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进房间,桑俞睁眼就看到一片白,这是他在熟悉不过的场景了,医院。
刚想要撑着起身,手指压到了丝丝缕缕的柔软,偏头就看到了迟未晚趴在床边的睡颜。
他呼吸轻颤,看着阳光在她眼睫下投射出的浅浅的阴影,心下软了几分。她的侧脸在手臂的挤压下微微变形,小嘴巴翘起的弧度和她一样俏皮,渡在脸上的阳光更衬托得她美好圣洁。似是上天偏爱,她的发顶在光里隐约反射出细碎的彩,耳钉在光下血红又透亮,像极了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人的**如此奇怪,就连圣洁也能激发,更衬得他低劣不堪。
他垂下眸,视线再次回到手上,指尖还存留着柔软的触感,不禁摩挲了两下,细软的发丝穿过指缝,似与他交缠。
要是能缠得再紧点,再密点就好了。
真好啊,她还在。
也许是阳光有些刺眼,睡梦中迟未晚的眉头皱了皱,想要扭头避开却被僵硬的脖颈限制住了动作,眉头皱得更深了。
桑俞抬手虚悬在她眼睛上方,替她遮住了冬日刺目的阳光,拇指下她的鼻尖触手可及,她无意识地抿唇,似是企图驱赶唇畔弄得她发痒的发丝。
他想起了在清溪山那次,她将他错认,要他去拨弄那根撩人心弦的发丝。
他侧身,被那根发丝勾着想要去解救被扰了睡意的她,另一只手抬到一半又止住,原来是缠了绷带。
只好用为她遮光的那只手去抚那根发丝,她粉嫩的唇,似乎很软……
这个睡姿本来就令迟未晚睡得异常不适,又被三番两次“打扰”,在感受到唇边痒意时彻底躁醒了。
愠怒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桑俞正看着自己的脸,眼神里有什么很深的东西像要把人吸进去,而他视线的驻留之处,也就是把自己弄醒的罪魁祸首——他的食指还在她的唇角轻划。
迟未晚的突然醒来让两人都均是一僵。
桑俞强装镇定地把那根勾了一半发丝勾了出来,别开脸解释道:“有根头发弄得你睡不踏实,所以……”
是不是因为刚睡醒,所以心跳得很快,迟未晚自己也不确定。
桑俞侧脸的样子刚好让她看到他红透了的耳根,唇边的痒意一路溜到了心口,很奇怪的感觉。她一下子咬住唇畔,企图阻止痒意的蔓延。
她“噌”一下站起来,“我,我去叫医生。”说完头也不敢回地疾步出去了。
出了病房,迟未晚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抬起手拍拍自己的脸,发现手指有点颤,本来该拍在脸上的手按在了太阳穴上。
意外,一定是意外,他只是好心帮自己捋头发而已。
迟未晚在吸了几口走廊上的凉风后,心跳和脸上的热度渐渐平复了下来,她找到医生说明了桑俞的情况。
医生点了点头,“走吧,去看看他。”
随后医生想起什么似的,提醒她,“下次可以按铃,有时候我不在值班室你不用白跑一趟。”
她心下一怔,这才想起床头是有呼叫铃的,刚才情况有些尴尬,自己脑子一热就跑出来了,好蠢!
桑俞是不是也看到呼叫铃了?
