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把剑,你知道多少?”宿意蹲下身来问道。
“回主人,此剑唤作止吾,剑身十分特殊,乃是龙骨所制。”
“龙骨?”那元郗君的真身便正是一金龙,不曾想这剑乃是他身上的一块骨头吗。
“正是,且这块龙骨并非一般的龙骨,乃是成形已有数万年的一块金龙脊骨。”
......
六万年前,灵界二王子衔神光降世,圣辉普照四洲五界数个昼夜,连带着魔、鬼两界不说,便是极北极南此等荒蛮之地都是大放异彩,此等无限风光,任这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此子落地便就有如此异象,当是济世吉兆。”
作为灵尊和灵后即位以来的第一个王子,再加上继承了父亲身上的上古金龙血脉,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
天帝昊天亲临赐福赐名,花神为他开遍千彩万花数日做诞辰,十二星君为他白日轮星送贺礼;众神众仙就是登门拜访欲一睹小殿下真容者便足以踏烂灵界的门槛;胞亲之内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长大、成人,这一路对他来说实在容易,就连来日灵界将要传下来的王位也几乎是唾手可得。
父母宠爱,长姐关怀,一众兄弟姐妹数十年如一日般,直到他两万岁。
照理来说这二王子生的当是无比天真可爱才是,但事实偏生不是如此。
当年灵界人鱼族的其中一支因不满掌权者的统治起兵造反,灵尊本意欲派二王子领兵前去劝降,谁知竟差点招致人鱼一族全族消亡。
这二王子干了件什么事呢?
灭族、屠城。
灵尊得此消息前前后后不知派了多少人前去阻拦,却也无济于事;最后乃是亲自前往千鸣海,据说赶到之时二王子已然失了灵智杀红了眼,灵尊无奈之下同自己的亲儿子打了一架方才将人弄了个清醒。
灵界倒是大大方方,对此事并未做何遮掩。此后为了补偿无端遭灾受害的其他人鱼族类,灵尊降下御令,将所剩不多的人鱼一族列为皇亲贵族,而后又亲自抽去了一截二王子真身金龙背上的一块脊骨,以示对其弑杀之罪的惩戒。
再往后,经灵后与大公主多番劝阻,那块金龙脊骨最终被送去了神界,由太阳神炽阳神君锻造,化作了一柄银身长剑。
顾名思义,止吾剑,止的便是二王子身上的戾气和弑杀之意。此剑剑身一旦染血,或是感受到执剑之人的杀意和战意,便会泛出蓝光以警示执剑者及时止损勿再造杀孽。
当然,也是告诉其余之人“快跑,否则晚了就变成尸体”这一消息,不得不说倒是极其实用。
“可为何我刚才滴血,剑身却并未泛出蓝光?”
莫不是这血太少,这剑没喝够?
遥想当日情形,他二人此番能从战场之上“安然无恙”地回来,定于这把长剑有关,只是可惜系统法力受限...
“不若割腕放血试试?”宿意说着便要拿起止吾剑来割开自己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不等系统先行开口劝阻,锦帘处便传来一道清澈的人声。
元郗手中挂着一件披风外袍,眼见着少年纤细的手上正拎起他随手放在角落里的长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手接过。
剑柄握在手中,对宿意而言有几分重量的长剑在他手里倒更像是一根空心木头,轻易便又放至他处。
元郗把止吾剑放好,转过身来又将小臂上搭着的外袍披在宿意身上,而后又一把将人抱起往床边走。
“诶...?”
“不是说想睡觉?”元郗将人放在榻上坐好,“光着脚在地上蹲着做什么,容易着凉。”
宿意面色有些微红,不知是不是真同元郗所说一般受了凉的缘故。
“我...我又睡不着了,下来走走......”说谎话被人当场抓包是什么滋味,宿意着实不想在体会第二遍。
嗯,看来以后说完谎话行事定要更为小心才是。
元郗叹了口气,对方这随口胡诌的借口他显然是不大相信的:“好。”
“...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宿意早已料想到会有这么一节,此刻怕是再找些什么借口也无用,不若早些坦白算了。
“你说。”
元郗将榻上的药枕立起来给宿意靠着,“我约莫,是失忆了......”
