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杨德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正如刘家冲那大爷所说:人性不行。
杨德宝他妈生了两个姐姐之后,身体状况明显变差。
但杨大力就得要个儿子传宗接代,他老婆就冒险又怀了一胎。
千辛万苦生下来,果然是个儿子。
但生他的时候,他妈大出血死了。
杨大力中年得子,老婆还没了,觉得全家就指望着这一个儿子,真是宠到没边儿。
全家四个人,三个都得围着杨德宝一个转。
杨德宝打小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中心,要什么就得有什么,只能他辜负别人,不能别人辜负他。
等他成年,一个山脚下村子里的普通农家孩子,既不会干农活,也没有什么技术,还没有上过几天学。
果然成了远近闻名的懒汉。
但杨家基因好,三个孩子长得一个比一个排场。
杨德保靠着一张脸,还挺招女人喜欢。
只是这个从小缺乏母爱的妈宝男对女人的偏好比较小众:
他没事就喜欢勾搭已经结婚的小媳妇儿,对大姑娘不太感兴趣。
这名声传出来,想娶个媳妇儿更难了。
这时候杨素花早已嫁人,杨金花也进了县剧团离开村子,换亲这条路也走不通。
到杨德宝二十岁的时候,村里这个年纪男的差不多都抱上孩子了,他还在和小媳妇儿们厮混。
杨大力一咬牙,把棺材本都拿了出来,还跑到县里找杨金花要了好几回钱,凑成在当时很高的一笔彩礼,总算从邻村给他娶了个老婆回来——
就是后来米线店里这个老太太,张桂英。
张桂英是个苦命的女人,用后来的话说,就是原生家庭条件特别差。
她妈死了之后,她爸又娶了个老婆,下边还有三个弟弟。
那时候不少人都自由恋爱了,她亲爹为了给儿子攒老婆本儿,愣是把她嫁给了名声特别臭的杨德宝。
要说张桂英,那真是老实本分贤惠能干,传统妇女标杆——也就是标准血包受气包。
杨德宝娶了她之后,那简直像又多了一个妈,家里里里外外都被张桂英收拾得妥妥贴贴。
那时候张桂英性子还特别软,逆来顺受,被骂只低着头不吭声,从来不还嘴。
结婚第二年,张桂英就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杨旺祖。
杨德宝并没有因为娶了老婆生了儿子而收心,反而觉得完成了家族任务,从此就解放了。
他从来不干农活,天天出去鬼混。
好几回被别人老公打得半死丢回来堵着门骂,还是死性不改。
杨大力这辈子的糟心事儿太多,老了之后脾气特别暴躁。
再加上年纪这么大了家里农活还主要靠他,累得一身病,身上疼,心里更不舒坦,脾气更坏了。
偏他是个护崽儿的,儿子孙子骂不得,就把满腔怨气往张桂英头上撒。
但凡杨德宝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丢人事儿,他都把张桂英骂得狗血淋头,说她管不住自己老公才生出这些事来。
张桂英从小被人欺负惯了,这种糟心日子竟也忍了下来。
只盼着杨旺祖长大成人,自己能好过些。
这样熬到1992年,这年杨旺祖五岁。
有天杨德宝出了家门,好久没有回来。
过几天才知道,他和村里一个小媳妇儿,一块儿私奔到南边去了。
杨德宝这一离家出走,就好多年没有回来。
杨大力被他气得半死,脾气和身体都越来越差,到1998年,已经瘫痪在床,翻个身都得张桂英帮忙。
张桂英一个人拉扯五岁大的孩子,还得天天挨公公骂。
刚开始杨大力还能下床走两步,后来逐渐病重,连翻身都不行了。
张桂英忙了家里忙地里,带了孩子又照顾公公,被搓磨得不像人样。
就这,还因为照顾瘫痪的公公被人传闲话。
就有人劝张桂英改嫁:
说杨德宝好几年没有音讯,说不定已经死在外边了,干嘛要一棵树上吊死。
张桂英觉得也有道理,就去警察局报案,人口失踪。
不想隔了两天,警察挺容易就把杨德保找着了:
他在兴市打工,人好好的,就是不回家,也不往家打电话,权当家里三口人和他没关系。
张桂英人懦弱,又没文化,又瞻前顾后:
怕离了婚儿子遭闲话,又对杨大力有些恻隐之心。
既然杨德宝还活着,那就这么将就着过吧,眼瞅着孩子就要长大了。
等到1999年,这年过年的时候,村里几个年轻人从兴市打工回来,堵着杨大力的门讨债。
说杨德宝在兴市玩□□,输得裤子都没了,到处骗钱,还专骗老乡。
他们几个都被杨德宝骗过,现在找不着他人,只能找他老婆孩子和亲爹要钱了。
杨大力本就缠绵病榻多年,出气多进气少,再受这一气,直接归西。
张桂英为了操办杨大力的丧事,又借了好多债,日子更难过了。
转眼就到了2000年,杨家坪因为水库要集体移民。
