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艺术大赛初选展厅人头攒动，程唯站在他们的作品《色彩频率》前，不断调整着展示角度。今天是评委正式评分的日子，整个艺术学院的师生几乎都来了。
“传感器校准好了吗？”程唯第三次问道，手指不安地敲打着展台边缘。
邓寂头也不抬，专注地调试着设备：“98.7%完成度。如果你停止干扰，可以达到99.3%。”
程唯做了个鬼脸，但还是退后一步。他们的展位吸引了不少目光，《色彩频率》是少数几个跨学院合作项目，也是唯一结合了生物反馈与艺术创作的作品。展台上，一个造型优雅的手环连接着投影系统，能将佩戴者的情绪实时转化为色彩与光影的变化。
“紧张？”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唯转身，看到室友罗森涛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
“快死了。”程唯接过咖啡，一饮而尽，“评委还有多久到我们这儿？”
罗森涛看了看表：“大概二十分钟。你的工程师伙伴看起来倒是很冷静。”
确实，在一片忙乱的展厅里，邓寂像一座孤岛般镇定。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头发整齐地梳到脑后，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展厅的灯光下，程唯注意到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他昨晚又通宵调试了。”程唯不自觉地为邓寂解释，“系统出了点小问题。”
罗森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最近张口闭口都是邓寂。小心点，别陷太深。”
程唯正要反驳，一阵骚动从入口处传来，评委们到了。五名来自不同领域的专家开始依次参观每个展位，不时停下来提问或讨论。
当评委们接近《色彩频率》展台时，程唯的手心已经汗湿了。邓寂依然面无表情，但程唯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控制平板上微微颤抖，对邓寂来说，这已经是极度紧张的表现了。
“下午好，年轻人。”一位满头银发的女艺术家微笑着打招呼，“介绍一下你们的作品？”
程唯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解。说到技术部分时，邓寂接过话头，用简洁精准的语言解释情感识别算法如何转化为视觉体验。评委们听得频频点头。
“能现场演示吗？”一位戴眼镜的评委问道。
“当然。”程唯拿起手环戴上，示意邓寂启动系统。
就在这一刻，展厅的照明系统突然切换到展示模式，数十盏聚光灯同时亮起，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程唯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几乎不可闻的闷哼，转头看到邓寂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摇晃了一下。
“邓寂？”程唯小声问。
“继续演示。”邓寂咬牙道，眼睛仍然紧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程唯犹豫了一下，但评委们期待的目光让他不得不继续。他戴上手环，系统开始工作，投影仪在墙面上投射出代表他情绪状态的色彩漩涡，从紧张的紫色逐渐变为专注的蓝色。
“有趣的是，”程唯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讲解，“不同观众的情绪会与作品产生独特互动，每次体验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邓寂突然踉跄了一步，撞到了展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死死抓住展台边缘，指节发白。
“抱歉，我们需要短暂休息！”程唯不顾评委们惊讶的表情，一把扶住邓寂，半拖半抱地将他带出展厅。
走廊里相对安静，但邓寂的状况似乎更糟了。他整个人蜷缩在墙边，双手抱头，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马拉松。
“药……包里……”邓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程唯手忙脚乱地翻找邓寂的背包，在内袋找到一个小药盒。邓寂颤抖着吞下两粒药丸，靠在墙上等待药效发作。
“需要去医院吗？”程唯焦急地问。
邓寂摇摇头，呼吸逐渐平稳。五分钟后，他终于能坐直身体，但脸色依然苍白得吓人。
“抱歉。”邓寂低声说，“强光触发……症状。”
程唯这才注意到，即使在走廊相对昏暗的灯光下，邓寂的眼睛仍然眯着，像是在忍受某种疼痛。
“什么症状？”程唯小心翼翼地问，“上次你看到红色颜料时也是这样。”
邓寂沉默了很久，久到程唯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最后，他摘下眼镜，用手揉了揉眼睛：“视觉感知综合症。一种……神经发育异常。”
程唯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我的视觉皮层和边缘系统有过多的神经连接。”邓寂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机械，“颜色对我来说不只是颜色。每种色调都会触发特定的情感和生理反应……红色是疼痛，强光是混乱。”
程唯震惊地看着他：“所以……你看到的颜色和我们不一样？”
“我看到更多。”邓寂苦笑一下，“小时候我以为所有人都这样。直到我在美术课上描述愤怒的紫色和快乐的黄色，全班都笑我是疯子。”
程唯想起邓寂作品中那些令人震撼的色彩组合，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些选择的来源。那不是刻意为之的艺术选择，而是邓寂真实感知到的世界。
“那一定……很辛苦。”程唯轻声说，突然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愧疚。
邓寂重新戴上眼镜：“习惯了。药物可以控制最严重的发作。”他看了看表，“评委还在等我们回去。”
“去他的评委！”程唯突然激动起来，“你的健康更重要。”
邓寂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但项目……”
“我们可以解释是技术故障。”程唯坚决地说，“或者改天再演示。你现在需要休息。”
邓寂似乎想反驳，但一阵眩晕让他不得不扶住墙壁。程唯当机立断：“我送你回宿舍。”
“不行。”邓寂摇头，“展示必须完成。这是……我们的机会。”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达成了一个折中方案，程唯独自回去完成演示，邓寂则在走廊休息。程唯帮邓寂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确保光线不会直接照射到他，然后匆匆返回展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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