉到我的低落，于是拨开我的头发，稍微偏转我的头，并深深地吻了下去。她的安抚令我的心情稍有好转，不再纠结于这种小事——少去一场就当是让她放心，毕竟这次又把她吓得不轻。
“我走了。”
“嗯，那晚上我做饭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得好好想想……”叶羽摸了摸下巴，“我先出门，路上再想。”
“好，不要太晚，否则网上超市来不及派送食材。”
“嗯，晚上见。”
我挥了挥手，然后注视着叶羽走出房门并把门关紧，以免少主跑出去，引起哥哥过敏。房间安静下来，我静静地趴在床上，随意逗着小粘人精，但不久便觉得有些无聊。
一个人无所事事的话时间会过得很慢。长吁一口气，我从床上爬起来，进行日常的声乐练习——由于听力的衰退，我开始借用软件来对比生病前后的音调数值，并且时不时把练习视频发给高斯女士评判，以确保自己的技术一直在线。几天没练习唱歌，倒是不至于生疏，可是我总觉得对声音的控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
挫败地坐到桌子前，我打开电脑处理起堆积的邮件。最新的一封是《地下圣巢》团队发来的消息，标题是“我们突破100万了”。我惊呼一声，激动地点了进去。不同于上一作一点点地积攒人气，这次的续作短短一周便能达到百万销量，可见玩家有多么期待，而从口碑来看，制作团队也没有辜负大家。
相比之下，我上周公开的新专同名曲《Burning Still》的MV就没有激起太多浪花，Y站上的播放量远不如《地下圣巢：旧约》的预告片。
——运气果然是守恒的。
我一边感叹，一边浏览邮件内容。上面主要是追加的宣发计划和粉丝福利，最后还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直播。尴尬地理了理头发，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录制MV，都忘记自己揽下这活了。虽然团队给许多人气游戏主播发了续作的兑换码，但是他们也想在官方账号进行直播，而为了新鲜的体验，连测试版都没玩的我主动申请了这份工作。
这个游戏的流程算不上长，那种爆肝的玩家估计一天就能完全通关。如今已经过去一周，大概参与宣发的主播都打通了，而我仍然停留在最初的阶段：安装游戏。
——哦不，已经安装好了。
我点开进度条满载后亮起的“开始游戏”的按扭，接着登录Y站的游戏官方账号并开启直播。这是我第一次直播，再加上是用笔记本电脑操作的，所以没有分屏来看实时评论，也没有辅助的读评论软件，处于全屏后完全不清楚评论的状态。思索片刻，我拿手机确认直播的画面和声音没有问题之后，便一头扎进游戏里。
“那这个结局打完了，虽然不是真结局，但我个人觉得蛮有趣的。”
我关上游戏画面，随即看到了后台的直播数据，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午休的时候，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突破50万人，我便觉得难以置信了，而更没想到的是结束时这数字翻了一倍多。
“嗯？这类单机游戏竟然能有这么多人看吗？”我困惑地看着评论区，用英语和大家聊天。
“没通关？卡关了？”我念出大家的抱怨，“打了四十多小时才刚到城堡？”
“以前是不是不怎么玩这种类型的游戏？正常来讲，这个游戏全流程也就二十小时左右。我没有打真结局，所以省了好几个小时。当然，你要是想全收集的话，会更费时间。”
“我不是制作团队的，只是投资人，”我回答起评论区快速刷新的问题，“啊，不过我有参与配音和配乐的和声。”
我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暴露身份了，但本身也没想刻意隐瞒，只是没有主动提及而已。
“要打真结局吗？肯定会打，可不一定直播。”
“想看直播？留一些给你们自己打不好吗？”
“通不了关啊？唔……那我得再找一个时间播，现在要去做晚饭了。”
已经有人在评论区刷我的真名了，问是不是同名同姓。
“嗯，我现在不在欧洲，制作团队在欧洲。”
我踌躇了一下，随后大方承认自己的身份：“对，我目前在日红国，正是你们刷的那个歌剧演唱者。平常有那边的工作，所以没什么时间直播。”
评论刷新的速度更快了，我的眼睛都跟不上，只能捕捉到一点点——有的人在感叹，有的人在问下一次直播时间。
“明天有别的安排了……早上可以播，”我最终心软地说，“我设个直播预约吧，感兴趣的可以关注一下。”
我研究了一下Y站的页面，成功设定了明早开始的直播。
“还会播别的游戏吗？”我想了想，“播别的游戏不适合用这个官号吧……”
“我自己的频道？那个是官方发歌用的。”
我思索片刻，最终在大家的催促下新建了一个游戏频道，然后结束了直播。
