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光祈没想到她拒的如此干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深深的失落。
这京华城的贵女,他阅览无数,光太常寺的官家小姐已是令人眼花缭乱,各个儿刻意巴结,独独樊玉清这般外人面前不肯吃亏,实则纸老虎似的女儿家令人起兴趣,温顺听话的女人看够了,带刺的女人总是不寻常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可知道,拒绝本王意味着什么?”
樊玉清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虽轻却坚定,再次说道:“臣女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 她紧咬着下唇,强忍着内心的慌乱。
尧光祈见她抗拒的模样,沉默片刻,最终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樊玉清如释重负,却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害怕尧光祈再次出口咄咄,便告了病假,匆匆回府了。
凤鸢瞧见眼下还不是下学的时候,樊玉清就急匆匆地赶回来,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她以为樊玉清惹了事,讨好似的去跟保澜吹耳边语。
樊保澜当真听信凤鸢的话,特派人来请,僚子方才看到樊玉清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就知道肯定出事了,找了个由头回了樊保澜。
僚子为她擦拭额间的细珠,忍不住问道:“姑娘,可是又惹了风寒,怎么身子这般凉,抖的如此厉害?”樊玉清脸色煞白,眼神有些茫然,深知自己是没出息的,被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吓坏了,只恨自己见识少。
况且这哪是惹了风寒,是惹了尊大佛。
樊玉清的思绪飘回了上一世,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僚子因为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最终无辜的受到了牵连,那悲惨的一幕至今仍是她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痕。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与不安,轻声说道。
樊玉清好似记起什么,又道:“僚子,你可知道文宴坊? ”
僚子一愣,那种地方早已不是清流之地,污秽的很,她道:“奴婢听说过,那地儿现如今很是腌臜,姑娘问这干啥,还是快些养好身子才对。 ”
樊玉清抓住僚子的手,眼神中闪烁着期待说道:“你可愿意陪我走一趟?”
僚子没成想她真的要去,有些难为情道:“姑娘,若是被大人知道,定要怪罪的。”
樊玉清知道僚子害怕,还是一直磋磨着她,僚子耐不住她的恳求,便与她前往。
忆往昔,文宴坊曾是文人墨客心中的圣地,是他们读书赋诗、研讨学问的清幽之地,那时的坊间,文人只闻学问不惹庞杂,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悠扬的琴声,文人在此挥毫泼墨,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篇佳作,然而,世事难料,蒹葭楼的喧闹令其不可抗拒,坊子内的读书气被世俗的尘埃掩盖,清幽的环境也被污秽所取代。
听说,好像是因凤鸢那事,这地儿才变得如此腌臜。
一进门,文墨之气掺杂着茶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沉醉不已,如若不开在兼葭楼旁侧这也是喧嚣的世界中的一片净土。
樊玉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周围的环境是陌生的,她有些不自然,打眼瞧去,来此地的女郎君甚少,看似面目清秀之人不知良心如何。
僚子帮她拉了拉头上的纱帽,在其身侧唠叨道:“姑娘,咱们快些回去吧,若是被大人知道,肯定免不了责罚。”
樊玉清怎么可能轻易回去,她找到店小二,租了间包间,这里的包间一片屏障相隔,隔壁说的话一清二楚,她将帽上的纱帘置于头顶,捏起桌上的一瓯子茶轻轻抿了一下,巧合听到隔壁包间谈起官家第三子。
【先前宫里的赵美人所出的三皇子前些日子失踪了,听说这位皇子不受官家待见,只因赵美人是宫婢出身,若不是官家要给众皇子议亲,还不知道三皇子失踪之事,眼下宫中派了好些侍卫在寻他呢。】
【怎么没听说过这位皇子,封号为何? 】
【哪有封号,三皇子出生后赵美人不幸逝世,听说是由宫里嫲嫲抚养长大的,也不知是这位皇子天生带煞的缘故,抚养他的嫲嫲没了,继而是伺候他的宫女,这样的人不避而远之,若是给了封号岂不是诅咒全城的百姓。】
【既然是命中带煞之人,官家为何还要寻他? 】
【即使如此,那也是有皇室血脉之人,若是被旁人欺负了去,置于官家的颜面何处,自是找回来关起,也不能流落在外。】
……
樊玉清听的入迷,她觉得自己与仲良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命运似乎对他们格外的不公,如今听到三皇子的身世遭遇,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心疼。
她曾以为自己最大的不幸便是失去母亲,被人污了清白,可跟三皇子亲近之人相继离世,只留他一人承受这个世界的孤苦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自幼时便被人称为天煞孤星,他该多么难过啊。
樊玉清本想继续听他们说下去,可屏障后面再无声音传出,不知是自己思绪凌乱还是幻听,她竟然听到了闻彦之的声音,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太常寺吗?