她面上硬扯出一个微笑,朝医生点了点头,结果脖子僵硬,只转了一半。
“没叫陪护床吗?”医生问她。
“啊?”她是真的不知道,以前自己看病从来没这么麻烦过。
医生摇了摇头,“医院晚上是可以提供陪护床的,价格不是很贵。”
进病房后,桑俞配合着医生检查了一下伤势,迟未晚拉上隔帘等候,听到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医生问了好几句这里还痛不痛,没有听到桑俞的回复,她猜想可能是他在点头或者摇头。
隔帘被从里面拉开,她上前一步想一起听听具体情况,却在医生闪身的时候看到了他正将衣服拉过肩头扣着扣子,两人对视的一瞬间迟未晚迅速偏头,像是要把他肩颈半露的样子从脑海里甩出去。
“昨晚CT和X光都拍了,结果显示没什么问题,他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受伤的位置大都在身前,需要每天涂药,去疤的凝胶记得冰箱冷藏。主要注意前额的伤口,间隔两天来医院换一次药,近期都不要洗头洗澡。右臂脱臼已经接好了,不过要恢复一段时间,修养期间注意不要有大幅度的动作,不要搬拿重物,其他没什么大问题,今天就能出院,药你们出院的时候会经过药房,顺路一领就行。”医生嘱咐道。
“谢谢。”
“谢谢您。”
桑俞和迟未晚向医生道谢。
医生的视线在两人中流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迟未晚身上,思忖着开口:“不过他身上有很多旧伤,看起来有轻有重,如果需要伤情鉴定,医院这边可以联系公安部门。”
迟未晚心里很不是滋味,旧伤……那是他十三岁之前留下的吧……
她明白医生此时看着她用意,是希望她可以和桑俞好好聊聊,如果有需要的话鼓励他报警。
她没有表态,视线去找桑俞的眼睛,桑俞弯了弯嘴角,眼神示意她安心,随后跟医生说:“谢谢,劳您费心了。”
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医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临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等下我叫人拿只体温计过来,刚才检查的时候感觉他有点发热。”
迟未晚望向桑俞,这次是他率先再对视中别开了脸,她看到了他耳尖残留的一抹余红,脸上不久前才平复的热意好像又有点回升。
两人都错开脸没有看彼此,只是朝医生的方向点了点头。
她从来没有这么在医院跑过,一开始需要看着标识牌和地标一点一点去辨认,几乎用了大半个晚上,她把急诊、放射、普外的地方都认全了,各种手续也办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那他没有家庭医生,平时生病了的话一个人拖着病体还要跑这么多地方吗?想到这里她心里就难受。
迟未晚扶着桑俞走出住院部大楼的那一刻,被冷风吹了个机灵,她上身只穿了一件打底和一件毛衣,外套早在昨晚跑各个科室的时候就扔垃圾桶里了。只要一想到大衣上沾了那肮脏的唾液,她就恨不得把它粉碎。
桑俞就更不用说了,昨天那身已经脏得不能看了,住院的时候护士给换了病号服,衣服虽然单薄,病房里尚且有暖气,现在出了大楼,两人都被冻得一个激灵。
“桑俞,你靠着我点,我们马上打车。”说话间迟未晚牙关都在打颤。
桑俞顿了一下应道:“好。”然后将身子靠了上去。
两人在凌冽的寒风里依偎着朝医院大门走去,迟未晚担心桑俞腿上也有伤痛,不敢加速,只能尽力帮他拦下一点冷风,干脆把他没受伤的左手架在了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拦住他的腰。
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病号服,迟未晚心里微微诧异,好细的腰。
桑俞一怔,望着她的发顶微微出神。
看着离大门还有一截距离,迟未晚走路间脑袋不小心磕了一下桑俞的下巴,她连忙道歉。
没想到桑俞抬起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磕到的地方,“疼吗?”
她下意识摇头,桑俞的手还未移开,看似来就好像是她主动蹭了蹭桑俞的手。
好在桑俞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僵硬,那只手又搭回了肩上。
迟未晚尴尬地找话题,“我以为我已经很高了,居然才到你的下巴,你多高啊?”