不愧是灵界二王子,居然能意识到自己失忆了。
“此地是何处,我又是何人,这些...也全然不知晓。”
问题简明扼要。
“我想,你既为我的伴侣,应当知晓。”
那你就问对人了!
等等,“谁是你的伴侣?”
一句话给了宿意一个激灵,脑中狂喊系统又是要个解释,微笑着瞪眼,脸上的肌肉都在用力。
“主人,开开真要聋了!”
“大约是受真身的影响吧!”开开道,“谁知道他们金龙一脉成年男子失忆之后会是怎样一副德行,他们灵族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是多。”
“类似于雏鸟寻亲,但这元郗君已然成年,应当是将醒来后所见的第一人,也就是主人你当做伴侣了。这大约,是一种自然的、本能的反应。”
“哼哼,凭你如何天赋异禀、血脉超凡,也不得不遵循这世间万物的自然法则......这就是造物之神的厉害之处。”
“......”宿意一时哑然。简直十二分的荒唐,“可我和他同为男子啊...”
“主人你这又是何种思想,同为男子又如何,五界...咳,六界之内此等之事并不少见。况且若是真爱,何必在意对方是否是同自己一样的性别。”
这话原是不错的,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不是真爱啊!
“即便如此,可主人你如今作何感想已经不重要了啊,重要的是二王子怎么看。”
“要我说,主人不若就从了这二殿下吧,反正还要完成任务的,天赐如此良好的机缘,不要白不要啊。”
宿意只觉自己怕是真要疯了,相比之下他宁愿那元郗君把自己认成父兄、胞弟,总之什么都行,可任谁能想到一觉醒来他竟多了个“如花似玉”的伴侣?!草率,这难道不草率吗?
诚然,面前这元郗君一身清辉俊朗不凡,要相貌有相貌,要身份有身份,他绝对吃不了亏,可是......
有些东西一旦铸下,便再无回转余地,况且他也不想占对方的这个便宜。
“你为何不说话?”元郗轻揉了揉宿意的脚,试图将自己手上的温度渡给对方。
宿意反应过来之时,一脚已被元郗握在手里,闪躲不及。常年握剑的手上有几处薄茧,贴上宿意的脚踝向上传出几分痒意。
“不...不用帮我。”宿意挣扎着用自己的手把元郗的手掰开,而后收了脚将自己的双腿抱住。
这人失忆了怎么可以变化这么大!
元郗眼见着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心下明了宿意好似不大喜欢同自己接触,白发之下碧色的眸子暗了暗,默默收回了手。对方好似颇受委屈的神情宿意尽收眼底,“我适才有些走神,抱歉。”
胸中一番挣扎。不管了,总之也是要拿他身上的那什么好感度的,正如系统所说,好机会不要白不要。死他都不怕,难不成还怕这个。
心一横,宿意真豁出去了:“呃,那个,我是怕累着你。”
方才谎话被撞破之时的情形犹在眼前,宿意这回不敢大意了,低头道:“咳...是这样。”
“我叫宿意,你叫元郗......”
......
宿意大约将自己所知之事悉数告知了元郗,当然,两人都关系和身世却是造了假。
宿意同元郗一番话聊至天之将暮,元郗不知何处替他找来了一身衣服换上,之后便神神秘秘跑到后面的山林子里去了。
宿意裹着一身衣服从屋里出来,倒是被眼前的风景吸引。原来他们还真是在山上,确切的说,是在半山腰上。这木屋建在这山间一大块地上,再远些围着不少篱笆,想来应是为了防止人从山上摔下去的。
身上的袍子连同他未束起的长发一起被携着青竹味道的风刮起,宿意轻咳了两声,用手拢了拢。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个问题需弄明白......
止吾剑作为元郗身上的一部分,系统却说元郗触碰之时那剑竟是丝毫没有反应。
元郗失忆问不出什么,系统又不能回溯当日情形。不知为何,他有种莫名的预感,那止吾剑上定有玄机。
看来需想法子找个能回溯过往的法器才行。
“开开,六界之内可有能够回溯的法器?”