闻彦之大咧咧的道:”樊家女郎君好似是告的病假,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方才听到那些人谈论尧瑢合时越过她的包间瞧见的,那些人被他赶走后,特意来打招呼。
樊玉清本低着头,抬头间,眼中看的并非是闻彦之,而是仲良,她有些吃惊,仲郎君如此老实之人竟然跟着闻彦之逃学?
可细细一想,他是太傅府的下人,主子去哪儿他自然跟着。
樊玉清语气平平没有起伏道,起身微微施礼道:“世子不也是在此,臣女好歹是告了假的。”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闻彦之怔了怔,本要反驳于她,突然想起方才路上发生的事,立刻问道:“你真会巫术?我方才出门跌了一跤,难不成真有灾祸,可有法子解? ”
“……”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樊玉清应接不暇,她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真的验证了。
谎话只能谎话圆,樊玉清微声道:“有…有的,破财消灾,如今南下灾祸肆起,世子宅心仁厚,何不借此机会救助灾民,积善成德,自然就破了灾。”她越说越笃定。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听祖母与父亲谈起赈灾一事,南渊王还因救灾受到官家的褒奖,文武百官方才跟风出资,林姩姩今日如此嚣张,她自是看不惯,如若被闻彦之抢了先,南渊候便不是救灾第一人,也不用看到林姩姩张扬的模样了,闻彦之若是受到褒奖定会感谢她,不用嫁人就能得位没脑子的靠山,岂不是一举两得!
闻彦之像是鱼儿得了水,那股子欲要杀了她的欲念,全然抛在脑后,喊着就要这么办。
在闻彦之计划着如何救助灾民时,樊玉清记起闻彦之与皇家的关系,好奇问道:“世子可知三皇子的事儿? ”
经由她这一问,本来喝着茶的仲良捏在手中的杯子突然松散下,杯中的茶水撒在了手上,闻彦之回过神,瞥了一眼仲良,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说道:“宫中的事你也敢打听,不怕掉脑袋? ”
文宴坊本身就是听取消息之地,尔等皆在议论,多她一个不行吗?
