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对峙间原本微妙的平衡轻而易举地就被两个字打破,宿意了然,原来真正的战场乃是此处。
狐族叛出灵界在前,双方有此一战避无可避;魔界与灵界敌对,魔尊更是不可能出手相帮,能只是袖手旁观便已不错了。
宿意躲在营帐之后,细细注意着这边的刀光剑影。
穹启竟真是闪身站在一旁摇着扇子要与世独立,这边灵界二王子元郗同狐族头领打的颇有看头。
只见元郗飞身,轻点至一枝白花之上,手中银色长剑掷出,手上翻转捏出一记剑诀,剑鸣声响,继而化出数道剑影便即刻朝对方袭去。
那狐族首领执剑相迎,只几招下来便有些脚步见拙,双方实力相差巨大,兵刃相接不过片刻,他已然不是对手。
脚上又是一点,元郗已至那人身前,手中长剑接回就是往下一劈,力道之大竟是将狐族首领手中玄剑生生斩断来。
那人便直直挨了元郗飞身一踢,握着残剑擦着地面退出几米远。
手中长剑原本银色的剑身泛出蓝光,元郗负剑而立。
“等等。”穹启只一眼扫过那柄长剑,“都说灵界二殿下元郗君性子冷,脾气乃与生身父母同众多胞亲大不相同。”
手中折扇轻摇,妖异之色更显。“今日一见,可见传言...非虚。”
灵界二王子元郗诚然已是足够智勇双全,却几乎没有可能继承灵界大统,这在五界政事之中早已不是秘密,而这其中,原因只有一个。
...弑杀。
“只是本尊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番。”
战地周围不知何时竟围上来一重又一重的灵族军队,那撑着地面的狐族首领面色染上些许仓皇,一边的穹启仍是显出几分笑意。
“二殿是何时得知狐族将反的。”
“前线军报魔族元帅燎涧子。”
“如此说来,倒是本尊做得太明显了。”
“也不全是。”元郗道,“尊殿手下可用大将不多,且又都不大聪明...”
“......”
“多几个心眼罢了。”
“哈哈哈,好一个二王子,好一个元郗君。”
穹启笑得爽朗,白色衣袂卷起,“二殿下可与本尊过招?”
魔尊笑得突然,倒是把角落里的宿意吓了一跳。
到底是一界之主,蓄起法力来真不是吃素的。
一丝玄色飘摇至穹启眉前,又绕过修长的手指,竟在顷刻间化为道道光刃朝前刺去,接着手中折扇摇身一变乃是一柄赤色短刃。
“早些年听闻二殿下弑杀好战,本尊倒要领教领教。”
元郗只是提了剑起,那头宿意倒是惊地快要抱头痛哭。那元郗若只是小病小伤治治能好那便罢了,若是不敌尊上战死于此,那便就真完了。
“想办法啊!”手上白狐像是习惯了被自家主人拎着脖子拎着爪,也不挣扎,就这么吊着。
“开开能有什么办法,执行任务的是主人你,主人才应该想些法子才是。”
“还拎着开开不放.....”
想法子,想法子......
营帐前一灵一魔两人还在斗法,元郗堪堪接招;营帐后一魔一狐二者干瞪着眼,宿意冥思苦想。
宿意一拍脑门,神界!“神界派出的乃是那方武神将领?”
“主人有办法了?”那狐狸甩着脑袋,“主人不是见到了吗,未曾有哪方武神降下,此次来的乃是夜神殿和火神殿。”
不过显然没把自己拍醒。
果真病急乱投医,这人慌极了还真是什么都问的出口。也是,以神界向来自命清高的做派,天帝自然不会直接点下武神领兵,否则便是五界治下,有失偏颇。夜神重荧既能文又能武,心性极佳颇有城府;火神焱歌虽性子火爆了些,待人待事却十分坦率热诚。两位神官看似不若四方武神般战力强悍,实则倒不然。
“不是说有放**力的作用吗,还等什么?”