系统应声答道:“神界的妙华泽,灵界的岚缨树,魔界的观音池和鬼界的回天窟,嗯...妖界嘛暂时不曾听说。噢,还有人界的望尘镜。主人看看喜欢哪个?”
“这么多,这些法器有何区别吗?”
“自然有的,这五样东西虽同为回溯法器,却是大同间也有小异。神界的妙华镜能够回溯人间之事,此间由司命星君掌管,酌记凡人功德;岚缨树回溯万物生灵,如今由灵后掌管,记风华雨露、神兽圣草;观音池和回天窟主人就别想了,此二物分别在魔尊穹启和鬼王序冕手上,主人若要取来实是难上加难。”
开开在神识中不断显出几种法器的模样,宿意拢着袖子叹气,那还有的选吗?
“望尘镜呢?”
“主人好眼力,这望尘镜正是这几种法器中最为特殊的一种。相传当年造物神仿着自己的模样造出人族之时,还造出了一面镜子,那小镜玄色玲珑,正是这方不论是何种族,前尘往事皆可追本溯源的望尘镜。”
“既有此神通,那这法器为何会在人界?”
“主人你问题好多噢,又总是不记得开开说的话。”
“人界是造物神和创世神共同开辟的地界,这望尘镜大约就是用来镇地的吧。”
...没得选。元郗看上去倒是还好,只是失忆,可他着系统仔细查验一番之后发现对方受伤远比面上看起来的严重;而他自己的身子...风一吹都要咳两声的地步。
“主人你魔力尽耗,乃是伤在本源,在人界不好治的。”
“那元郗呢?”
“元郗君不一样,他本就是灵族中人,且修为深厚,比主人的情况要好上许多,若是细细调养,假以时日便可大好。”
山腰上风又大了些,宿意吹够了,裹着袍子进了屋。
方才他问起这屋子元郗也说不清楚,只道自己醒时也是在此,四处查看一番之后猜想应当是有人在此处小住过留下的。
这话不假,宿意猫着腰到处看了看,从正屋内抽出一张制作精巧的竹椅到檐下;看得出来这屋子是许久没人住过了,正好借来落脚。
宿意靠着一张小圆桌坐着,心中拱手作揖。
也不知哪方有缘的朋友此间留下这屋子,但总归救他一命,这厢多谢了。
不过,如今这情形......他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眼下元郗同他身上皆是带着伤的,又都没了法力,此刻他们又正正好落在这地处人灵两界交界处的莫空山。
宿意托着下巴,自顾自又是一声叹气,“真不晓得是巧合还是天意。”
...
那便带着元郗走一趟人界吧,毕竟神仙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这一程去既能慢慢将养两人的身子,顺道也能去查查那望尘镜;再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人界这般特殊倒也能为他省下不少功夫,最主要他也能有足够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何乐而不为呢?
“老天啊老天,我该说你是待我不薄呢,还是待我不公呢。”
......
晚些时候元郗是带着东西回来的,一手兜的是野果,一手提的是野兔。
彼时宿意正坐在那小竹椅上托着脑袋,另一只手抵在一旁的木桌上百无聊赖地敲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棋子。元郗找给他的衣服能穿,只是不大合身;那衣服尺寸有些大,手腕处布料顺着胳膊滑至桌面上摊着,露出纤细得有些病态的一截小臂。那灯约莫是宿意为了照明点的,寂寞地悬于顶上,照着他的脸更显苍白。
闲敲棋子落灯花。
远远的一眼,元郗更加肯定眼前之人便是自己的伴侣。
他与他定然从前便是相爱的,他想。
否则便他生了什么大病,又或者,大约是他的心坏了,才会跳的这么厉害。
元郗竟是就这般怔怔地看着宿意出了神。
“叮咚,灵界二王子元郗,好感度上升5点!”
“?”
