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自私,强势。毫无同理心。
云执靠在窗边,望着窗外浓厚如墨的乌云,脑海里浮现出小说里对宋行舟的描写。
他亲自接触过宋行舟之后,才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傲慢与掌控欲,远比文字所能描述的更加令人窒息。
“一个重要的东西。”这竟然是宋行舟亲口说出来的,对自己养了八年的义子祝燃的评价。
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东西”。
云执垂下眼睫,唇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他的在意,从来不是出于爱,而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就像对待一件稀世古董,或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
观赏、把玩、收藏,却永远不会真正珍视。
【我估计这个世界里,也就祝燃一个人能和他HE。一个渣一个疯,天造地设。】云执在心中轻叹,【不过现在看来,祝燃倒也没有多疯……可能年纪还小?顶多就是个叛逆少年而已。】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丝毫没察觉到,此刻走廊的阴影里,一双幽暗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主卧的房门。
祝燃的房间。
少年跪坐在地毯上,颤抖着拉开抽屉的锁。
抽屉里,静静躺着一条染血的绷带——那是他从保姆扔掉的垃圾袋里偷偷捡回来的,云执换下来的绷带。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它,低头嗅闻。
冷冽的、微苦的药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像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好香。
祝燃的喉结滚动,眼底泛滥着病态的痴迷。他缓缓收紧手指,将绷带贴在唇边,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永远遥不可及的人。
他疯狂而贪婪地汲取残留的气息,喉结上下滚动。
“唔……”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舌尖不受控地舔过干燥的唇角,像是在品尝某种禁忌的美味。
——多可笑啊。
明明那个人就在隔壁房间,明明只要走几步就能见到,可他却只能像个卑劣的小偷,躲在阴暗处窃取这一点点可怜的气息。
“云执……”
他低喃着这个名字,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不是“小爸”,不是“叔叔”,而是“云执”。
这个称呼在他唇齿间滚过千百遍,就像喊和情人的舌头嬉戏,带着隐秘的、不可告人的渴望。
“……小爸。”
他忽又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称谓,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去你妈的小爸!!”
他对着虚空破口大骂,胸口剧烈起伏着。
凭什么?
凭什么义父可以光明正大地占有那个人?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银发凌乱,眼尾泛红,活像个求而不得的疯子。
“你只比我大了六岁啊……”
他忽然又神经质地笑起来。
“哥哥?”
他试探着叫出这个称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指尖沿着绷带的纹路缓缓摩挲、揉搓,祝燃的眸色越来越暗。
——想弄脏他。
想要看那张永远清冷自持的脸上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想要他哭,想要他求饶,想要他……只属于自己。
“哈哈……”
他低笑不止,同时将绷带缓缓缠绕在自己手腕上,越勒越紧,直到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
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抬手,狠狠擦掉唇角可疑的水渍,对着镜子练习最乖巧的小狗般的笑容。
“哥哥,”他轻声自言自语,“我来给你送药。”
他兴致勃勃地排练了好几遍,当他来到云执的房间时,却发现宋行舟正坐在床边,与云执姿态亲昵。
“……义父。”祝燃脸色骤变,手里的药瓶差点摔在地上,“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当然应该在这里。”宋行舟挑眉,“怎么?”
“没……”祝燃低下头。
云执忽然开口:“你义父说要带我去瑞士疗养。”
“什么!?”祝燃猛地抬头,银发下的眼睛瞪得极大。
宋行舟皱了皱眉,显然不满云执把这件事告诉祝燃。
“他说……周家的人会对我不利,所以先出去避一避。”云执对着祝燃说,眼睛却看向宋行舟,“如果把‘在意’的义子单独留在国内,那也很不安全吧?”
宋行舟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他冷笑一声:“行,去收拾行李,后天就出发。”
十余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后,飞机终于降落在瑞士机场。
宋行舟购置了最昂贵的头等舱,云执裹着羊毛毯,在隐蔽的小隔间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舱门打开,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云执眯起眼,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峰在暮色中隐隐泛着金光。
度假村的自助餐厅内。
“哗啦!”
