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玉清此时已大汗淋漓,听到有人喊她,她方才睁开眼睛,喘着重气,直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原来是窦嫲嫲,她沉着声音问道:“窦嫲嫲,是奶奶有什么吩咐吗?”
“姑娘放宽心,是老祖宗不放心姑娘,让老奴过来瞧瞧,方才姑娘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吗?老奴叫了姑娘好久,都没有叫醒姑娘,差点又要去请大夫了呢!”窦嫲嫲有些着急,生怕樊玉清出事。
“让窦嫲嫲担心了,玉清没事,只是…”
“姑娘莫要为难自己,快些睡吧,老奴在这看着姑娘睡着了再去照料老祖宗。”樊玉清醒来便睡不着了,窦嫲嫲还要照料奶奶,她便装作睡着的样子,直至窦嫲嫲离开。
待窦嫲嫲离开后,樊玉清总是觉得烦闷,便叫了一声:“僚子。”本想着与她说会话解解闷,可半晌听不到回应,方才记起,父亲发现她的丑事那晚,说僚子照顾不得当,纵容她作出这难以言齿之事,硬生生地将僚子打死,扔到了乱葬岗,后续如何,她不曾得知了。
想着此事,樊玉清更加难耐,便披上衣裳出门透气,福康苑什么都好,就是老祖宗喜静,这里的丫鬟下人都是安静之人,这个时候除了主子召见,一般都是在房内歇息等着传唤,现下无人她便跛着脚出去逛逛。
路过那间柴房时,樊玉清脚步骤停,那些不好的回忆,萦绕脑中,令她难堪,她本打算快步离去,转身时便瞧见了凤姨娘,她好奇,这个时候凤姨娘应该在伺候父亲歇息才是,怎么往那柴房去了?樊玉清跟了上去。
里面烛火微弱,不仔细瞧,还真是什么都瞧不清,透过窗纱,她隐约看到里面除了凤姨娘,还有个穿着墨绿色不知是何布料的男人,不待她看清楚,两个人消失不见了,只剩烛火一闪一闪的,不一会儿便传来‘娇颤’的声音,她吓坏了,不小心碰了一下窗户,只听那窗户‘咯吱’响了一声,里面的‘娇颤’声戛然而止,窗纱那边,男人起身,似乎没穿衣裳,往门这边走来,本来有些痛意的脚,飞快的倒换着,顾不得疼了,好在是没有被逮住。
樊玉清回到房间时心有余怵,凤鸢如此爱父亲为何还能作出这样的事?她一时难以接受,原是凤鸢太爱父亲了,举手投足、满眼间皆是爱意,连她见了都会说凤鸢才是父亲的良配,谁会料到她会背叛父亲,在外偷人呢,而且还是在府内呢,她不怕遭天谴吗?不怕事情败露吗?
樊玉清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她又陷入了梦境,这次的梦中不再是母亲,是父亲与凤鸢,他们朝着她摆手,让她过去,对待家人她本是无所防备,可她笑盈盈的跑过去时,父亲一把掐起她的脖子,恶笑着说:“你怎么不随着你娘那贱人一并去死!”旁边的凤鸢瞧着樊玉清满脸充血的模样一直在拍手叫好,一改之前慈母的样子…
她害怕极了,这时,她又听到有人喊她,这次的声音不是窦嫲嫲,而是比窦嫲嫲还要细嫩的声音,她彷佛记起什么,突然一股本能的反应驱使她猛地坐起身来,对上的便是凤鸢看过来的眼神。
樊玉清有些慌张,往后挪了挪,试探问道:“姨娘怎的过来了?”