“主人你魔力太过微弱,且不说眼下开开只能放大一两倍的法力,就是放大主人法力百倍千倍,也打不过魔尊的啊。”
宿意此刻真真是尝到一番心急如焚的滋味来。
“谁同你说是放大我的法力,放大尊上的啊。”
魔尊不愿引来前线众人自是不敢十成十地发力,这灵界王子几乎能与六七成法力的魔尊穹启五五开,确然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而夜神与火神此刻就在前线战场,眼下只需放大魔尊的法力让其知晓灵界主帐已然遇袭,以他二位的法力赶过来也不过一时片刻。
只要元郗能撑住,届时两位神官与众人前来相助无论如何局面也好过些。
“快啊。”
“噢。”
白狐蜷身而起,实体悬至空中开始肉眼可见的消散,最终变作一道白光直达穹启灵台之上降下。
手中那短刃红光乍现,穹启猛然间竟毫无预示地化出了六臂阿修罗法相,□□所及,天地方寸就此只若暮色一边。
玄光大赦,地面上自穷启而始便即刻铺开一层威压。
只片刻之间,距离最近的元郗闷哼一声便撑着长剑被逼退后数米开来,四周八面更有甚者,尚未得见这魔尊法相便被这法相威压逼得直现了原形。
距离战场较远的有些修为之人尚且如此,更不必说躲在营帐之后的宿意。未少年乃是被那威压一举掀翻而后压在地上,早已动弹不得。
“噗。”鲜血自口中喷出。
狼狈是狼狈,不过好在,这个法子果然奏效了。
宿意口中泛出一阵腥味,强撑着地面抬起脑袋往上看,穹顶一片几乎都被这阿修罗法相染成玄色。
好极了。
如此大的阵仗,别说前线战场,不过多时怕是天帝都得亲自赶过来了。可就算要高兴,也得等到援军来了才行。眼下穹启魔力被系统放大,被迫化出魔神法相,一时半刻乃是收不回去的。
当然,也没必要收回去了。
不远处,元郗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抬眼看着眼前巨大的六臂阿修罗法相,双目一闭,再睁眼时便化出了金龙真身蜿蜒而上。场面一度混乱起来,杀伐声不断;天上元郗与穹启,地下灵族与狐族,均是打得不可开交。
宿意好不容易在归来的开开的帮助下艰难地爬起来,“还能放大二王子的法力吗?”
“不能了,开开需要时间回复。”
“那二王子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不过半炷香。”
足够了,宿意心下一沉。
一人一狐话间,夜神和火神众人已然赶至战场,四臂天人火神法相同六翼天人夜神法相也在瞬间化出。
......
“醒醒。”
睡梦中宿意只觉有人在抚上了自己的脸。
一片黑暗,他只看见一片黑暗,而那条靠近龙...金色的。
“醒醒......”
“哈啊,金龙!”
“金龙?”那人疑惑道。
宿意猛然惊醒,头上竟不知何时冒出许多冷汗来,抓着眼前人的小臂便是一通大喘气。“呼...呵..”
落至胸前的雪色发丝被连着一同抓在手里,那人吃痛,却也不生气,只是轻拍着宿意的背脊抚慰了半晌。
“好些了?”
宿意自喘息中缓过来,见着自己手中的白发和眼前人的小臂,反应过来时顿了一瞬,脸色不大自然地撒了手。“呃,抱歉…好多了,谢谢。”
“不客气。”
不过这人怎的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嘶,在哪呢......
“主人?你怎么了,眼前这位正是二殿下元郗君啊。”
宿意心下了然,原来是元郗君啊,怪不得如此眼熟。
不,嗯?二殿下?元郗君?是哪个二殿下?又是哪个元郗君?
“此人正是主人所受任务中的命定之人,灵界二殿下元郗君。”
元郗看着眼前少年发愣的神情一下比一下惊讶,一下比一下强烈,一下比一下激动,拨了拨被宿意抓乱的头发起身。
想着对方刚醒,大约是渴了,“要喝水吗。”
那人只留给了宿意一个背影,同那日他在灵族营帐后所见到的背影如出一辙,两个一模一样的背影渐渐重合,将宿意的思绪拉回至那日的战场。
少年尝试着微微动了动手指,周围冲天的火光和四处弥漫的喊叫声仿若一道囚笼般将他困住。
有多少人?......记不清了。
所有人都被黄昏所搭载的绝望和杀意湮没,没人注意到那条自天而落,由原形化作人身的金龙,也没人在意角落里自生自灭的他。
身后的营帐早已没了,大约是被火烧的,只剩下不多的残布掉在焦黑的地面。
魔尊同那两位神官打斗早已不知去处,视线所及之处能见的只是一片焦土,不远的地方歪着斜着除了尸体便是一望无际的血迹……头上不知何处流下的鲜血自上而下模糊了视线,艰难地爬至那柄银色长剑的面前,宿意早就站不起来了。
他没想这样的...是他自作聪明。他只是,想要救下灵界的后营,救下元郗而已。
...对不起。
又是一大口黑血呕出。唇边残存的深红色血液一路往下,随着少年好看的下巴一路滴落到地上那柄长剑剑身之上,随即泛出强烈的蓝光。宿意仍匐在地上,双目被那蓝光刺得再也睁不开。
幸好...他还剩下了些能够闭眼的力气。“呃。”
宿意只觉得那光好似透过他的眼皮,刺进了他的意识神魂里,紧接着便是额间的一阵刺痛……
记忆到此,再没有多的了。
“慢…些喝。”元郗递过倒来的一杯水,看着眼前一口喝下整杯水的少年,默默放下了抬起来欲给对方拍背的手。
“多谢二殿下。”
“二殿下?”元郗接过空杯子道,“嗯?”
对方口中疑惑的一声传入耳中,刚咽下水的宿意竟是拍着胸脯瞬间咳了出来。“咳咳咳…咳咳。”
怎么回事?这人方才给他的感觉便十分不对劲,不像是认可自己这个称谓的样子...说得更明白些,就是似乎不知道自己原是被别人这样称呼的。
这该不会失忆了?还是那日一战被魔尊打傻了?
“可是有何不适?”