祝燃突然手一抖,打翻了面前的酒杯。
红酒在雪白桌布上蔓延开来。
“对不起……”祝燃垂着头,银发遮住他发红的眼尾,“看到红色就想起那天……”
他已经完全充分掌握了让云执关注自己的技巧。
装可怜示弱,让云执心疼。
分明只是伪装,他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揪紧桌布边缘,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天的高速公路。刺耳的刹车声,飞溅的玻璃碎片,还有云执将他死死护在身下时,滴落在他脸上的血珠。
“对红色PTSD了……”云执用银勺搅动着南瓜汤,漫不经心地问,“那你还想学医?”
“你怎么知道……”祝燃愣住。
云执说:“你买了一屋子的医学书,以为我瞎?”
祝燃撇撇嘴:“……玩玩而已。”
云执心里翻白眼,脸上却不动声色:“坚持了这么久的梦想,说放弃就放弃?”
作为快穿局员工,他必须把剧情掰回正轨。原著里祝燃会成为世界闻名的音乐家,这个关键剧情绝不能出错。
“瑞士的医疗水平确实不错。”宋行舟突然插话,“PTSD也能治。”他意有所指地瞥向那滩红酒,“祝燃,要不要给你预约精神科?”
祝燃不答,只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云执:“我……”
云执余光捕捉到大堂角落里的钢琴,伸手一指,恰到好处打断父子二人对峙:“你去弹首曲子吧,我想听。”
祝燃那点小狗般的可怜顿时一扫而空。
“弹《葬礼进行曲》?”他歪了歪头,眼里点着兴致盎然的光。
果不其然,挑衅的结果就是,换来云执一巴掌落在他胳膊上。
“嘶——”祝燃夸张地倒吸冷气,却在心里疯狂叫嚣:再打重些!再靠近些!
他贪恋这片刻的触碰,哪怕带着怒气。
“我现在已经能撑着拐杖走几步了。”云执语气依旧平淡,“暂时还用不上《葬礼进行曲》,以后再说吧。”
《葬礼进行曲》加上“以后再说”这四个字,莫名让祝燃心头一紧。
云执点到即止,扭头去自助台上取糕点。忽然,身后琴声传来,祝燃竟然按他要求乖乖地坐到了钢琴前,美妙的旋律自指尖倾泻而出。
【这是什么曲子?又在咒我?】云执狐疑地皱皱鼻子,在脑中向233确认。
233迅速检索后回答:【这是《梦中的婚礼》。】
云执“哦”了声,没再多问。
宋行舟站在阴影处,默不作声观察着这一切。
他看到祝燃弹琴时望向云执的眼神。那是困兽盯着猎物的贪婪,与他如出一辙。
分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这个义子何其像他。
“吃好了?”宋行舟冷不丁出现在云执身后,掌心不容抗拒地按在轮椅把手上,“你身体不好,我们早点回去休息。”
豪华套间的房门缓缓打开。
明明是度假酒店,却布置得比宋宅更显“家”的意味。他的行李箱紧挨着宋行舟的黑色真皮箱,衣帽间里两件睡袍并排悬挂,连拖鞋都是成双成对的家居款。
落地窗外,覆雪山峦在月华下泛着清冷银辉。室内光影交错,一半明亮,一半沉入暧昧的暗影。
“怎么不进去?”宋行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这段时间我们一起住。”
“为什么?”云执侧首。
“为什么?”宋行舟似乎被这个反问取悦了,唇角微勾。他缓步逼近,他微微低头,视线锁住云执,声音低沉而缓慢,“因为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夫。”
他的目光扫过云执空荡荡的无名指,一股阴冷的戾气在他眼底飞快掠过,又被强行压下。
“你最好不要轻易将戒指摘下,我怕你忘记自己的身份。”
“我有什么身份?”云执不落下风地反唇相讥,“我是宋总您家里的漂亮摆件,我一直记得很清楚啊。”
壁炉里的柴火毕剥作响,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半晌,宋行舟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移开视线,望向壁炉跳跃的火光,语气罕见地放软了:“祝燃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存在一些误解。”
说着,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拂过云执颊边垂落的柔软发丝,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拢到那白皙的耳后。
这个动作自然得不可思议,仿佛他们早已是相伴多年的爱侣,在岁月里无数次重复过这般亲昵的举动。
“所以我想,”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温柔,像是在耳畔诉说着最私密的情话,“我们最好给他营造一个……和谐的家庭氛围。首先,就从住在同一间房间开始。”
云执“哦”了一声,眼神极冷,仿佛在无声地问:再编几个理由我来听听?