闻彦之轻抿着温热的茶水,眼角余光扫向身旁静默席坐之人,仿佛是在无声地邀请对方开口,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向来的话语如脱缰野马,难以驾驭,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被旁人添以修饰,他这屁股可要开花儿喽。
尧瑢合坐在那里,身姿挺拔透露着一股惬意,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语调平缓,说道:“一位弃子而已,何必污了姑娘的耳朵。”
“仲郎君识得三皇子? ”樊玉清瞧着他如此淡然的说着看似与他无关之人,心中泛起一丝预感,他也认识三皇子。
“有幸见过他被惨打的模样。”尧瑢合直言不讳道。
樊玉清此时身着一袭雅致的紫罗兰色褙子,端庄大方的席坐在蒲团上,忍不住露出诧异的眼光,不知是因为三皇子被惨打一事还是因为仲良偶然见到三皇子被惨打而惊讶。
她自是知道仲良的遭遇,不成想连官家的儿子都这样被人对待,心中很是同情,最可恨的还是那些欺权怕贵的烂人。
尧瑢合话音刚落,空中聚拢起厚重的乌云,将蔚蓝的天际吞噬殆尽,微风渐起,透过窗卷进一丝凉意,不知是否老天有眼,亦或是怜悯那位三皇子。
樊玉清被微凉的风吹的身子一擞,欲要起身关窗之际,听到身后的包间又坐上了几位闲人,而这次他们谈论之人,竟然是父亲。
闻彦之瞧着樊玉清神色的变化,起身说着要将那些人赶走,却被她拦住:“世子,我倒是想听听外人眼中父亲如何。”
樊玉清话音刚落,那些人便说道起来,说话间发出的笑声着实令人心烦。
【听说了吗,尚书令还有一女,昨个儿去太常寺读书了,你们猜猜此女是哪位花魁娘子所出啊?! 】
【尚书令先前有一发妻,大抵是她所出,那小女可没人见过,多半是位丑人。”
【那发妻她可愿意凤鸢母女进门? 】
【兄台有所不知,听说那位发妻性子偏弱,又是大户人家出生,学的也是琴棋书画,怎么可能赢得过那位入幕之宾数不胜数,当立的勾栏女啊。】
【听说凤鸢前脚进门,那位发妻后脚便做了丑事,与男人苟且,终是无颜活在世上,上吊自尽了,可是真的?】
【大抵是真的,听说尚书令为了隐瞒发妻死因,非说是病死的。】
【怪不得那位小女没人见过,生母如此,怕是落人笑柄吧。】
【这藏得够深啊!】
……
樊玉清早已面色惨白,没有丝毫血色,那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没了方才的光彩,变得黯淡无光,透露出一丝杀意又带着一丝痛苦,心中泛着深沉的恐惧,握着茶杯的手越发用力,不经意间,那瓷碗竟被她捏碎了。
“姑娘! ”僚子看到樊玉清被瓷碗破碎的边刃划伤的手心,急切的喊。
尧瑢合瞧着她被血沾满的白皙瓷手,将自己衣摆扯下一块,缠于她的手上,不曾多言。
此时,细雨如织,悄无声息地润湿了屋檐随着风席了进来,尧瑢合起身关起窗户。
雨势渐大,尽管窗户已被紧紧关闭,但那猛烈的雨声依旧穿透了进来,惹得人烦躁。
樊玉清低眸看向被尧瑢合包扎好的右手,她平淡而缺乏起伏的声音响起:“这下真的生病了。”
“姑娘,回去吧。”僚子见她三魂七魄都丢了一般,带着哭腔道。
是她自己要听的,又能怨谁?
原来外人是这样看待母亲的,如此严密的事情怎么就传出去了呢?
父亲从未替母亲辩解过,因为他不相信母亲,既是丑闻,他又那么在意府内名声,为何要纵容风鸢传扬呢?
樊玉清记起幼年,父亲没有遇到凤鸢那时,对母亲爱之,敬之,每每提到父亲,母亲眼中那股喜悦总是遮掩不住,不知何时,母亲眼中除了惆怅便是落寞。
往事过眼云烟,她不想再继续回忆了,说道:“世子,仲郎君,今日玉清身子不适,改日再与二位喝茶赔礼。”
樊玉清离开的果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胸膛起伏明显,脚步不由得加快,头顶的纱帘也因此散落下来,下楼之际,她思绪已远,不知将谁撞下了楼梯。
“咚。”
那人滚落地的声音将樊玉清的思绪拉回,她急忙踩着下面的台阶来到那人面前。
“郎君可有事? ”樊玉清欲要扶起他,可惜她的力气偏小,捍卫不动那股结实健壮的男子,只将原本侧趴着的人,翻了个面。
那人大字型躺在地上,手中拎的酒坛也撒碎满地。
尧瑢合:小场面啦~挨打算什么……[可怜]
我也想有位受伤了能为我包扎的俊俏郎君[捂脸偷看]
女主重生后活的比以往精彩,有很多碎碎念的,大家可别嫌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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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煞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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