宿意又微微抬头瞧了对方一眼再次确认,此人身上虽并非他那日所见的黛色战袍,白发碧瞳却是与那日所见无异。
“没有。”宿意摇头道。
“...那要再喝一杯吗?”元郗问道。
“好。”那人还真就乖乖又转过身去倒。
榻上宿意好不容易从剧烈的咳嗽里缓过来,以一种怪异的微笑表情打量起四周来,倒是安静了不少。
当然,开开应当不会这么认为。
“怎么回事?”如果系统在意念神识之中也能化出实体,那么开开的天灵盖也许早便掀飞了。
“你给我说清楚!”
眼前的和明景象给他带来一股莫名的安全感的同时,却也让他生出了许多疑虑。他为何能从那片战场上退下来?是谁救了他?且为何还会同灵界二王子在一处?
他隐约记得对方那一战自云端坠落,应是伤得不轻才是。且照那日魔尊穹启的话来看,这二王子不大像是会同眼前这般热情友善才对,那方才他的如此那般又是为何?
宿意伸脚踢了踢被子,环视一周下来,他们竟是在一屋内;此间玉帘风屏,虽不是锦绣罗帐,布置得倒也十分清新雅致,看着不像是魔族地界会有的打扮;摸了摸身下之物,并非干枝枯草,乃是一方软榻...还有,他这是身在何处?
“主人,有件事开开必须要重申一下。人家没有实体原身,能和主人像现在这般对话完全是因为开开是存在与主人意识神魂中的。”
“所以呢?”宿意木然道。
“所以主人你晕倒了之后的事情开开怎么会知道?!”
宿意猛的闭上眼睛扶着脑门,开开学着自己那般大声的叫唤声足够猝不及防。
“头还不舒服吗?”这边元郗已是倒完水回身端给他。
水杯递至少年身前,元郗扶了扶榻上宿意踢卷起来的被子,在宿意跟前坐下,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宿意自然是眼尖的看到了,不大自然地接过那杯,小口小口地开始嘬起来。
“是还有些不大舒服。”
“我想睡觉。”
一句话便把对方要说的话堵上了,想必这个借口对方大约也是不好拒绝的。
“......”
“好。”
宿意眼见着元郗接过自己手上还剩下半杯水的瓷杯,又腾出另一只手来给自己掖了一角被子之后,便再次留给他了那个背影。
“好,我也有问题要问你。”睡觉是不大可能的,他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但自己这才刚醒,属实再没有一点睡意了。闭上眼睛,宿意再次和脑海中的开开交流。
“我们现在身在何处?”
“此处乃是灵界与人界的交界处,莫空山。”
“我们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这...主人醒时我方醒,开开如今法力受限无法查看过往之事,恕开开并不知晓。”
“...好”宿意恍然睁眼道,“那这位二殿下,真是失忆了?”
“是。开开察觉得到,这二殿下不仅失了记忆,身上还没有半分灵力波动。”
话毕,宿意脑中不再有何动静。
这元郗失忆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一方面,于他而言,此种情况能够直接消除对方与他这悬殊的身份和实力差距,如此一来,想要接近元郗去获取对方那所谓的好感无疑将会变得更加简单,这一点倒是有益无害。
可另一方面,灵界和魔界之争还不晓得是不是尚未结束;神界神官已然插手此事,而魔界是否会全力对神、灵两界开战也未可知;加上叛出灵界的狐族一脉,还有一方虎视眈眈等着坐享渔人之利的鬼界......作为灵界三军统帅的元郗在此时失踪将会是一个关键,对现下处境的灵界绝对是致命的。
“对了主人,灵界青丘狐族一脉叛出之后,只短短几天便联合其余有所念想的灵族,已经离开五界,在鬼界的西南立了界碑,创下了于此之外的第六界。”
宿意闻言双脚一蹬从榻上坐起来:“我昏迷了多久?”
“七天。”
这么久,“界号为何?”
短短七天内这四洲五界竟是直接变成了六界,他这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妖。”
不过这倒也能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一界之立可不是口头说说这么简单,想要在太古既有的五界局面上动刀,最起码也得要除人界之外的五界之内所有执政掌权之人点头才行。妖界成立,也就是说包括天帝在内的魔尊、灵尊、鬼王,都已经点头了,如此看来灵界与魔界的战事应当已经停了。
那便好。
宿意心下舒了一口气,坐在榻上捏了捏身上搭着的被褥考虑着下一步,不知怎的一晃眼倒是见着了房间一角处放着的长剑,一眼便认出正是那日元郗所执的那柄。
这剑竟是也被捡了回来?
且这把剑好似会泛蓝光。那日他一口血吐在上面之时,昏迷前正是被这乍现的蓝光晃得睁不开眼。
宿意掀开一角被子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长剑之前,那长剑被人随意搁置,少年只得俯下身来细细打量。
同那日所见并无不同。
“嘶...倒也无甚特别之处。”
宿意咬下手指,好不容易挤出一滴血来轻点在剑身上,随即后退一步。
那剑却并没有同他预料的一般泛出蓝光来。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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