直到开始准备晚饭，我仍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用手机确认了好几次频道的订阅数。上面明明没有发布任何视频，却有了将近120万人关注，已经高于我的主频道订阅人数了。
——改行吧。
屏幕上突然蹦出劳芮丝的头像和名字，把我吓了一跳，我疑惑地按下通话键。
“你要改行了吗？！”她激动地质问。
“在考虑……”我愣愣地回答。
“你改行吧，我不介意涉及新的领域。”
“只是多了些想看我打游戏的粉丝，也不用这样吧……”
“你知道自己上小蓝鸟的趋势了吗？”
“不至于吧……我不过是打通了个游戏而已。”
“大家显然没见过女性玩家迅速通关这种游戏。”劳芮丝嘲弄地说。
“我没有速通啊，初见怎么可能速通类银河恶魔城的游戏？！找路都要找好久。”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可那不重要，重点是你现在人气很高。”
“是我投资的游戏人气高吧……”
“但你的直播观看数现在可超过了官方预告片的播放量。”
“大家通关不了，自然想看看别人怎么过，换个游戏可不一定了。”
“我不管！反正现在大家想看你打这个游戏，甚至有广告商找上我了，希望你能在直播里宣传他们的产品。”
“什么产品啊？”
“Metro游戏手柄。”
“哦，我听说过他家，但我玩的游戏一般键盘就够用了，很少需要手柄。”
“没事，我这边还有游戏键盘的广告商。”
“……我用的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你不会换吗！”劳芮丝喊道，“你知道这些广告商有多大手笔吗？只要你播够时长，不出一个月便能赚到之前在剧院演出的年薪。”
“剧院的薪酬本来就不是我收入的大头，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可即使是你受邀演出，或是累死累活办演唱会什么的，都没有这个来钱快啊！而且你在家就能做，几乎是零成本！”
我感觉劳芮丝现在财迷心窍了，游戏直播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我这次是蹭上了自家游戏的热度，下回可不一定了。若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成为当红的实况主的话，那高人气的游戏频道也不需要绞尽脑汁做视频或是肝直播了。
大概是逆反心理，我从来不喜欢走“阳光大道”，否则也不会在歌剧院唱那么多年了。但是没有人不希望能力获得认可，我在脱离那个女人后报复性地打游戏，如今吸引了许多粉丝观看，这无疑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我已经进入专辑宣传期了，没有那么多时间直播。”
“那你就边打游戏，边唱歌！一举两得。”
我揉了揉额头，觉得劳芮丝真的疯了，可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不可以。
——不！要坚持自己的立场！
“我连玩个游戏都不能歇一歇嗓子吗？”
“我不管！反正你只要不是日程排满，每天必须给我直播一个小时游戏！我现在把广告商的信息发给你，起码挑一个！”
劳芮丝从来没有用命令的口吻和我说过话，我没想到她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不过当我打开她发来的广告商清单时，差一点儿也为高额广告费折腰。
“劳芮丝说你要转行是怎么回事？”绯彦紧跟在劳芮丝后面给我打了电话。
“别听她胡说，就是我直播了一下自己投资的游戏，然后有不少人观看，还有广告商找上她。”
“不少人是多少人？”
“峰值大概有150万吧。”
“这叫不少人吗？你的MV可远远没到这个播放量。”
“又不是相同受众。”
绯彦长吁一口气，“只要不是你真的想转行就好，游戏实况什么的随你喜欢。你要是想接相关活动，我也帮你留意着。说起来，《机器人偶》预计要开音乐会，到时候肯定会请你唱主题曲。”
“嗯，由你安排吧。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宣传新专辑吗？这事已经由于我生病而耽误了。”
“宣传不是你多跑通告就能达到效果的，既然现在有那么多人想看你的游戏实况，那你顺便给他们唱一唱呗。”
“你倒是和劳芮丝想一块儿去了。”我送给绯彦一个他看不到的白眼。
“这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我游戏玩得好好的，突然唱起歌来，这像话吗？”
“你平常随便哼哼几句不也挺好听吗？他们绝对没有剧院票友的耳朵尖，不会挑三拣四的——你看那些电视选秀，唱得不怎么样的都能收获一堆粉丝。”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随意敷衍几句便挂断了电话。明明是自己玩乐的事情，如今却牵扯到利益，一下子变了味。
