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葛安抚性的笑了笑,“不要担心,姐姐还带了别人,我们现在先救你们出去。”
她敲了敲地窖的门,上面又显出两个拿着灯烛的人来。
几个小孩跟着她出了地窖,先前看守的人早已成了一具尸体,姜葛让人将几个孩子保护好,将门一关也独自走了出去。
夜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几具尸体横躺在地面,姜葛从那尸体前走过,停在被绳索绑住的人面前。
“是你?”
她眼前乍然就是曾经和姜协一起出逃的车夫。
那车夫抬头认出来人,先是一震,然后眼中便露出恐惧。
“四,四姑娘。”
姜葛声音带上冷意,“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弟弟呢?”
车夫被刀架着跪在地上,声音磕磕绊绊,言语中满是惶然,“我与小公子在城内走散了,如何都找不到他,我又身无分文,最后被这里的人所救,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葛抬手,车夫只觉得寒芒贴着他耳朵擦过,接下一瞬间剧痛传来,他的肩膀就被生生剜下了一块肉。
“啊!”
“你如果说实话我还能留你一条命。”
车夫显然没想到面前这个曾经温温柔柔的四娘子下手居然如此狠决,剧烈的疼痛让他在立刻便摔地上哀嚎打滚,对面前人的惧意席卷了他的全身。
“我说,我说,放过我…”
他将自己是如何差点命丧反贼之手,又是如何被人蛊惑将姜协交给那些人,最后又是如何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一一说来。
“那个情况下,若是我不从他们,我与小公子也是一死,配合他们反而有片刻生机,请姑娘相信我的苦衷!”他见缝插针的为自己辩解。
姜葛垂着眼睛冷漠的看着他,“既然你已经在此住下,那姜协如今在何处?”
车夫颤颤微微道,“小公子刚到这里就被圣使带走了,他们说是去侍奉圣人。”
又晚了一步,看着面前人求饶躲避的嘴脸,姜葛压住心中升起的一丝戾气,声音清冷,“圣使多久来一次。”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会过来。”
明日恰巧是他们商量好与圣使交接的日子。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姜葛又寻问了一些别的问题,最后侧过头与同伴交待道,“将他带回去。”
另一边,燕璟玉和另外几人也这边其余几间屋舍中的人净数擒获。
只是问出来的东西却有限,他们有的是真的信教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也有的人对生死不屑一顾,只求神药带来片刻欢愉。
“我们穷途末路,一口饭都吃不起,这日子早就没有盼头,你们这些权贵的走狗高高在上,当官的和从商的蛇鼠一窝,有谁会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窃国之人终会得到报应,只有圣人会救赎我们!”
几个人饮过神药的后劲还未消散,口中说着大逆不道的呓语。
窃国之人说的当今帝王,推波助澜的人心思昭然若揭。
但这实在也激不起在场众人太大的震动,血统不纯的帝王,擅权误国的臣子,草菅人命的贵族,析骸而爨的日子……
大概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这个巨大的王朝早已在日夜之中浑浑趋于下,暗处波谲云诡的争斗不知不觉拉开,只等某一日喷薄而出,祸乱或重铸山河。
第二日,姜葛和燕璟玉埋伏了一天也没等到圣使到来,心知大概是那些人有所察觉,于是在重新部署了几人之后,决定早日离开。
四个小孩被他们秘密送到了沈川派来的接应人手中。而两人也乘车准备赶往绪康。
……
客栈里,燕璟玉推开院门就感到了几分异样,正值月夜,对面姜葛的屋子内却一片漆黑,只有银光倾洒在门口的石阶上。
他抬头,屋瓦的轮廓今夜显的格外清晰,偶尔有一两声鸟鸣响起,划破这夜色下的寂静。
“姜葛?”
屋顶上的人听到声响探出了一个头来。
见人果真在屋顶上,男人拿起手中的两只酒葫芦摇了摇。
“喝吗?”
他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冷色,被月光一照像一座俊美的石雕。
姜葛屈指叩了叩身边的瓦片,
“上来。”
就见男人身影一闪,黑色的衣袂如鸦羽振翅,下一瞬便稳稳的落在了房檐之上。
想到自己还要爬上爬下的,这人跳一下便上了屋顶,她心中无奈的笑了一声。
燕璟玉坐下来,把酒放到一边,注意到她身边放着一个粗布袋子,上面还压着一枚红色的平安福。
他视线避开了平安福落在布袋敞开的口子上,开口道,“明日就到续康了,还去找那位戚少爷吗?”