宋行舟自然不是会轻易暴露软肋的人,或者说,在他的字典里,情感的袒露本就是极其羞耻软弱,需要加以克制的。
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就是靠着将一切软肋都锻造成铠甲。他见过太多人,因为一时的心软、一时的失控,最终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既然是漂亮摆件,”他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穿过云执如瀑的黑发。这个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说出口的话却字字诛心,“就不要问为什么了。”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黑猫——同样的骄傲,喜欢用爪子挠人,在自己面前肆意撒野,却在面对外界那些有权有势小孩的 “玩笑” 时,无力反抗,遍体鳞伤,最终凄惨地死在了他没能及时打开的门缝里。
他眸色暗了暗,强行将那些懦弱无力的回忆压回心底,指尖也从云执发间抽离。
他告诉自己,不能让任何人成为自己的软肋。于是,他重新戴上冷漠的面具。
【宿主,检测到主角攻情绪异常波动……】233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嗯?有吗?】云执惊讶地睁大双眼,带着几分狐疑打量面前神色如常的男人,试图从中寻找一丝蛛丝马迹。
宋行舟却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他侧身站在衣帽间前,正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
“我换衣服准备休息。”男人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波澜,“你可以选择是否回避。”
云执非但没有回避,反而故意将轮椅往前推进。
他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玩味,毫不避讳地扫过宋行舟随着脱衣动作逐渐袒露的背部。
“看够了?”宋行舟冷不防转身。他当然知道云执是在故意挑衅,然而,当触及对方坦荡的目光时,他的喉咙还是不自觉地地滚动了一下。
啧。
不愧是渣攻,竟然一点不紧张的。
“我要睡靠窗这边。”云执操纵着轮椅利落地拉开距离。
“随你。”宋行舟表现得很大度,甚至带着点纵容。
云执合衣躺下,将背脊朝向宋行舟,身躯微微蜷起,形成一个充满防御和抵触姿态的弧线。
片刻,身后传来床褥下陷的窸窣声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混合着若有若无的古龙水香气。
察觉到对方翻身靠近的动作,云执立刻出声,带着清晰的警告:“别压到我的头发。”
——我不会碰你一根头发丝。
亲口说过的话在宋行舟脑海中闪回,他动作停住,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记仇?”
“不是。”云执头也不回地翻了个白眼,“压到会痛。”
宋行舟一僵,堂堂宋总,突然就无所适从起来。
他又没和长头发的人睡过,哪能知道这种细节。
……他都没和别人睡过。
而这30年来第一次同榻而眠的对象,他的新婚“妻子”,不但没有分毫体贴温软,反而比他本人更冷漠无情。那背对着他的身影,微蜷的姿态,每一寸线条都写满了拒绝。
他的手指在半空中迟疑地悬停,许久,小心翼翼地勾起一缕散落在枕上的黑发。
云执散开的长发占满了枕头,无比柔软,就像一匹上好的绸缎。宋行舟鬼使神差地将那堆散落的长发拢起,然后郑重其事地塞进云执那边的被子里。
……这样应该就不会压到了。
“痒。”云执却毫不领情,立刻就把头发抽了出来,重新散落在枕头上。
宋行舟沉默地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发丝的凉意。
夜色深沉,两人同床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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