凤鸢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只瞧见那婢女的手中端了一碗深棕色的水,外加了一只勺,她不知是什么水,但她知道自己有些失了礼仪,便要下床问候,凤鸢却拦住她道:“玉清丫头,既然伤着,就莫要乱动,方才姨娘瞧着你满头大汗,可是梦着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樊玉清轻轻地摇头,沉默不语,凤鸢倒是热情,接过婢女手中的那只碗,她搅动着里面的水,举在了樊玉清的眼前道:“玉清丫头你受苦了,姨娘想着你会噩梦缠身,这一来果然如此,这药是姨娘特意寻来大夫问的方子,喝了再睡吧。”
她看着这碗药,有些迟疑,这大半夜,她为何来送药?她心中满是疑问,难不成凤鸢知道方才门外那人是她了?当然,这也是樊玉清的猜测而已。
见她不喝,凤鸢又说:“瞧你这丫头,姨娘还能害了你不成。”
这时凤鸢旁边的丫鬟附和道:“是啊,二姑娘,凤姨娘可是忙活了好久,手都险些烫坏了呢,二姑娘不要驳了凤姨娘的好意才是。”
“既是姨娘的心意,玉清怎会不懂事呢。”她没多想,便接过凤鸢手中的药碗喝尽了这碗药,凤鸢这才满意,临走时还笑着说:“玉清丫头早些歇息吧,明日姨娘再来看你。”
“多谢姨娘,姨娘慢走。”
凤鸢走后,樊玉清总觉得自己脑袋沉重,但睡得却断断续续,后半夜,寂静非常,樊玉清的房门悄声的被推开,脚步离她越来越近,她仿佛听到了有人在说什么,她极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眼皮犹如万斤重:“你这该死的贱种,就活该去陪你那卑贱的娘,明明是我先遇到的樊保澜,为了能见到他,我不惜卖了自己,方才存够银子,本想着从蒹葭苑中逃出来,可谁知被抓到打了个半死,好在樊保澜有点良心,将我赎了出来,我本以为日子会好过些,可陆良贞却成了尚书令夫人,他樊保澜抱得了陆家的这颗大树竟想弃了我,还好老娘怀了他的骨肉,再略施小计,若不然,那个老太婆百般阻挠,尚书令府这个宽门高墙的地儿我哪进得来啊,进门后,你娘那贱人是高高在上的尚书令夫人,而我呢,卑贱不堪的青楼女,呵,哪有地位可言,所以啊,我便装作姐妹情深,给她送了点儿东西,没想到你娘还真信了这姐妹情,还真没有顾及,死的倒是快,你也是够傻的,给你什么你都受着,我左思右想还是不能让你活着,你若活着,我的浅浅永远是抬不起头的庶女,姨娘本想多留你几日,可惜竟让你撞见了我与宿哥哥的好事儿,这可不行,我怎么能让樊保澜那忘情负义的东西伤害宿哥哥呢,别急,姨娘这就送你上路,下去与你娘团聚……”听到这里樊玉清知道这人是凤鸢,再后面的话她早已听不清了,那会儿饮下的是什么,她也不知,只觉得五脏六腑炸裂一般,随后再也没有了意识。
“姑娘。”
“姑娘醒醒。”
这又是谁在叫她?
这次睁开眼睛时,看见的竟是熟悉的绸花帘顶,这是她的流裳院!
转眼间看到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被父亲生生打死的僚子!
“僚子?”
“姑娘,是奴婢,您怎的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奴婢这就去传大夫!”僚子说着便要往外跑着去寻大夫,樊玉清却拉住了她,抚上她的脸颊,哽咽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姑娘这是怎的了,奴婢一直好好的,亏得姑娘您,不然掉下莲花塘的人便是奴婢了,奴婢还没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呢!”说着僚子双腿跪地,叩谢樊玉清。
“莲花塘?”樊玉清轻试泪痕,越发疑惑,她不是在福康苑吗?凤鸢知道她撞见那件事了,要杀了她,她只觉得自己要死了,身子好痛,总感觉有人拿着刀柄在绞割她,实在难忍,痛晕过去了。
还有,莲花塘落水,那不是十五岁那年莲花宴发生的事儿吗?