——啧。
最终我并没有选择任何一家广告商，毕竟我不想在直播时开摄像头或是念广告词。不过我的确准备认真经营自己的游戏频道，甚至拜托绯彦去雇佣懂游戏的专业视频剪辑。
“你竟然真的乖乖待在家里了，”哥哥回来后惊讶地说，“我以为你一定会跑去看演唱会。”
“你今天回来够早的，不过要等叶羽到了才能开饭。”我自顾自地说，没有搭理他的话。
“今天是周六。”
“我知道，不正是你加班的时间吗？”
“我——”哥哥打了个喷嚏，“你身上有猫的过敏原。”
“哼，想把我困在家里，活该你受罪。”话虽这么说，我还是离他远了些。
“效果不是很好吗？你都没出门。”
“说得好像我逗了一天猫一样，”我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我今天差一点点就签了六位数美元的大单子。”
“什么大单子？给律师看过了吗？”
“我都说差一点点了，最后没有答应，”我解释，“是有广告商想在我的游戏实况中打广告。”
“你真去直播游戏了？”
“否则还能做什么？我的手工制品已经没地方放了，连客厅的沙发上都是我做的抱枕。”
“你怨气很大啊，”哥哥小心翼翼地打量我，“少看一场演唱会而已，明天不是还有两场吗？”
“那不一样！今天是首场！”
“明天还有终场呢！”
我冷哼一声，懒得和他争论这种事，他体会不到首演的压力有多大。虽然我无法缓解叶羽的紧张，但是我仍想让她在台上一眼便能看到我，知道我一直在她身边。
在海外演出的时候，我每次都会抚摸她送的蓝宝石戒指来缓解紧张，现在已然养成了一个日常习惯。她不是没给我送过别的首饰，可第一件礼物总是弥足珍贵——而且我的审美确实比她的好。
翌日，我本身想和叶羽一起去举办演唱会的体育馆，不过游戏没能直播完真结局。她用手语和我沟通后，便先一步离开了，留我孤零零地在家。
“嗯，是我家人出门了。”我这次用了平板电脑查看实时评论——大部分都是英文留言，偶尔有一些日文或是德文等。
“不是男朋友，”我瞟到刷过去的提问，“但我不是单身。”
我随口的回答使网友们更加八卦了，他们显然在我下播后搜到很多花边新闻。关于我的私生活，大多是劳芮丝以官方声明的形式回应质疑，我不想直面记者，也很少在节目中谈论私事。
看着屏幕上一条条与游戏无关评论飞驰而过，我有些后悔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我又不是见不得人。与其让他们瞎猜，不如我正面回应。至于相不相信，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刚才确实是女朋友，她已经是我的家人了。不过我不喜欢谈及私生活，如果你们继续问的话，我就不播了。”我停住手上的操控，然后静静地看着评论区想看游戏的人和想八卦的人吵架。
“随便你们给我贴什么标签，‘双性恋’‘泛性恋’或是其他什么名词，那些都不过是大脑把复杂的现实简单化的处理方法。实际上，我只是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并且和对方相恋了。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吗？若是真要给我贴标签的话，请贴上类银河恶魔城爱好者。”
评论区的发言逐渐回归到游戏上，我继续操控角色进行平台跳跃。
“以后会播什么游戏？会播《机器人偶》吗？我晕那种转视角的游戏。虽然《机器人偶》的画风和故事都很吸引我，更不用提伊藤绯彦绝赞的配乐，但是很遗憾，我没办法享受那种游戏。”
我一边和观众聊游戏，一边解锁真结局。其达成条件有一些苛刻，不过我还是完成了，成功进入新的剧情。
“那这个游戏就完结了，”我重新看向实时评论区，“会有续作吗？这个得问制作团队，反正我的钱一直准备着。前两天和他们聊的时候，他们说想接着扩展这个故事，可又在考虑要不要做全新的游戏。”
我看着很多人刷起其他的游戏名，而那些耳熟能详的早被我通关了。
“好多我都玩过了，二周目的话少了许多新鲜感，而且有些游戏真的不值得玩第二遍，”我盯着评论区回答，“想看《地下圣巢》前作的实况？可以啊，毕竟我好几年前玩的了，现在印象不深。”
“最近要出的那个橡皮管动画风格的游戏，我期待很久了，等玩的时候可以直播。我在自己的频道发个调查的帖子，你们想看什么游戏就写在评论区里，点赞数高的我酌情直播。不过我现在进入了专辑宣传期，能播的时间有限，还请大家见谅。”
我忽然想起绯彦和劳芮丝让我唱歌的事情，但是看着飞驰的评论，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最终只是提了一嘴，便结束了直播。
匆忙吃完午饭，我打车赶去京府武道馆，观看叶羽的演唱会《A Dream Come True》。这个原为奥运会修建的体育馆，虽然最大容量不到一万五千人，远不如超大型体育场，但却具有象征意义，是众多歌手向往的演唱会举办地。这其中当然不包括我，比起容纳人数多的体育场馆，我更喜欢拢音效果极佳的剧院——听到自己的歌声回响在建筑物之中，是一件特别美妙的事情。