宿意脑中系统声音响起,才发觉不远处元郗正傻站着看自己。
“你回来了。”宿意唤了一声,堪堪将人叫醒。
不待宿意起身相迎,元郗便先一步到了宿意的眼前,摇头示意对方坐着便是。
宿意见着眼前人手上的东西,才后知后觉对方去后山上是干什么的。
“怎么在外面坐着?”元郗找了块稍大些的叶子垫着,将手中的东西悉数搁置在地上,俯身将宿意身上的外袍裹得更紧,又将人露在外面的手臂拉下,拢在自己掌中。
“手这么凉。”
元郗靠的极近,可方才承认了两人的关系,宿意此刻不好抽手,只手臂有些僵硬,转移话题道:“我瞧这山中倒是开了不少花来,是春天吧?”
元郗十分认真摩挲着宿意的手,未抬眼看,温声道:“大约不是。”
“不是?”
可他在那篱笆处吹风之时确实见着山下开了不少花,原来竟不是春天吗。
“嗯。山中有树月颜花,想来是我失忆前便熟知的。此花奇异,不论生于何处,一年之中只在秋季开花。方才我在林中见着时它虽未开放,却已是一树花骨......应是刚入秋罢。”
宿意接话道:“难怪这风是有些凉。”
不过这莫空山位于灵界与人界的交界处,应是有些灵力才对...想来那一片开在山脚的花便是如此。
“阿七穿好衣裳便是,”元郗道,“这衣裳...是大了些。”
“明日我给你改改。”
阿七?......
宿意有些不可思议道:“你这失忆了,还会改衣服?”
失忆不失忆的倒是没什么,只是灵界华服锦衣、吃穿不愁的王子竟会做这种事?还是说真是博学多才。
“阿七要,那我便会。”元郗抬头道,一字一句间,碧色的眸子一眼撞进了宿意的褐瞳里。
“......”
“......”
“这月颜花,月颜花我倒是从未见过.....”气氛不对,宿意心中急促,慌忙偏过头道。
只是偏了头去下一刻,宿意又自觉不对,十二分的不对;他对着一个男人躲什么。
两人离得极近,宿意眼神有些闪烁,光顾着躲开对方的视线,却显然是忘了掩住自己此刻有些凌乱的心跳。
两人一时之间俱是未曾言语。
元郗自然对这一幕宿意遮遮掩掩的模样看在眼里,眸中的碧色映出宿意的样子,又好似一汪恬泉般漾些许笑意来。
嗯,不是秋天,是春天。
元郗腾出一手来,捏了捏宿意略有些染上粉色的耳尖轻笑一声道:“等过几日改好了衣服,那花想必也开了。”
“阿七想看,我们就去看。”
要是喜欢,只费些功夫在这院子里种上些许也未尝不可。
“嗯。”
......
宿意未曾留意,这屋只一间有床。
“......”
宿意看着榻上自然而然理着被褥,准备宽衣解带的元郗,嘴角抽了抽。
“真的只能睡一张床吗?”宿意闭眼问道。
再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阿七不是都看过了吗,这屋只这一间有床。”元郗拍了拍褥子,一脸笑意地示意宿意过去就寝。
“......”
见宿意始终没有抬脚的打算,元郗立即换上一副截然不同的表情道:“夫人不愿与我同睡吗?想来是我这个做夫君的哪里做的不够好.....”
“既如此,夫.....”
元郗话未说完便被飞奔过来的宿意捂了嘴。
只见宿意面上微红,气急败坏道:“不要这样叫我。”
“......”
“唔......”
元郗似是有话要说,宿意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正捂着灵界二王子的嘴,猛的一下将手收回。
元郗却是眼疾手快,只一只手来一把将人拦腰托住,而后臂上微微用力,轻轻一转,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间便将宿意整个人带到身旁空着的榻上躺下。
“夫人不喜欢,”元郗笑道,“那便还叫阿七就是。”
一旁的宿意伸出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只连连道了几声:“你!”
元郗倒是心情颇佳,往他这边蹭了蹭道:“早些睡吧,阿七。”
“叮咚,灵界二王子元郗,好感度上升5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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