“是啊,姑娘已经睡了五日了,大家都急坏了。”
“五日?现在,我作何年纪?”樊玉清双手掐住僚子的双臂,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仿佛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立马知道答案。
“姑娘莫不是糊涂了,您今年芳龄一十五。”
僚子话音落毕,樊玉清突然失去了力气,撒了手,差点后仰过去,幸得僚子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姑娘,奴婢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吧?!”
她终究还是死了,凤鸢,那个平时对她好似母亲的姨娘杀了她,这些年,那女人竟是装的,全家人都被她耍的团团转!上苍竟让她回到一年前,是佛祖显灵吗?樊玉清声音有些颤抖:“不必了,我无碍。”只是泪水止不住的流罢了。
“僚子,替我更衣吧。”樊玉清喊了声。
“姑娘不再歇息会儿了吗?”
樊玉清摇头,稍后僚子便捧着放有绣着莲花盛开刺绣的雅青色对襟、立领褙子上衣以及绣有蜻蜓图样的白色罗纱绣裙的奁盒,衣裳上面更是放着一对浅玉葫芦耳坠,可更显眼的是那块葫芦玉佩。
樊玉清见到小心翼翼地拿起,轻轻地抚摸着,是梦里母亲身上的那块玉佩,“这块玉佩,从前可不曾见过。”
“回姑娘,这是前几日奴婢从妆匣里找到的,说起来奴婢倒是忘记何时放在那里的了,奴婢看着它素净可耐,便拿来给姑娘做配饰。”
僚子见樊玉清满面喜耐,倒是松了口气,本想着姑娘还在为莲花塘一事烦忧,现下想来是她多想了。
“姑娘,奴婢为您更衣吧,凤姨娘说等姑娘醒了,便去趟她的院子。”
凤鸢让她过去?记起前世落水时,凤鸢叫她过去可是演了好大一场母女情深之戏,当时连她都信了,父亲见着更是欢喜,直呼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丝毫没人提郡主被掉入莲花塘吓到的事儿,等再见到郡主时,那嫌弃的眼神樊玉清记得十分清晰,也不知郡主是听说了什么还是单纯的不喜欢她。
“往后,多裁一些艳色的衣裳吧。”樊玉清扫了一眼奁盒上的素色衣裳道。
“姑娘不是向来喜欢淡雅的颜色吗?怎的突然想裁艳色的衣裳了呢?”僚子这些年对樊玉清的喜好了如指掌,因先夫人离世,连屋里都甚少有艳色的装饰,更别提衣裳了,所以她才想问。
“嗯,艳色显得人面色好,让人去办吧。”樊玉清未有过多的解释。
樊玉清本就面容清秀,肌肤赛雪柳叶眉,眼若秋水盈盈,宛如蝶翼的睫毛更是增添神韵,鼻子小巧秀气与下方的樱唇相得益彰,两颊淡淡红晕,愈呈温柔、娇美之态,僚子为她梳扮好后看着面前的姑娘,顿时觉得淡色确是太素,姑娘方才一十五岁,着艳色正是时候。
“走吧,去凤姨娘那儿。”
欣兰苑,府内最为豪丽之地,父亲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欣兰苑的主子,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游的,还是该季节未有之物,只要凤鸢想要父亲都竭心尽力的去寻,母亲好像从未这样要求过父亲,也从未为难过父亲,想到这里,看着欣兰苑的门匾,樊玉清偶感恶心,背地偷人,改不了青楼女的靡旎乱风,如若父亲得知,又该是怎样面色呢?
细细回想往常,樊玉清终于明白奶奶所说:“父亲糊涂,凤鸢谗言献媚把父亲魂儿勾走了。”这话的意思了。
“呦,玉清丫头来了,你们这些个死人,竟如此怠慢二姑娘,都去吃板子!”凤鸢装腔道。
“姨母莫气,是玉清让她们不必进来禀告,都是一家人,姨母对玉清又极好,玉清自然是将您当做母亲一般,便自作主张的进来了,望姨母见谅。”樊玉清直径走到上位座位坐下,丝毫不在意凤鸢的脸色,她也不过是客套话。
“瞧瞧,果然是咱们尚书令府的嫡姑娘,如此大度,玉清丫头都这样说了,这次便饶了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凤鸢瞧见樊玉清坐了她的位置,说话时语气都提了个调,挤在她旁边坐下。
樊玉清没有挪动,任凭这样挤着,这时,凤鸢拉过樊玉清的手,笑说道:“玉清丫头身子可好些了,这初春的天气最是邪乎,要是寒气入体,对咱们女人来说可是大事,可马虎不得那!”