姜葛转头,将那枚平安福拾起塞进袖子里。
那是姜协的东西,姐弟俩一人一个,如今辗转还是被她找到,只是姜协仍身处危险之中。
“去吧,我受崔夫人所托,也只是顺路告知他一声。”
粗布袋子中装着的是掺着沙石的粳米,如今很多地方的穷苦百姓已经买不到干净的粮食了,戚元这些富商敢明目张胆的这么做,背后必定有可护住他的人,左不过又是那些从朝廷到地方上沆瀣一气的官僚勋贵。
这些不是姜葛管得了的事情,她准备回去和祁衍交待一下,只不过她感觉祁衍可能比自己要清楚得多。
两只酒葫芦被两人分别拿在手中,姜葛尝了一口,酒很烈,味道比起她品过的佳酿来说不算很好,但仍是继续小口小口的饮着。
她酒量不错,而且不会上脸,即使心绪不宁也会在醉酒之前让自己停下来,喝酒误事基本上与她无缘。军人对情绪控制的能力总要强一点,姜徽就曾经说她似乎永远都要比常人表现的冷静许多。
“我被崔邺收养时十一岁。”燕璟玉这时突然开口,“其实崔邺对我不错,他没有亲子,几个子嗣全都是过继,养子在他手中都是筹码,若不是知道了他与天玄教有关,我应该仍是他的鹰犬。”
“我母亲死前担心我无人可依,让我去找我的生父,我并没有听从她的安排,我在这世上本就只需要她这个唯一的亲人,被崔邺收养后,算是又多了半个。”
“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姜葛顺着他的话问道。
“他是一个枭雄,野心勃勃,不择手段,能力手腕果决狠辣,对自己的人慷慨大方,假以时日也许会成为另一个大司马一样的人物。”
“我曾经也倾佩过他,如今却只能视为敌人。”
他将酒葫芦放到一边,没有喝几口,高大的身躯向后躺下来,抬头看着天幕,声音低沉如水一般漂浮在夜色里。
“姜葛。”
“那么你呢,你应该怎么看他。”
姜葛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一声黑色的衣袍让他显得有点冷漠而不近人情,他今日的话要比往日多很多,有些人就是这样,关心都显得沉闷。
她喝了一口酒,回道,“敌人。”
燕璟玉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可能他只是想告诉她,他们是有着同样敌人的战友,并不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
……
次日清晨,姜葛从客栈走出,即使昨日深夜才各自回房,两人今日还是起的很早,坐了车,下午便到了绪康。
戚玹宇这一次正巧在府上,热情的出来迎了姜葛,见到她的时候,让人觉得像是有条尾巴在他身后摇。
只是他欣喜的表情却在看到燕璟玉时短暂的凝固一下,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语气也带上几分纠结,“这是……”
姜葛回道,“这是我远房的兄长谢玦。”
戚玹宇松了一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明显的笑道,“原来是大哥,上次阿琅姑娘和我提过的,我竟给忘了。”
说着又像两人抱了抱拳,“刚刚失礼了,两位还没用晚膳吧,大哥不如和阿琅姑娘就在我府上歇下,明日我叫人打理好东西就和两位一起去见姨母。”
他长着一双睫毛浓密的大眼睛,长期在外闲逛而晒出一身麦色的皮肤,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亲切感。
姜葛拒绝了他,“我们的东西都还在客栈里,明日午时再来找戚公子吧。”
戚玹宇显得有些沮丧,想将人留下来又害怕自己显得太过唐突,最终还是亲自将他们送出了门外。
……
“他对你有好感。”
离开戚玹宇的宅子没多久,姜葛听到身旁男人压低了的嗓音。
她垂了下眸,心里认同了他的说法。
她对别人情绪并没有独诸那么敏感,但戚玹宇表现的太过明显,看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也许是上次救了他所以一时兴起,我会和他保持距离的。”姜葛平静的回了一句。
即使关系再差,戚玹宇也是戚元唯一的儿子,若不是因为崔夫人的交集,姜葛其实也不会和他相交。
燕璟玉不置可否,他和戚玹宇短暂有过一段时间相处,姜葛像是比着小少爷最喜欢的样子长的一样,除非他突然转了性,否则怎么也不可能是一时兴起。
但姜葛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顺口提了一句也不准备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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