“一米八五。”
“哦——那确实很高。”迟未晚应着。
“你到我鼻尖,也很高。”桑俞看着眼下脑袋顶上可爱的发旋补充。
迟未晚眼神回避,没在答话,总算是把话题引开了。
在医院门口拦下一辆的士,迟未晚小心搀扶着桑俞坐好,自己才从另一侧上车,打开门的一瞬间,车内的暖流和车外的寒流对冲,她觉得脑袋有些沉,努力睁眼醒了醒神,没当回事儿。
“走哪儿?”司机问。
迟未晚和桑俞对视了一眼回道:“山水苑。”
桑俞抿了抿唇,没有反驳,她的眼睑下还有半圈淡青,昨晚她一定很累了。
车上的暖风开得很足,慢慢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她大半夜没睡,现在紧张感卸下,在暖风的吹拂下困意涌了上来,脑袋一歪一歪地随着车晃动。
桑俞抬起那只还能正常活动的手,掌心慢慢贴在她的鬓边,轻轻将歪斜的脑袋放在自己颈窝,试图让她睡得舒服些。
迟未晚迷迷糊糊中想起什么似的,“腾”一下就坐了起来。
桑俞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看她眼神尚未清明,她嘴里还念叨着蒋怡。
他明白了她在担心昨晚蒋怡醉酒的事,手臂揽着她的肩膀,防止她乱晃撞到脑袋。
迟未晚强打起精神,急切地甚至没发现桑俞正揽着自己,只是一脸焦急地问他:“昨晚我把蒋怡放酒吧了,惊蛰看着她,她不会出什么事吧!”也不等他回应,又立即朝司机道:“师傅,去下司路四时酒吧!”
桑俞掰过迟未晚身子,让她看着自己,“听我说,齐鸣人信得过的,知道蒋怡是我们同学,不会让蒋怡出事的,何况现在不是酒吧营业时间,过去也会扑空的。”
司机听了迟未晚的话变道的转向灯都打了,听见桑俞的话又取消了变道,从后视镜里瞄了两人一眼,继续行驶在原路上。
她现在脑子里昏昏沉沉,又因为担心蒋怡的安全整个人浑身充满躁意,桑俞的话让迟未晚稍微回神,驱使罢工的脑子去思索他的话。
“齐鸣?”
“就是惊蛰,本名齐鸣。”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
“别着急,那我们打个电话给他们,好不好?”
迟未晚在桑俞温声的安抚下躁意逐渐平息,下意识去找自己的包,才想起她嫌麻烦把包一起托运了,最后在裤子口袋里摸到了手机。
两人各自打给了蒋怡和齐鸣。
电话里蒋怡心虚,语气讪讪地说自己没事,并且语气铿锵,表示以后唯她马首是瞻,迟未晚叫她往东她绝不往西。
迟未晚听见她没事终于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仰靠在椅背上,再没什么力气去跟她辩嘴皮子上这一套,声音里尽是疲惫,“这账回头再算,跪安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桑俞那边挂断得比她要早,看见她疲惫的样子眼里止不住心疼。
只不过迟未晚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自然也就没看见。
从桑俞受伤开始,她的精神就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状态,昨晚又跑了很多地方,趴在床边的那会也没睡踏实。好在现在蒋怡也没事,挂心的事而都解决完了,迟未晚的眼皮再也撑不住了,一边耷拉下去一边还嘴里说着,“桑俞,我好困,到了记得叫我……”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脑袋朝他栽了下来。
桑俞的手稳稳托住了迟未晚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脖颈旁,帮她调整了一下肩膀的位置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司机又瞄了眼后视镜轻声问:“还是山水苑吧?”
“嗯。”桑俞应的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怀中的人。
二十多分钟后,司机看着不远处颇为气派的大门开口:“小伙子,是停门口还是开进去?”
桑俞看了眼怀中还在安睡的人,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回道:“顺着前面那条环线开,稳一点。”
司机脸上都要乐开了花,瞥了眼后视镜,希望这姑娘能睡得久一点,他这一单可比那些零碎的小单子强多喽。
“好嘞。”司机应答的语调不自觉就随着心情高了起来。
然后尾音迅速在桑俞警示的眼神中哑了火。
看着迟未晚安详又毫无防备的睡颜,桑俞心中一阵恍惚,他迷恋极了这种亲近,就仿佛被她需要着。
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桑俞知道自己才是被安抚的那个。
迟未晚,你怎么能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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