这一年,杨旺祖十三岁,成绩很好,是附近几个村里唯一一个考进畔西一中的学生。
畔西一中是那种初高中都在一起的完中,算是方圆几百里教学质量最好的学校。
当地人都说,左脚踏进畔西一中,就等于右脚踏进了大学的校门。
张桂英倍受鼓舞,就算为了杨旺祖上学,她也得留在家乡。
当时上头给了许多种移民方案,每种方案的补贴不同。
选来选去,她决定选择搬家距离最近的“后移”方案:
这个方案虽然补偿少,但到时候跟着大家一起搬家也方便。
搬过去的村子还有几户杨家坪的老村民,都和她关系不错,将来生活也可以相互照应。
不想这时,失踪九年的杨德宝突然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也没有回家看老婆孩子,直接去了管理杨家坪移民的相关部门。
等张桂英从别人嘴里听说孩子他爹回来的消息,到处找他的时候,杨德宝已经拿着移民补偿款离开。
紧接着,张桂英得知:
他们的移民目的地,已经从附近的村子变成了东岭省召官市从西县春辉乡——
一个她这辈子头回听说的地方。
杨德宝选择这里,只因为所有备选方案中,去这个地方补偿最多——
他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张桂英为此头一回做了“泼妇”,大闹某相关部门——
但人家的流程完全符合规定:
他们家的宅基地属于杨德宝,户主就是杨德保,钱也确实一分不少地给了杨德保。
张桂英本想带着杨旺祖在畔西县打零工,让孩子继续上学。
但他们的户口已经转到东岭去了,要是还留在这里,杨旺祖连学都没得上。
张桂英只好带着孩子背井离乡,前往那个她这辈子头回听说的地方。
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十三岁的孩子,身上也没有什么钱。
到一个连话都听不懂的陌生地方开始新生活。
周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这种地狱开局有多艰难,很容易就能想象。
张桂英就这样把杨旺祖养大,从一个被骂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小媳妇,变成了一个能骂翻整条街的老太太。
杨旺祖原本在家乡学习成绩非常好,但到了东岭之后,村里愿意接收移民孩子的学校讲课都用本地方言,他根本就听不懂。
召官又是个宗族势力比较繁盛的地区,对外地来的人不太友好。
他在学校过得很不开心,勉强念完中专就不再读书了。
母子二人艰难求存,二十多年过去,他们终于从村里搬进县里。
杨旺祖在从西县久平街开了这家米线馆,也娶妻生子:
一家人过上了不富裕但安定的生活。
就在2023年的某一天,突然有个脑血栓后遗症的老头儿找上门来,说他是杨德宝。
现在他生病没有劳动能力,要求他的亲生儿子杨旺祖给他养老。
杨旺祖和张桂英这辈子遭的大部分罪都是杨德宝造成的,怎么可能甘心给他养老?
但这杨德宝扭头就去法院告了杨旺祖,判决下来:
杨德宝就是杨旺祖的亲生父亲,杨旺祖就得给杨德宝养老。
杨德保拿着判决书,仿佛怀揣尚方宝剑。
高兴了就堵着门儿骂一骂,连吃带拿。
不高兴了就躺米线店门口地上打滚儿,指天抢地骂顾客,根本别想做生意。
苟子涵和涂冲那天碰到杨德保的时候,就是他又来要钱。
米线店三口对他早已忍无可忍,只骂出去已经能算是温廉恭俭让了。
*
苟子涵听了他这人生经历,沉默半晌,不禁喃喃自语:
“天啊,这就是个人渣啊,我怎么能这么蠢?”
涂冲提醒他:
“杨素花,杨素花。”
苟子涵这才从自责的情绪里挣脱出来,问杨德宝:
“你大姐杨素花现在哪里?”
杨德宝这时候外表看起来木木的,像个老实人,但眼神讥讽狡猾——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老实人的躯壳里关着一个阴险狡诈的鬼魂。
他说:“我哪知道她在哪儿?”
“她不是你亲姐姐吗?”
杨德宝面无表情,眼神讥诮:
“呸!她好意思当我姐姐。当年她和别人搞大了肚子,名声臭遍全村,我老爹还因为她丢了队长的官。”
“我走出去都抬不起头,到处被人笑话,被人丢石头。”
他突然又眼眶红红的,委屈得不得了:
“我那时候才**岁,还是个孩子啊!就因为她,走哪儿都让人嫌弃。”
“我爹说了,权当他没生这个闺女,当她死在外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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