我跟随零零散散的人群检票入场，先去物贩处“扫荡”完谷子，才前往内场，坐到了第一排的中央。我到的时候，观众差不多都就坐了。邻座的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可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深山依舞吧？”邻座的漂亮女生试探地问。
我诧异地看向她，“对，您是？”
“茶花彩纪子（ちゃばな あきこ），你可以叫我彩纪，月组目前的娘役Top，”她又指向坐在她另一侧的短发女生，“朝雾珠梨（あさぎり しゅり），叫她珠梨就好，我的控比搭档，和KK是同期生。”
珠梨微扯一侧的嘴角，并冲我点了下头。
“啊，初次见面，下午好，”我礼貌地问好，“非常感谢你们特意来看叶羽的演唱会。”
我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显得我和叶羽之间过于亲密了。
珠梨好奇地打量着我，什么都没有说，而彩纪则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我们才应该谢谢你支持KK吧？”
“嗯，”我尴尬地笑了笑，“也对。”
彩纪侧头和珠梨对视一眼，两人像是交换了什么秘密信息——看来她们属于关系很好的控比。
“听说你和KK是邻居？”彩纪问我。
“勉强算是吧，我住在她奶奶家隔壁。”
“你经常来看KK演出吗？”
“我去年回国后才重新和她恢复联系。”
彩纪又和珠梨对视一眼，接着踌躇地问：“有件事我很好奇……KK……是因为你退团的吗？”
我装作没听懂她话中的暗示，淡然地回答：“她只是不想续约了，准备去外面闯闯，详细的情况你可以问她。”
彩纪再一次和珠梨对视，而我有些不耐烦了，不禁在心里揣测她们的目的。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彩纪犹豫地询问。
——我们？
我皱起眉头，不希望在叶羽的同事面前暴露身份。
“她有她的安排，我也有我的工作。”
彩纪明显不满意这个答案，仍想继续追问，可是场馆的灯光变了，演出即将开始。我目视前方，专注地盯着舞台，摆出生人勿扰的姿态。
虽然叶羽唱音乐剧的水平依然算不上顶尖，但是一般的流行歌曲对她来说没有太大难度。之前她在选歌的时候，便征求过我的意见，而且还拜托我帮她练歌。在我的建议下，她对细节的处理更加到位，同时增加了一些炫技的地方。
我不清楚她昨天的表现如何，不过今日的演出效果极好。唱跳的歌曲成功点燃了现场，而温柔的情歌又让观众安静地聆听。她不是那种令我一听便爱上的歌手，可我亲眼见证了她的成长，亲耳听到了她歌声的进化。如果她继续在音乐剧的路上走下去的话，我相信她同样能像莲娜一样站到顶级的舞台上。
下午场的演唱会结束后，彩纪叫住了准备离去的我。
“有空一起吃下午茶吗？”
“抱歉，我有约了。”
“是和KK吗？”
我沉默地看着她，不太想说谎。
“那叫她一起吧，”彩纪继续说，“我知道她晚上还有一场，所以我们不去远处，附近就有一间不错的咖啡厅。”
一旁的珠梨掏出手机打字，随后第一次对我说话：“我把地址发给她了，我们先过去吧。”
——好沉的声音，是稀缺的女低音。
我搞不懂她们想做什么，心中有些不情愿，可是又不好意思拒绝。最后我还是跟着她们去了不远处的咖啡厅——即使我不能喝Caffeine的东西，也吃不了甜品。
在我捧着花草茶如坐针毡地和彩纪尬聊半个多小时后，叶羽终于走进了咖啡厅。我暗中松了一口气，求救地望向她。
叶羽安抚地看了我一眼，径直坐到我身边，打量对面的两个人。
“为什么把我女朋友拐到这里来了？”
叶羽直白的调侃把我吓了一跳，而彩纪也瞪大了眼睛。
“果然是女朋友。”珠梨镇静地说。
“你们叫我们过来不正是为了这件事吗？”
我慌忙环顾四周，生怕有粉丝恰巧听到。不过我们的位置在角落，再加上现在不是繁忙时段，并没有人关注这里的情况。
“我们想知道你们会不会公开关系。”珠梨终于说出了她们的目的。
“这与你们无关吧，”叶羽双臂抱胸，“无论我们公不公开，都不影响你们谈恋爱。”
叶羽的话让我震惊地看向对面两人。我有注意到她们关系的亲密，但只把其当作控比营业。
“我们才没有——”彩纪急切地开口否认，却被珠梨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本身这种事情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讲，可自从莲公开出柜，剧团内部的气氛就诡异了起来。”珠梨直白地讲。
“莲公开的时候早退团了，”叶羽反驳，“你们组的气氛诡异，不要扯上整个剧团。花组没有这个情况，而且她们都知道我和依舞在交往了。”
珠梨蹙眉，而彩纪惊呼：“你怎么把这种事告诉组员了？!”