“有劳姨母烦心,并无大碍,不知姨母唤玉清前来有何要事?”樊玉清听够了她的假言假语,开门见山道。
“原是无事,现有小事一桩,姨娘不该惹你心烦,可你不知,那日莲花宴众贵妇皆在谈论自家儿女议亲之事,不免得问起你,姨娘想着你的亲事自然有老祖宗做主便不敢开口应答,眼下老祖宗正在玉贯寺祈福,不好叨扰,姨娘想着问问你的意思,好回了她们。”
凤鸢这话倒是让樊玉清应接不暇,前世,这些个话哪能进她的耳朵,想来刚才是惹着凤鸢了,想要借此议亲打发她出府呢。
“姨娘说的极是,可大哥哥还不曾娶妻,我这小妹若先大哥哥一步出嫁,外人眼中恐是觉得玉清不懂事,更是觉得樊家没规矩,不是吗?”樊玉清眸子低垂,欲哭还迎,生生堵得凤鸢开口不知要说什么好。
“远慎是你大伯家的儿子,好不过是旁人家的事儿,你可是你父亲的嫡女,管别人作甚!?”
“姨娘怎的这般说,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啊,这话奶奶也是听不得的,万一传到她老人家的耳中,姨娘又该挨训斥了,玉清可是万万吃罪不起的。”
这句话,使凤鸢脸色大变,欲要争锋相对,突的一道男声响起:“什么吃罪不起?”
那人进来,原来是父亲,他穿着那套梦中的紫色禽鸟图案官袍,眉眼带着笑意,樊玉清这次看的真切,不再是梦中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她起身施礼问候,喊了声:“父亲。”
樊保澜欲要扶她的手,被她轻易躲开了,樊保澜有些错愕,本想说什么,旁边的凤鸢一把拉过他,那声音柔媚动人:“官人,今日可累着了?奴家让小厨房做了些官人喜爱的小食,好生歇息着。”
“不急。”樊保澜坐在方才樊玉清所坐之处,拂了拂宽袖,摘下进贤冠,又问:“方才玉清说吃罪不起,可是发生何事了?”
“父亲,玉清与姨娘说笑呢,自从母亲去后,承蒙姨娘细心照料,这不前些日子玉清落水吓着郡主了,姨娘说要好好赔罪才是,姨娘想的长远,玉清方才感谢姨娘费心,如若得罪郡主咱们是万万吃罪不起的。”樊玉清知道凤鸢的话,父亲都是听的,父亲进门时眼带笑意,想必官场上如沐春风,这时候凤鸢若是添油加醋说出议亲的事儿,保不齐父亲就给做主了,所以她必须抢在凤鸢前头说话才是。
“原来如此,你费心了。”父亲拉过凤鸢的手,轻抚着说道,樊玉清瞧见凤鸢应付的笑容,暗自得意,“官人,奴家也是为了府内着想,可别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奴家惶恐。”
巧舌如簧,谗言媚语,可真真是不差。
“父亲,玉清吓着郡主,自是要亲自赔罪,如若假手于人,恐怕郡主觉得咱们假心假意,往后冷眼相向,其他世家大族仿之,那可就不好了。”
“玉清说的极是,本官这就书写拜帖,你可要莫要再冲撞了郡主才是!”
“玉清谨记父亲教诲。”
父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凤鸢含颦带怒,娇嗲地喊,试图想要父亲收回此话一般:
“官人!”
[让我康康]戳个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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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撞见后母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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