“我没有告诉，只是被发现了。”
——唉。
叶羽给我讲过那次坏话事件的后续，而我为此担心了很久，但是好像并没有当事人把我们的关系捅出去，或是对方说了，也没有造成多大的波澜。她只差一个作品便要退团了，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若是被高层知道……”彩纪担忧地看向珠梨。
“知道了又如何？反正我马上退团了，之后的事情他们管不到。”叶羽坦荡地说。
“你是退团了，可也要考虑一下仍在团里的人吧，”彩纪轻叹，“高层肯定不希望珍塚剧团给世人留下女同性恋的印象，今后估计会对这方面加强监管。”
“我能理解你们对剧团态度的担心，但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在莲之前，也有OG出柜过，只是关注度不高罢了。”
“那种少有活动，甚至退圈的OG，我们倒是不担心，只怕你和莲一样，把公开的事情搞成大新闻，”彩纪瞅了我一眼，“依舞难道喜欢舆论的风暴吗？”
看戏的我突然被点名，连忙打起精神应对。
“要是几个月前，我的确不喜欢。不过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随便外人怎么说吧——其实我今天早上直播的时候，刚和粉丝坦白。”
彩纪惊讶地捂住嘴，而珠梨则挑起眉头。
“诶？”叶羽转头看我，“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你刚好出门，粉丝问我是谁。看他们猜来猜去，我烦得很，就直说是女朋友了，”我平淡地解释，“不过我没暴露你的身份。”
“这样，”叶羽摸了摸下巴，“经纪人或公司那边没为难你吗？”
“绯彦发消息问了一下，而劳芮丝完全没有过问。大众都知道我的前任在两性之间反复横跳，如今我交个女朋友也算不上什么爆炸新闻吧？”
叶羽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冲对面两人说：“莲她们选择公开是帮助大众脱敏。第一个公开出柜的是爆炸性新闻，第二个出柜的是大新闻，第三个出柜的是新闻，那第四个、第五个呢？等大家对性取向的多元化习以为常之后，那所有人都会自由很多。”
珠梨垂目沉思，可彩纪依然忧心忡忡地反驳：“公开以后的处境有多难，你又不是没看到——莲她们都躲到英吉利斯去了！”
“她们从来没有放弃在国内发展，上个月还回来开演唱会。我不否认她们避开了保守的社会环境，但是她们一直在国际上为日红的性少数群体发声，间接地给崇拜西方的政府施加舆论压力。莲和莉莉为此所承受和牺牲的一切，全是希望给后人创造更友好的社会，为其开辟更广阔的道路。”
我静静地看着叶羽据理力争，维护曾经的竞争对手。她一直是好胜心很重的人，莲娜能被她视作宿敌，绝对不仅是由于对方业务能力的出众，也有对其为人处世的敬佩。
“但——”
“彩纪，”珠梨打断了恋人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我们选择待在舒适圈里的同时，不应该苛责那些想突破的人。”
彩纪叹了口气，似乎仍有些不甘心，可是在珠梨的视线下没有再发表意见。
我看着面前两人的互动，不太喜欢珠梨强势的态度。不过那是她们的私事，而我又凭什么去说三道四，指手划脚？假如叶羽敢用教训孩子的口吻和我说话，那我一定会当成耳边风。
我向侧面瞟了一眼，叶羽刚端起我给她点的拿铁。察觉到我的目光之后，她顿了一下，疑惑地与我对视。我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在桌底下单手对她指拼出自己的警告。她蹙眉看完，随即摇头否认，而她的慌忙引来了对面的打量。
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微微一笑，镇定地抿了一口花草茶。虽然我讨厌别人干涉我们的事情，但是我能理解彩纪的担忧。我习惯了媒体和网友的狂轰滥炸，可叶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而我不想让她有糟糕的经历。
距离叶羽退团仅剩不到五个月，希望我的新年愿望可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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